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考核

在進山之前，陳青還是硬著頭皮去見了師父，如今他的師父葉沉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只是，他這個出名不太光彩。

這時的葉沉又恢復了原先的沉穩，不苟言笑，摸了摸陳青的腦袋，語重心長道：「世間萬物生靈若要想修成仙無非三個途徑，修道，修真，與修魔，如今的世界修道者十之八九，修真者鳳毛麟角，而修魔者因為修鍊功法與手段極其殘忍，千百年來被斥責為歪門邪道，正派人士痛恨至極，出現修魔者必毀之。其實成仙之道，無論修真修道還是修魔，道路不同卻殊途同歸。如今修仙法門道術駁雜，論其根本無外乎『自然』二字，這兩個字要你一生謹記。」

陳青點了點頭，心中默默的念著：「自然……」

「我自下山除妖撿到你之後，已經多年不曾回去看一看，師父沒有什麼東西送你，只有這本當年從一乞丐手中買下的半部不知名書籍傳於你留作個念想，要知道，若不是當時我將它買下這本書早被那乞丐不知扔到哪裡去了雖然當時是因為我內急而找不到手紙才出此下策……咳咳，總之，你一定要保管好它。」

陳青剛開始還聽的一陣感動，想起這麼多年來師父一把屎一把尿把自己拉扯大，如今又把如此寶貴的東西送給自己當真是不容易，可越聽越不對勁，還以為這是什麼絕世秘籍，感情這本書是被當做了廁紙啊，為什麼是半本？難道另一半是被師父給用的吧。

陳青極不情願憤憤接過那半本「秘籍」揣進了懷裡。走向了清塵山門，突然想起來什麼，轉過了頭，揮了揮手：「趕緊走吧，師父，等我修鍊有成就去找你。」

葉沉欣慰的點了點頭，望著漸漸遠去的徒弟得身影，突然嚴肅了起來，大聲喝道：「陳青，人間雨露萬旦，天上水珠一片，總有一天，你要成為這擎天山澤，傾盆大雨。」

陳青不耐煩的轉過頭，懶洋洋的回了一聲「好。」就進入了清塵。

少年不知離別得滋味，若是知曉此世再也無法相見，那麼這匆匆的離別就不會如此的草率。

進入清塵山門的弟子大約有三十多人，結伴而行，走在青石雕刻而成的山路之上，時不時左顧右盼，極目遠眺，想看清楚層層白霧之後的清塵就是是什麼模樣。可是他們無論如何目光也透不過那一層若有若無得白霧，一個個著急的抓耳撓腮，好在跟隨者長流真人的腳步，他們不敢隨便走開，於是蜿蜒轉折來到了山後一片水池旁邊。

水池很普通，就像水池中央的那塊石頭一樣的平淡無奇，好像是有人隨便丟在池子中充當墊腳作用的樣子。

長流真人駐足，神色恭敬，一雙眸子好似神光四溢。

「彼岸花開開彼岸，忘川河畔亦忘川。奈何橋頭空奈何，三生石上寫三生。來此修行需忘記前世，忘記來世，只爭今朝。靠近三生石，將自己的意念集中進入它的身體，你們就夠得到自己的答案與啟示，三生石所顯化的是你們自己的命運，旁人無法得知，但適合修仙者，或者說是有望窺得成仙契機者會得到三生石的啟示，到時候這座水池的水就會上漲，能讓水上漲者就是通過了第一關。」

「誰有勇氣做這第一個考核者？」長流問到。

三十多個考核者面面相覷。最後一個少年走了出來，說到：「既然你們都不願意，那就讓我做第一個過關的人吧。」他從人群中走出，來到三生石面前，閉上了眼睛，意念開始進入三生石，片刻之後，異樣出現。陳青看到了他的臉上充滿了痛苦，憤怒，掙扎與不甘，最後竟變成了喜悅，臉上掛滿了笑意。他睜開了眼睛，留下的眼淚也許他經歷了自己艱難困苦的往生，才換來了這一世的生而為人，所以那最後一刻流淚的樣子是那麼的珍貴。

等他回過神來卻發現那三生石下的池水未起一絲波瀾。

「前世未斷，舊魂擾亂心智，若是走上仙路，也避免不了走火入魔的悲慘結果。不如放下成仙執念，追尋你舊的魂完成它們的心愿。」長流告誡道。

「多謝長流真人，弟子銘記在心。此生即便入不了仙門，修不了仙我也會仗劍天涯，行俠仗義。」這個勇敢的少年擦了擦眼淚，低頭看去一池水依然沒有絲毫的動靜，他便帶著遺憾和失落離開了這裡。

接下來陸續有人上去測試，所感所觸各有不同。兩個時辰之後原來的三十多人只剩下了陳青跟方薺。通過者不足十人。終於輪到了方薺，前幾日還有曹薪在她身邊，現在師父不在，面對三生石的測試她小手緊緊的握住衣角，緊張萬分。

「嘿，」陳青拍了拍方薺的肩膀，後者一個激靈，回過神來狠狠瞪了陳青一眼。

「到你了，別害怕，按照長流真人說的做，放心，有長流真人在，有什麼可怕的，再說了，最不濟也還有你的陳青哥哥不是嗎？」陳青嬉笑到。

「陳青，你真不要臉。」方薺嗔怒。

領了一句不要臉的陳青卻很享受，心裡得意洋洋，『陳青』，這一聲叫的清脆且好聽。

深作幾次呼吸之後方薺往前走了幾步，按照長流真人的交代屏氣凝神，意念集中，一絲神魂飄進三生石，只一剎那，整個池水瞬間升騰，不斷有水花從池中濺出，好像有什麼東西要從池子中飛出一樣，一道水柱如龍般捲入天空就要落下砸在初薺身上。方薺被驚醒嚇了一跳，下意識向後方躲去，陳青立馬向前跳去想擋在她的面前。

長流真人動了，只輕輕揮了揮衣袖，那如龍的水柱就被阻擋在了方薺身前，直直落下砸在了陳青身上。

被淋成落湯雞的陳青苦著臉，欲哭無淚。

「道心純凈，沒有前世也沒有來世，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人，難道是因為體質特殊，還是因為身上有異寶遮蔽了自身的神魂。能夠遮蔽三生石的異寶，我大盛想必沒有任何一個仙門福地，宗族大家有這種實力。」長流眼中露出驚異，心中思索片刻，說了兩個字：

「通過。」

接下來輪到陳青了，他一點兒也不緊張。「三生石？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我的前世，我很期待。」

陳青的意念進入了那快平凡粗糙的石頭，一瞬間他的視線被混沌淹沒，虛無中傳來了陣陣清脆的聲音：

「叮叮咚咚。」

聲音結束的盡頭他彷彿看見了那條靈魂深處的長河，長河盡頭有蒼蒼蒹葭，為霜白露，看見了一塊巨大的石頭，也看到了走在水中與魚兒嬉戲的身影，那河水之下，有一抹紅色悠遠且深長，它好像一雙沉睡在河底的眼睛，此刻正努力的想要睜開眼。

「採薇採薇。」

「薇亦作止。」

一個少年歡快的聲音在呼喊著，他們奔跑在河邊，無憂無慮，看盡天空雲捲雲舒，歡聲笑語不絕於耳。

「採薇採薇，」少年放肆的在天空中大聲的呼喊，嘴角洋溢著笑容。然後回答他的是一個冷酷而蒼老的聲音：

「薇亦作止。」

而少年就像是兩隻耳朵聾了一般，絲毫沒有聽到任何聲音，依然沒心沒肺的笑著，奔跑著。他的身後一抹紅色對他不離不棄，卻始終保持一段距離，跟隨著他一起奔跑。直到消失在混沌之中。

「叮叮咚咚。」聲音再次響起，由輕柔突然變得激烈，好像千軍萬馬廝殺，過了許久，一個聲音突然充滿了恐懼緊接著尖叫了起來：

「你從何而來？從何……」

尖叫聲戛然而止，陳青腦袋「嗡」的一聲，眼前的景象變得清晰又慢慢模糊了下來，他看到了一張張面孔正對著自己，他努力的尋找，終於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他看見了那張臉上寫滿著急和關心，嘴角漏出一點笑意，暈了過去。

陳青醒來的時候才知道，他已經成了清塵山弟子的十人之一，至於是怎麼通過考核的，據當時經歷過這件事的人說，陳青在考核的時候，突然發生了地震，那塊三生石突然破裂，地震將池中的水震動了起來，依照規矩，只要池中的水上升了，就算通過考核。所以，陳青自然運氣逆天的通過了！

清塵峰頂，一棵老樹下坐著一個老人，穿著粗布麻衣，拿著斧頭，一下一下吃力的砍著那棵看起來都沒有他那麼蒼老的老樹，每砍兩下他都要累的不行，停下來坐在旁邊的石凳上，喝一口水，然後休息半天再去砍上兩下。

如果是清塵弟子看到此景一定震驚又憤怒，那棵樹可是清塵的守護啊，千百年來每次清塵面臨滅門危險的時候，總有一棵老樹將自己的每一個枝葉從天垂下，庇護清塵的每一個角落。誰這麼大逆不道？

長流自上了清塵峰就不再御劍，而是一步一步的走上了峰頂，當他看到這一幕，並沒有任何異樣，見怪不怪，只是對那個老人無比的恭敬。他走上前去，給老人沏好了茶，又拿起斧子使勁磨了磨，好像變得又鋒利了一點。

「長流啊，你看這人老了啊就像這樹一樣，總有很多殘枝敗葉，你得時時修理，才能讓他再堅持幾年，有幾年時間可活啊。」

長流一聲不吭，神色更加的恭敬了。

「那丫頭身上有上古大神的氣息，如今年紀尚小，我不能確定是上古大神中的哪一位。」

「三生石碎了就碎了，它本來就不是完整的。哪怕是完整的三生石換一個陳青的今生，也還是遠遠不夠。」

「天意啊天意，即便是我這樣的修為也只是窺探到了一絲……」

「我清塵宗有你，有這兩個孩子，傳承有望，飛升有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