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世事無常

我總以為一輩子很長，直到我看到了大姐和姐夫那一對夫妻，只能感慨世事無常。你永遠不知道，未來等待你的，會是什麼。

姐夫出車禍去世后，肇事司機除賠償搶救期間的相關費用外，還賠償喪葬費、被扶養人生活費（死者生前撫養的被撫養人）、死亡補償費、精神損失費以及死者親屬辦理喪葬事宜支出的交通費、住宿費和誤工損失等其他費用，共計49萬死亡賠償金。

死亡賠償金作為對死者未來可期待收入的補償，不是遺產，不能繼承，但可以參照《繼承法》分割遺產的原則加以合理分配。由配偶、父母和子女作為第一順序繼承人共同「繼承」。

49萬中，姐夫的手術費以及喪葬費等共計花了差不多20萬。剩下29萬，其中父母贍養費10萬。孩子從2周歲到18周歲的撫養費，以及讀大學費用，19萬。而留給姐姐的，只有姐夫生前遺留的夫妻共同財產共計三萬。

姐夫家的父母以及兄弟如此分配。可以說，直接撇開了大姐，大概是覺得姐姐還年輕，還可改嫁。不能把那二十萬以及孩子交予姐姐，由他們負責撫養孩子的一切身後事。所以，大姐能拿到的寥寥無幾。

我只體會到了人性的涼薄。無論對男方父母多好，在利益面前，那一絲親情顯得微不足道。大姐死了丈夫，沒了孩子，幾乎一切指望都沒了。我想，她的未來也是茫然無措的吧。

爸媽怕姐姐想不開會做傻事，讓我晚上陪著姐姐一起睡。我經常看到她躲在房間里哭泣。夜深人靜時，更是以淚洗面，而我只能靜靜看著，卻無能為力。

爸媽因為操心姐姐的這些糟心事，一夜之間白了頭髮，有一段時間幾乎每天唉聲嘆氣、愁容滿面的。我想，他們也是無力且無奈的吧。姐夫家屬如此分配，我爸媽卻也沒法干涉。打官司又怕失了兩家親情，從此再無往來。把孩子交予他們撫養也好吧，至少姐姐也能獨身再嫁。爸媽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大姐頹廢了一段時間，終究還是一個人扛下了所有苦痛。叮囑姐夫爸媽照顧好孩子，她就出門打工了。大概是覺得留在此地，怕勾起往事，自己會走不出來。所以選擇了出門打工，遠離一切傷心事，讓自己重新開始。

孩子交予孩子的爺爺奶奶撫養后，我們倒是很少見到他了。聽說，孩子的爺爺奶奶不久之後在城鎮買了房子，花了十幾萬，說是想讓孩子有一個更好的成長環境。

我們幾姐妹有時候也會過去看望孩子，帶著孩子去遊樂園玩會。大姐賺了錢，有了工資，也會給孩子和孩子的爺爺奶奶買些衣服，還有每個月給些生活費，可以說是仁至義盡了。放假過年回來，還會給爸媽和我們這幾個妹妹買一兩件衣服，還有一點錢。

大姐總是如此，人情世故做的很是周到。她會儘力幫助身邊的人，大概是希望親人能過得好一些。

她孩子，也就是我外甥，小了我整整一輪。他爸去世的時候，他才只有兩周歲，正是懵懵懂懂的年紀。他見不到他爸爸了，總會哭著問我，「姨姨，爸爸去哪了，他為什麼一直不來見我呀？」，「是不是因為我不乖，爸爸才不來見我？」，「是不是我乖一些，爸爸就會來見我了呀？」這些諸如此類的話語，想著這麼小的孩子就沒了爸爸，媽媽也不在身邊。我如鯁在喉，說不出話。我總不能告訴他事實，說你爸爸已經不在人世了，你永遠也不能再見到你爸爸了。他知道了會有多傷心，對他的成長也不利。

我只能深呼吸幾口氣，撫平自己的情緒，溫柔說道，「你爸爸出遠門了，要好久好久才能回來。你每天要乖乖吃飯，乖乖聽爺爺奶奶的話。等你長大了，你爸爸就會回來了。到時候，你爸爸還會買好多好吃的好玩的東西給你。」他聽了開心地手舞足蹈，過了會情緒平靜了才說道，「姨姨，我會乖乖地等爸爸回來的。」

可是過了很長一段時間，還是等不到他爸爸，他還是會情緒低落。小聲問我，「姨姨，爸爸說我長大了他就會回來了，可我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啊？」他皺著眉頭，像個小大人。我只能安慰道，「寶寶再等等，你會長大的，到時候你就能見到爸爸了。」他點頭，選擇了相信我。

他上幼兒園了，見到了幼兒園小朋友都有爸爸媽媽來接，而他只有爺爺奶奶來接他。他見不到爸爸媽媽，經常會鬧脾氣。他爺爺奶奶生氣了，會打他，甚至會說，「你爸爸去天堂了，回不來了。你媽媽也不要你了。」他聽了很是生氣，會找我哭訴道，「姨姨，爺爺奶奶是不是在騙我？他們說爸爸再也不能回來見我了，媽媽也不會來見我。他們是不是不喜歡我才這麼說的。」

看他那滿臉淚痕，就像一隻受傷的小獸，獨自舔舐自己的傷口。我實在不知該說些什麼來安慰他，才能讓他開心起來。我絞盡腦汁，乾巴巴說道，「應該是寶寶你不乖了，爺爺奶奶才說了這些氣話。他們都是在騙你的，你要信姨姨的話。爸爸媽媽沒有不要你，他們都希望你能好好的。所以，你要乖乖的。」他點點頭，擦了擦眼裡，靠在我懷裡。我摸了摸他的毛髮，在心裡嘆了口氣，也不知謊言能支撐多久。

隨著年齡增長，他開始成長，慢慢意識到了他爸爸已經不再了。他有了自己的想法，而我也去了外地上大學，他再沒有來找過我。

他開始變得不乖了，學習成績一日不如一日。到了青春期，更是叛逆。他爺爺奶奶經常會打電話過來，問他有沒有過來我這邊。我說沒有。他爺爺奶奶只能滿地找，問了他同學才知道他去了網吧。找了好幾家網吧，最終才找到了他。有時候甚至都找不到人。

小時候多乖巧伶俐的一個孩子，長大了變化卻如此之大。好在不會滋事打架，也算是個好孩子吧。我也不知是該怪他不聽話，還是該怪他爺爺奶奶沒教好他，或者是該怪我這麼多年的不聞不問。

我只能扼腕嘆息。每個人都會長大，也都需要成長。面對生活給自己的致命一擊，而我們能做的，就是迎難而上。

遠方，還是能看到希望的。未來，也是可期的。看你如何選擇，過好當下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