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誰是少婦了」
次日清晨,文冬剛剛洗漱完畢,正要晨讀,小翠就過來了。見小翠披散著頭髮,文冬便說:「一定是來梳頭的。」小翠說:「梳頭還用到你這裡來呀?我那裡的鏡子比你這個恐怕還要好呢。」又說:「我是到你這裡來拿針線的。我的被子有個地方開了線,需要縫縫,省得去我家裡。」說著,熟悉地打開了五斗櫥的抽屜,從裡面找出了線又拿了針,仔細穿好了,然後掐斷了線坨,回頭對文冬說:「別走,縫好了就拿過來。」說罷,甩一下長發就出了房。
隔了一會兒,小翠過來了。這會頭已梳好,馬尾辮扎得齊齊整整,進房就說:「嗨!每天都能聽到你的讀書聲,今天怎麼沒動靜了?」拉開五斗抽屜把針線放了。文冬說:「還不是在等你來?」小翠連忙笑說:「喲!等我來也犯不著不讀書呀?」說著,微笑著來到了文冬身邊。文冬笑說:「也不光是等你來,我是在想你剛才那種披散著亂髮的樣子,挺好看的。你一出去,我坐在這裡還在回味呢。」看了看小翠,又說:「想再看看,可惜你又把頭髮梳好了。」小翠笑著說:「亂糟糟的,別人見了還不定怎麼說懶呢,就你會說好看!」文冬笑說:「懶就懶唄。我的小翠懶也好看,不懶也好看,怎麼樣都好看!」小翠抿嘴笑道:「就會甜言蜜語!」文冬說:「我說的是實話,不過,懶呢,有一種成熟的少婦之美。」小翠聽了,臉色嬌羞,嗔著文冬說道:「去你的!誰是少婦了?」文冬也沒去想少婦與少女有何區別,所以信口說出,沒想到小翠會有這樣的反應,仔細一想,自己也笑了,說:「現在不是,早晚要是的。」小翠用腳輕輕一踢,羞笑道:「去你的!」說罷,轉身即走,頭也不回就出了房門。
小翠的那句「誰是少婦了」的話令文冬咀嚼回味了一整天,越嚼越有味,時不時露出微笑之意。
下午回到房,坐了坐,覺得無聊,離吃飯又有一段時候,走出房來,左右看了看,想到有些時候沒下棋了,便試著向那邊走去,看看文錦有沒有興緻。可還沒到文錦房前,遠遠地有一股中藥味迎面飄來,文冬微微一笑,想道:「還是別去。」轉身又往回走。想到文錦兩口子,忽又想起早晨的「少婦」之說,於是想道:「人家的老婆才是少婦;我的小翠還不是,早著呢!」想到此,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心中的無聊反倒一掃而光,三步並作二步就來到房中,拿了碗興沖衝去了食堂。
吃罷晚飯,院子里漸漸有了鬧意,有嬉笑玩樂的,有追雞罵狗的,也有吹笛唱歌的,更有天橋上聊天說事、嚼舌頭的,種種聲音不絕於耳。文冬靜坐房中聽著外面的喧鬧聲,心中想道:「蠻熱鬧的嘛。」只是沒聽到小翠姊妹的聲音。
正看著書,小翠進來了。文冬說:「剛剛還在想你,你就來了。」小翠微微而笑,說:「我又沒去哪裡,你就這樣了!」文冬笑道:「不是那個『想』,是想外面那麼熱鬧,怎麼就沒聽到你的聲音呢?」小翠「哦」了一聲,說:「我在家裡吃飯,吃完了也沒別的事,就過來了。本來要去我舅舅家,我也沒去。」文冬問:「怎麼沒去?」小翠看了文冬一眼,微微而說:「不想去唄。」文冬抬眼看著小翠,回想早晨,心中不由湧起了無限愛憐之情,說:「走,我們樓上散步去。」小翠含情地看著文冬說道:「這麼早就上去,上面會有人的。還是在這裡吧,不然去我那裡,我那裡比你這裡要清靜。」文冬說:「小燕不會來嗎?」小翠抿嘴笑說:「她這會兒去我舅舅家了。」一說到小燕,就想起昨晚來,便問:「昨晚你去的時候,小燕睡了嗎?」小翠又看了一眼文冬,抿嘴只管笑著,半日沒說話。文冬不由得抬頭看著,眼睛里滿是疑惑;小翠被文冬看不過,便轉身往睡椅里一躺,笑著說:「不知怎的,她沒上來,和我媽睡。」文冬把眼一瞪,假意不依不饒地說道:「好啊!害得我一夜都……」小翠捂著嘴一個勁地笑-----兩眼含光,雙肩微顫,身子抖個不停。見小翠笑得如此可愛,忽然產生了對小翠少女之身百般呵護的無限柔情,心中的憐愛不禁更深了一層。
於是文冬說道:「其實你來,我自然高興;你不來,我也不會說什麼。只是有時你若不來,我會想你想得厲害,覺都不能安睡,那個時候就會覺得你太無情、太惹人焦渴難熬了!」小翠聽了,不禁捂著嘴嬌笑不已,邊笑還邊說:「是嗎?」文冬說:「是呀!比如昨晚就沒睡好覺,總希望能意外地聽到你的腳步聲,可總也失望!」小翠的眼裡放著異彩,臉卻是紅紅的,低低的聲音說道:「我又沒惹你。我若惹了你,還不定會怎樣了呢!」說罷,捂著嘴又是一陣格格地笑。文冬聽了,興頭大發,側過身子,看著小翠那燦若紅霞、嬌俏動人的臉,輕輕說道:「怎樣?一定會把我的小翠……」欲說偏不說,停頓著靜候小翠的反應。哪知小翠這樣說:「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我也知道你不會!」說話的語氣是那樣自信,一句話就說到文冬的心坎上了。文冬笑道:「是啊,我哪裡捨得呀!」聽著文冬的話,小翠也沒說什麼;看著文冬,臉上露著知足而幸福的光彩。文冬的心情是無限美好的,看著小翠那嬌美的面容,想著回味了一天的那句話,不由得微微笑了起來,小翠笑問:「笑什麼呢?」文冬滿臉餘味地笑道:「想起早晨你的那句話就想笑-----『誰是少婦了』!」小翠聽了,說:「這也好笑!難道不是嗎?」忽然文冬眼睛一亮,說:「是!是!是!原來我的小翠就是呀!」聽著文冬的話外之音,小翠瞋目而問:「是什麼?」文冬笑說:「你不是說『是』嗎?我也就說『是』呀!」小翠噘嘴微微而笑,說:「你這個壞傢伙!故意把人家的意思往別的地方理解,真是別有用心!」文冬聽了,不禁哈哈大笑起來,說:「是嗎?你那話的意思分明是說『我是少婦』了!」說的小翠羞得站起身,走到文冬背後伸手摟著脖子倒身靠了下去,嘴中昵聲說道:「誰是了!誰是了!」文冬輕輕笑道:「哦---!你不是呀?我還以為你是呢!」小翠輕搖著文冬的身子,低聲說:「人家還不是嘛!」文冬一邊享受著小翠的嬌柔之情,一邊說:「好,好,好!不是,不是!」忽又笑問:「現在不是,那什麼時候會是呢?」被文冬這樣一問,搖動的身子便停了下來,半羞半怯細語輕聲地啟齒道:「人家遲早是你的,何必要問『什麼時候』?」說畢,欲要起身,卻被文冬輕輕一拉,便跌坐在了文冬的懷中,嬌笑聲中,臉上的羞澀似乎更濃,眼睛卻是看著別處。
文冬笑道:「說的也是,不問!不問!不過呢-----不知怎的,每每看到文錦兩口子就會聯想到我們倆,……」小翠「嗯?」一聲轉過臉看著文冬,「……有意思的是,每當聽到他兩口子房裡的那種笑聲,就會覺得他倆總不如咱倆好。」小翠滿含笑意地說:「你怎麼去聽人家房裡私下的笑聲?」說得文冬倒是一窘,急忙解釋道:「我哪是去聽人家的什麼笑聲?我是經過他房門口偶爾聽到的,哪是故意去聽呀?」小翠抿嘴笑道:「不是故意呀?我以為是故意呢。」文冬說道:「不過聽到了就會仔細去聽,可惜聽不出他們笑什麼,……」-----此時的小翠已是白了文冬一眼,嘴角卻是含著笑意。「……但總覺得那種笑聲有點『妖』,聽起來怪彆扭的。」小翠似感興趣地笑問:「你怎麼說人家的笑聲有點『妖』?難道笑聲還有不一樣的嗎?」文冬說道:「有啊!由於情感的不同,同樣一件事情所引發的笑聲輕柔度就不同,所以同樣是兩個異性,夫妻之間由於是赤裸裸的兩性關係,感情上已沒有浪漫可言,所以笑聲里也就沒有那種醉人的羞澀,聽起來就不會那麼悅耳;而戀人之間則不同,那笑聲里總是充滿了一種美感!比如說你的笑聲!」小翠聽罷,捂著嘴格格地嬌笑不已,悅耳醉人的笑聲令文冬亦是注目微笑。小翠說:「你把人家說得那麼壞,把自己說得那麼好。人家真的那麼不好,我們真的就那麼好嗎?」文冬說:「我也沒說人家不好,我只是說比起我們來,他們倆就沒有我們倆好嘍。」小翠笑道:「人家可是夫妻,我們卻不是,難道夫妻不如戀人好嗎?」文冬笑道:「好不好,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們倆常會拌嘴,而我們倆卻不會!」小翠笑道:「這樣說來,那我們就只做『戀人』嘍!」文冬不由得抱緊了小翠,瞪著眼說道:「那哪行!我們還要做『夫妻』,我還等著把你……變成我的婦人呢!」初聽此話,小翠滿臉含羞地白了文冬一眼,輕聲笑道:「去你的!誰叫你說『拌嘴』的話!」說著,二人歡笑不已。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說笑了半天,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天橋上也已人去橋空,走廊里又是一片寂靜。興頭中的文冬此時卻也沒有忘記提醒小翠,問道:「今天你的功課又做完了?」小翠嫣然一笑,雖情性正濃,但還是說:「沒有。不過,不用你催,我會去做的。」文冬笑道:「,恐怕是明天早晨做吧!」小翠把嘴一噘,說:「誰說的!我現在就去做。」說著,跳下膝笑著往外就走,也不回頭,出了房門,踏著她那輕盈的腳步穿過天橋往那邊去了。聽著小翠的腳步聲,文冬心想:「剛才還笑嘻嘻的,怎麼說去就去了呢?!」然而小翠過去沒多久,文冬哪裡坐的住,胡亂做了一些功課便也忍不住去了那邊。
進到房中,小翠回頭笑道:「屁股才剛坐熱,你就來了?還催我呢!」文冬笑道:「都是你惹的,弄得我哪有心思做功課呀?」是啊,剛才的弄情逗笑還猶繞心頭,想想也不能否認,於是小翠含笑說道:「我惹了你嗎?」面對小翠那雙溫情含態的目光,文冬訕笑了笑,只得又說:「一個人怪寂寞的,沒有伴。」小翠則忍不住笑道:「讀書本來就是要清靜,哪裡要什麼伴?那現在是不是我要催你呢?」文冬「哦」了一聲,笑道:「只有老師管學生的,哪有學生管老師的?你是不是要管我這個老師呀!」小翠抿嘴笑道:「有你這樣的老師嗎?」說完,兩人齊聲哈哈笑了起來。有文冬在,小翠的功課做起來似乎比平時要快,在靜悄悄之中不知不覺就完成了。此時夜色還不算太深,正是大家圍在電視機前看節目的黃金時間,小翠把筆一擱,說:「請老師批閱!」說罷,抿嘴笑著站了起來,看著文冬,又走到鏡前,雙手輕輕拍著自己的雙臉頰,說:「臉有點發熱。」文冬站在桌前大略看了一遍所做功課,一面點著頭,一面表揚進步不小,沒什麼錯誤。回頭看見小翠正拍著自己的臉,那臉色紅潤富有光澤,垂下雙手,那雙手如水般黑亮的眼睛又痴痴地欣賞著鏡中的自己,微挺了挺身子,輕輕擺動一下,嘴角含笑。看著鏡中,小翠說:「不知老了以後會變成什麼樣?」說罷,轉過身反背雙手站著,見文冬痴痴地看著自己,不禁哧地笑道:「哎!問你呢。」一聲笑,卻笑得文冬反不好意思起來,說:「問我什麼?」這一問,卻把小翠問樂了,不由得捂著嘴笑,走到文冬身邊,說:「走,去你那邊。」文冬問:「怎麼又去我那邊?你不是說你這邊比我那邊要清靜嗎?」小翠笑道:「去你那邊,你不會發獃!」說著,抿嘴又笑,邊笑邊向房門走去,回頭又說:「燕子就要來了,她要寫作業的。」文冬這才「哦」了一聲,跟了小翠一起走出了房。
有意思的是,小翠邊走,邊伸手捋去辮上扎的橡皮筋,煞時烏雲飄散,飛瀑直瀉,滿頭長發飄飄洒洒襯著小翠的身姿真有如初嫁的新娘一般美麗動人。回到房中,文冬第一句話就是「果然好看!」小翠抿嘴笑道:「又說獃話!」文冬說道:「我又不呆,怎麼會說獃話?」小翠抿嘴笑道:「你不呆嗎?我覺得你有點呆。不然,問你話還不知問什麼呢!」說著,格格笑著往桌邊走去。文冬跟在後面說道:「誰說我不知道!你不是問『老了以後會變成什麼樣』嗎?」小翠回臉笑說:「噢,你還聽到了呀?那你還不說!正經問你的你不說,沒問你的倒說得那麼好聽。」文冬看著小翠那秀髮飄飄的漂亮模樣,說道:「現在好看,將來老了肯定也好看。」小翠拿眼看著文冬,忍不住捂著嘴又是笑,說:「從沒聽過人老了還會好看的。你這不是獃話又是什麼呢?」文冬說道:「別人是這樣,你卻不同。」小翠很感興趣地笑問:「是嗎?怎麼不同呢?」文冬很鄭重地說:「因為你在我心目中永遠都年輕,永遠都好看,就是看上一萬年也看不厭!」桌邊的小翠收起笑容,滿目含情地看著文冬,似有了一層新的認識,然後抿著嘴向著文冬輕移了半步,低低地說道:「一萬年,能看嗎?那還不知成什麼了呢!」文冬上前伸手一擁,把小翠緊緊摟在懷裡,說:「只要我們倆永遠在一起,管它成什麼呢!」小翠點著頭,雙手用力摟緊了文冬的脖頸,閉著眼,兩片飽滿的嘴唇微張著,尋覓著……
正當二人纏綿繾綣的時候,小窗外響起了輕微細碎的腳步聲,未等二人作出反應,門外便響起了小燕的叫喚聲:「姐姐。」小翠對文冬微微一笑,忙答應一聲:「唉!」趕緊過去開了門,小燕站在門口說:「媽在房裡等你呢。」說完,轉身就走了。小翠回身對文冬說:「我過去看看。」說畢,也過去了。文冬孤獨地站在房中,想道:「不會有什麼事吧?」然後忐忑不安地走出房門,朝那邊望了望,曲廊深深,悄無聲息,哪裡望得著什麼。來到走廊的護欄邊,遙望著點點繁星-----今夜的星光是如此燦爛,只因是沒有月光,文冬突然領悟到,在沒有月光的夜裡,星光更加燦爛。回過身,斜靠在護欄上,很自信地等待著小翠的到來。過了一些時候,那邊樓里響起了一陣腳步聲,聽起來不只一人,應該是小翠和她母親,聽得出,她母親下了樓,而小翠卻朝著這邊走來。很快,小翠就走到天橋邊,黑暗中的文冬依稀看著長發飄飄的小翠眼望著這邊,邁著她那秀美的雙腿,踏著她那富有節奏的腳步輕盈地穿過天橋向著這邊走來。雖在暗處,但還是能依稀看見,果然小翠還未到房門口就對著這邊先「哎」了一聲,聽聲音還是蠻高興的,走過來立在文冬面前笑吟吟地說:「怎麼一個人站在這裡?」文冬說:「替你擔著心呢!」小翠抿嘴一笑,甩了一下長發,說:「與你無關。走,到房裡去說。」說著,扭身自己先進了房,文冬隨後也進了房。
關好房門,文冬頗感興趣地問:「既與我無關,那叫你過去說什麼呀?」小翠往睡椅里一躺,說:「是我舅舅家的事。」文冬又說:「你舅舅家的事也用不著特意上來與你說,明天也可以說呀。」小翠說:「也不是特意上來說的,她是跟燕子一起上來看看,順便也和我說說話。平常在家我媽最愛和我說話,拉拉家常,什麼都說。有時幾天沒和她說話,她還會說我沒理她呢。」文冬說:「說了那麼久,難道就沒說到我嗎?」小翠白了一眼文冬,笑著說:「說你幹嘛?全是我們家的事,八杆子挨不到你。」文冬笑了笑,又問:「你媽下樓,你卻來我這邊,你媽沒說你呀?」小翠笑說:「我就知道你會問這個。也沒說什麼,就只說了一句『不要待得太晚』的話。」文冬說道:「你媽現在是徹底默認了我們的關係,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由不得她的。」小翠說:「我媽有時會在我們姊妹中嘆息『女大不由娘』,又說將來燕子可不能老早找朋友,那樣她會提心弔膽睡不著覺的。」文冬笑道:「那你媽現在睡得著覺啦?」小翠笑道:「現在不也是提心弔膽的?」文冬笑道:「都是你這個乖乖女鬧的!」小翠把腳一踢,噘著嘴說:「你還說呢!」鬧完,兩人相視著笑了。笑罷,文冬忽然問道:「你願意做我的婦人嗎?」小翠先一愣神,然後羞笑著說:「不知道!」說罷,捂著嘴望著文冬直笑不已。小翠的嬌情含態令文冬痴迷沉醉,半日文冬又說道:「你若做了我的婦人,一定比別人更漂亮!」小翠那本已羞紅的臉滿含著光彩,可嘴上卻依然說:「還是不知道!」文冬輕輕笑道:「不知道?那今夜我們就……」未等文冬把話說完,小翠打斷說道:「去你的!你真想讓我媽提心弔膽呀!」一句話,兩人又是一陣笑,笑聲里充滿了無限歡樂。
兩人說說笑笑直到夜深人靜時才各自睡去。文冬做了一個夢,夢見小翠披散著長發做了自己的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