第18章 造化弄人
自從大姐和劉世傾談起了對象,讓我第一次見識到了電視劇中的愛情。從相識、相知、相戀,到結婚生子。二人感情好的時候你儂我儂,空氣中都是甜蜜的泡泡。吵架了也還好,劉世傾會過來我家哄我大姐。
我和大姐是睡一張床的,我大概晚上九點就會躺床上睡了。有天大姐和劉世傾吵架了,大姐很早就躺在床上了,甚至拉起了被子把臉都蓋住了。我小心翼翼地睡到裡頭,沒一會劉世傾就過來了。他和大姐說了好多話,說話聲就跟蚊子聲似的嗡嗡響,我很快就被吵醒了。睜著眼看著劉世傾哄我大姐,而大姐並未回應。我則閉著眼假裝睡著,眼睛開了一條細縫偷偷看著他倆。劉世傾看過來的時候,我還以為他沒發現我在偷看。直到他笑著對我說,「你眼睛眯條縫看什麼?」我頓時尷尬,嘿嘿一笑,轉身繼續睡,不再看。
二人很快就訂婚了,大姐炒了一大桌菜,很是美味,可以說是色香味俱全了。還記得大姐之前做菜,基本上煮熟了能吃就行了,農村人並不講究有多好吃。吃著吃著就習慣了,也不清楚怎麼樣算好吃。
大姐訂婚前,特意跑去跟二奶奶學了廚藝。我漸漸地感覺大姐的廚藝和之前不一樣了,的確有了很大進步,只覺得大姐的廚藝真的是越來越棒。
出嫁前天,女兒家要絞面,是我這邊的結婚習俗。記得絞面之後,大姐的臉慘白慘白的,她說絞面很痛。因為絞面需要臉上塗上海棠粉,再用絲線把臉上的汗毛絞去,使得毛孔變小,臉蛋變光滑。
出嫁當天,大姐一晚上都沒睡著,在床上躺著和媽媽說了一晚上的貼心話。大概四點了,就要起來梳妝打扮。那天我也早早就起來了,靜靜地站在一邊看著大姐。大姐叮囑我們,「以後要乖乖聽爸媽的話,多幫爸媽幹活。」我乖巧地點點頭。
劉世傾早上五六點就過來接新娘子了,當時的天色還是昏暗昏暗的。
想到女兒今天就要出嫁,媽媽眼眶泛紅。第一次嫁女兒的滋味,是不舍和難受的。雖然大姐嫁的是村裡開診所的劉醫生,以後回家也近。但那天大姐和大姐夫給爸媽跪下拜別離去的時候,我看到媽媽眼裡含著淚水,依依不捨地出門送別,看著他們漸漸離去。大姐被接走了,媽媽躲在房間哭了起來,我聽著心裡有些難受,其實我心裡也是不舍的。從我記事起,我就一直跟著大姐一起睡。大姐對我也很好,一直沒捨得打我。但不舍歸不舍,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誰也不可能一直陪著你。
二人婚後過得也是琴瑟和鳴,感情甚篤。只是,還是發生了些許意外,當真是造化弄人吧。
從十字路口到診所的那條路是泥土路,夏天下雨的時候泥濘不堪,坑坑窪窪的,開車和走路都不方便。劉世傾便計劃修路,叫人載了好幾堆沙石堆在路旁。等晚上九點路人少了,便給那條路填些沙土。當時他找了他朋友過來幫忙,他倆負責把沙土用推車運過來,由我們幾姐妹幫忙用鋤頭把沙子鋪平道路。
利用晚上一兩個小時的時間,那條路大概修了一個月才堪堪鋪好。劉世傾和他那個朋友感情也越發好了,就像兄弟似的,他朋友經常請他喝可樂。當時覺得他朋友挺不錯的。
大姐生了娃后不久,突然接到派出所的電話,說劉世傾和他朋友在外面吸毒被人舉報了,已經被抓進戒毒所。大家當時很是震驚,醫生居然也吸毒品。劉世傾的爸媽有些不信,去了派出所問了他是什麼情況。原來,他朋友請喝的可樂摻了聯邦,聯邦是一種毒品,吃了會讓人上癮。後來喝多了,他犯毒癮了,才知道他朋友給他喝了這東西。可惜上了賊船已下不來了,劉世傾只能繼續和他朋友躲在外面吸毒。回家了和正常人沒兩樣,所以大家都沒發現。
進了戒毒所之後,劉世傾保證會好好戒毒,再不沾毒品。大姐信了,獨自帶著孩子等著他出來。過來診所看病的病人問了他去了哪,大姐怕這事鬧大了,會影響名聲,便說他出遠門去了。幾個月後,劉世傾徹底戒了毒才出來。之後他和大姐一家三口好好過起了小日子,大家也再未提這事。前來看病的人還是和從前那樣,人流量不少。
遇到病人病情嚴重,無法過來門診看病的,劉世傾就會帶著藥箱,騎著摩托車過去看病。
二人的平靜日子過了差不多兩年,有天晚上十一點,附近村民過來我家通知我爸媽,說劉世傾出車禍了,就在離村子幾百米的地方。
爸媽聽了這消息,慌慌張張地就過去了,我也跟了過去。只記得那晚風很大,天有些冷。肇事司機棄車而逃,劉世傾被撞的離車十幾米遠。爸爸過去把他攙扶了起來,報了警,打了急救電話。當時,我只覺得心一片寒涼,他給那麼多人治病,也算是功德一件吧。可到最後出車禍了也沒人叫救護車,他就靜靜地躺在路上,沒有知覺,身上的手機也不知被誰摸了去。
我陪著家人等著救護車。大概半個小時吧,救護車才姍姍來遲。
大姐和爸媽過去醫院了,我並沒跟過去醫院,因為爸媽喊我和妹妹去把診所門關了。那晚我等到凌晨兩點,爸媽也沒回來過,我只覺得劉世傾的情況應該很嚴重了。
當晚就動了手術,手術出來后被安排進了重症監護室。聽說第二天人就清醒了,只是喉嚨里的骨頭碎了,他說不出話,呼吸和進食也不方便。
過了幾天,聽說要給劉世傾把人造喉當喉嚨管裝上去。手術前,家屬可以穿防護服進去重症監護室看望病人,我便跟過去了。探望時間有限,二姐在路上教我進去了該怎麼說話,我點點頭。
一進去,看到劉世傾戴著個氧氣罩靜靜地躺在病床上,他說不出話,只有一雙眼睛看著我。我當時很是緊張,硬生生地把二姐教我說的話倒了出來,「哥,我是寶寶的阿姨,我會幫你照顧好寶寶的,你安心休養。」
他啊啊啊地回應我,眼睛泛紅,我看的很難受,眼淚不受控制地涌了出來。我怕再看下去會哭出來,跟他說了一句,「我走了,哥你好好保重。」說完就匆匆走了,當時我並不知道這是我見他的最後一面。
過了幾天,醫院通知,劉世傾喉嚨被痰堵住了,導致窒息死亡,醫生也搶救不回來。那天早上爸媽告訴我,他去世了。我當時腦袋一片空白,眼淚卻一滴滴不自覺滑落。如果可以,我想當面和他說幾句告別的話。
可惜沒有如果,人就這樣永遠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