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幻魘天石
()那個老人。
白夜城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那個老人,雖然沒有見過幾次,但對他的印象卻十分深刻。
老人通常穿著一身暗青色游紋長袍,鬚髮皆白,坐在荒山凸出來的巨石上,絲毫不懼陽光的毒辣,閉目打坐之時,一把赤紅色的寶劍在他身前翻滾懸浮,吞吐著火焰和光芒,完全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樣,引得無數靈奴神往敬佩。
老人在焚劍谷中的地位顯然極高,那些焚劍谷弟子對他恭恭敬敬,生怕怠慢。讓白夜城想不明白的是,這樣一個有身份的人,為什麼會經常到這荒蕪的山嶺來。
當然,現在的情況由不得他想其他。
白夜城在富貴名家裡做過四年的雜役,心性鍛造得十分堅韌,這番注視讓他如芒在背,但也不至於自亂陣腳。遲疑了幾個瞬息,白夜城依舊面目表情站了起來。
拿起鐵鏟子繼續敲打腳下堅硬的土塊,白夜城向老人習慣立身的荒山望去,果然看到那一道暗青色身影正盤腿而坐,閉目養神,只是那凌厲的目光在此時也莫名消失,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
真是奇怪,不過越奇怪,就越是說明這黑色石頭不簡單。
匹夫無罪,懷璧自罪。這個道理白夜城還是懂的,作為一名地位卑微的靈奴,接下來他必須更加小心翼翼。
焚劍谷彷彿把這些靈奴當成了幹活的機器,從中午到夕陽滿山,都一直沒有停過,直到天色微黑,漢子們才在後方起聲吆喝,結束這一天的勞累,一些體力稍差的靈奴精神一鬆懈,就趴在地上大口喘氣,幾乎無法動彈。
籠罩在昏黃天光下的群山,荒涼和蕭瑟被隱藏起來,那朦朧的神秘感卻漸漸浮出水面。
「吼。」
突然,遠方山壑里一聲雄渾的咆哮震蕩而來,地面都有些微微顫抖,大多數靈奴心驚膽戰,驚恐莫名,引得原本有序的隊伍一陣混亂。
「獸吼都沒聽過嗎?誰再胡言亂語我就一鞭子抽死誰。」
持鞭漢子大怒,揚起黑色長鞭,就對著反應最激烈的幾位靈奴抽去。白夜城只得躲在人群中,靜觀其變,心裡卻燥熱難安,掩埋在內心深處的一絲希冀被勾了出來。
「吼。」
咆哮聲越發顯得憤怒和高亢,少頃,一道龐大的獸影從西面的山頭跳躍而出,怒沖而來。
這隻妖獸身軀龐大健壯,如鋼鐵澆鑄而成,四肢震得地面顫抖不已,每吼一聲,就有一大群靈奴被震翻在地,而剛才還威風凜凜的持鞭漢子都一個個成了軟腳蝦米。
「妖獸要吃人了!」
人群中,不知哪一個靈奴尖聲叫嚷了一聲,混亂的隊伍徹底失控,一個個靈奴衝撞開持鞭漢子的阻擾,向外跑去。死亡的臨近讓懦弱的靈奴不顧一切,使出渾身解數逃離這個地方。
四名焚劍谷弟子怒喝連連,身形懸浮半空,手裡的長劍散發出一道道熾烈的光芒,向妖獸斬去。
「機會終於來了,看來不要等到三天後的焚劍大典了。」
看到焚劍谷弟子都在對付妖獸,白夜城覺得最佳的逃離時間來臨了,當下混在靈奴群中,腳步如飛。跑過這座山谷,就會有無數條小路接踵而來,地勢也變得複雜曲折,到時候就算焚劍谷弟子有心尋找,也未必能如願。
持鞭漢子又驚又怒,一邊怒罵一邊追趕而來,但也是無濟於事,反倒被靈奴們合力打倒。
荒涼的山谷被拋在身後,眼前隱隱有了綠意,夕陽只剩下最後一絲餘光,指引著前方的道路。
白夜城故意落到逃跑隊伍的最後方,一個人跑向最隱秘的小路。也不知道四名焚劍谷弟子和妖獸相比誰的實力要更勝一籌,若是妖獸被斬殺,焚劍谷弟子勢必會找到逃跑的靈奴大部隊,把他們攔下來,到時候,一個人逃亡倒更安全。
到了轉角處,白夜城回望一眼,荒山上的老人已不見身影。兇猛妖獸出現之時,那老人仍然閉目端坐,穩如磐石,這會卻蹤影全無,讓人心裡不由閃過一絲不安之意。
咬了咬牙,白夜城又跑了起來。
這條在亂石中穿梭的小路越發偏僻,盡頭有一條小溪淌過,那些裸露的岩石長時間被溪水浸泡,生了厚厚一層深綠的青苔。
白夜城剛跳過小溪,就驚駭發現老人的身影出現在眼前,彷彿從一開始就在這裡等待自己的到來。
「這後面的山路崎嶇陡峭,你以凡人之軀,手無縛雞之力,這樣逃了,只怕過不了數里,就要摔下那山崖絕壁。」老人淡淡的聲音聽不出喜怒,但那口吞吐著火焰的寶劍卻讓白夜城暗暗心驚,一疊疊熱浪撲面而來。
那麼多的靈奴逃亡,老人不去追,偏偏攔住白夜城的路,分明是為那黑色石頭而來。
這老人法術精深,卻也垂涎黑色石頭,看來那黑色石頭說不定就是罕世奇珍。白夜城臉色陰晴不定,老人若要殺人越貨弄死自己,簡直比掐死一隻螞蟻還容易。
果然不出白夜城所料,沉默片刻,那老人又道:「你挖出來的那塊石頭乃是幻魘天石,世間罕有,若是你對這個世界多了解一分,說不定就能知道這幻魘天石有多珍貴。」
白夜城眼皮跳了一下,面目表情對老人行了一禮,趕緊岔開話題,道:「仙人,那妖獸異常兇猛殘暴,不用擔心么?」
老人撫須笑道:「那頭妖獸虛有其表罷了,四名焚劍谷外門弟子足夠解決那孽畜。只不過這山谷一向安寧,怎麼會有妖獸跑到這裡來撒野,奇了。」
沉吟少許,老人意味深長看了白夜城一眼,又道:「我看,還是聊回幻魘天石吧。」
白夜城一陣心寒,縱然心裡有諸多不舍,但也知道這幻魘天石是保不住了,便乾脆裝得大方,將黑色石頭拿出,道:「幻魘天石留在我這裡也是沒有用處,就送給仙人吧。」
說罷,只覺得肉痛不已。
老人笑了笑,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伸手毫不避諱取過幻魘天石。
也罷,白夜城在心裡嘆道,本來這幻魘天石就是意外之財,自己保住性命逃離這個地方才是正事,「仙人,我能走了吧」
「我想那些靈奴逃得不遠,被我谷弟子追回不是難事。而你,就想這樣輕易離開么?」
白夜城打了一個寒顫,這老人也太無情無義了,若是幻魘天石交給焚劍谷弟子,那肯定是上繳歸門派所有,而現在已經成為他的囊中之物,他還想著要自己的性命。
老人見白夜城的臉色一下子黑了,笑道:「我的意思是,你願不願意成為焚劍谷弟子?」
「什麼?」情況突轉,讓白夜城呆若木雞。
「我林元辰不願欠他人的人情,至於你這小子的便宜,就更不會佔了。幻魘天石對我重要至極,三天後的焚劍大典還得依仗它。我思前想後,也不知道該怎麼還這個人情,便想著乾脆收你為麾下弟子罷了。不過看你這表情,大概是不願意,那我也不強人所難了。」
「願意,願意,我當然願意。」白夜城興奮點著腦袋,「我的個親爹呀,傻子才不願意。」
林元辰道:「你的親爹怎麼樣我不知道,但你既然已經同意,以後我便是你師父了。」
「是,師父。」白夜城連忙跪下,磕了三個響頭。想到自己擺脫靈奴的身份,成為焚劍谷弟子,心裡的激動難以言喻,宛若這一切都是夢幻,醒來就會破碎,但磕在石頭上的額頭分明隱隱作痛。
雖然一開始是立志拜在凌霄門下,但見過焚劍谷弟子大展神威的白夜城,覺得成為焚劍谷弟子也是很好不過的歸宿。
數天之後,當白夜城成為焚劍谷的內門弟子,並開始了解這個仙門大派時,他才知道成為林元辰的弟子是一件多少艱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