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徐夫人作證
韓江仔細一看這份泛黃的答卷上的字跡確實是曾子儒的,答卷的一角卻沾了一大滴墨水,因為臟污了所以當年曾子儒才重寫,曾子儒有個習慣,因為家境貧寒特別愛惜紙張,即使是紙張寫廢了也捨不得扔掉習慣性放進衣兜里,過後再用背面來練字,當年科舉沒有這個規定嚴禁考生帶紙張出考場,檢查也不嚴,所以曾子儒不小心就習慣性的把這張紙給帶出來了。
驚喜之後,韓江很快便恢復理智,「只是一張被寫廢的答卷並不能證明它就是曾子余當年的答卷。」
「寫了大部分的答案,如果不是照著寫你覺得如果曾子余重寫能寫得完嗎?這半份答卷上的答案和由官員謄寫的屬於曾子余的一百三十四號答卷上的答題並沒多少個字相同,而且科舉的答卷都是有標誌的,紙張左下方處蓋了翰林院的印章,印章上有日期,難以模仿。」
「六張答卷,六種筆跡,呈上給皇帝批閱的時候才被發現,也許這不是巧合,發現科舉發生舞弊現象,可想而知皇帝有多氣憤,氣憤之餘,智慧充腦,潦草結案,藉機罷黜你們韓家的勢力。」
「雖說你的猜想和現實無異但要絆倒李德遠遠不夠。」李黨把持朝政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長達十餘年的黨派豈能如此輕易連根拔起。
白若沉卻笑了,「想要維護某人就會想出千萬種法子,但想要藉機剷除某人只需要相信再相信便足矣,這些證據足以讓唐昭有十足的底氣證明就是李德陷害你父親的!」
韓江還是擔心,畢竟唐昭是坐擁江山的人,不像白若沉是豪爽的江湖中人,他做的每個決定都必須謹慎再謹慎,「如果皇上能控制局面就不會任由李黨把持朝政多年了。」
「我已經跟他說了這是他最後的機會,錯過了,我不會再幫忙,所以你儘管放心,他已經別無選擇。明天我便去拜訪丞相府,待我再確認一次便可收拾李德!」
韓江還是擔心,「可是李黨的勢力,而且李投已經帶兵回長安,一旦有變動,他手下的兵馬可不是吃素的!」
「李投?哼,他沒你想象中的那般忠心那般蠢,飛禽擇良木而棲,參天大樹要倒,他第一個跑。」
「我還是相信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真理!」
「喔,是嗎,但我更相信樹倒猢猻散的道理,你要相信我的判斷,李投雖然是李德叫回來震懾唐昭不要輕舉妄動,但始終君君臣臣,他不足為懼!」
看到白若沉如此自信滿滿的,韓江不由笑了,「好,我相信你的判斷,對了,剛才給誰寫情書呢?」
「只是和一個曾經的朋友撇清關係罷了,不說,時辰不早了,回去吧。」
韓江以為白若沉會留自己下來吃晚飯,看見韓江走出聽風樓,梅舟懸著的心才敢放下來,終於不用擔心他會留下吃飯了。
丞相府。
李凡憂坐在床邊死盯著紙上的字,一路平安,一世長安,看著看著就笑了,笑著笑著心裡難受很想哭但就是哭不出來,明白了,明白了,即使白若沉不接受她,她也不會接受自己,她的心已經給了白若沉,自己做再多事也只是多餘的!
李凡憂笑著,滿目的悲情,措手無措,環顧四周,最後把目光停在桌上的信鴿身上,羨慕它無牽無掛沒有煩惱,信送到了就能吃到穀子,不用感受這信中的絕望。
丞相府,客廳內。
白若沉看得真真,候在李德旁邊的管家左手真的只有四根手指少了一根小拇指,李德也太看重這位管家了吧,上次的知音齋事件牽連到這位管家,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手段讓這位管家免除了牢獄之災。大難都臨頭了,李德還能如此自若淡定地喝茶,白若沉由心的佩服,他就那麼相信李投帶兵回來了一切就都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未免也太小看唐昭了吧,唐昭雖然謹慎小心但也是要面子的人,都被大臣如此的威脅了還能吞聲忍氣,如果這次唐昭真的能忍下那白若沉決定不再摻和朝廷之事。
李德兩眼微眯,笑容可掬,搖搖茶杯,悠閑地說道:「聽說白樓主最近忙著幫長安太常重新調查九年前科舉舞弊一案,今日怎麼有時間來我府上坐。」
「若沉從來都是一個重視情誼之人,就算再忙也要抽出時間來看望丞相這位老朋友,每次和丞相交談一番,若沉都能受益匪淺,很多疑惑都豁然開朗了。」
「白樓主恭維了,我與韓澈之間雖然私下沒有什麼來往,但畢竟同朝為官十餘載,我很願意希望他是無辜的,希望白樓主能早日抓到幕後真兇為他昭雪。」
李德一臉哀痛的表情不是裝出來,白若沉肯定他一定是想到了什麼不堪的往事才露出這種神情來,例如想到曾經的失敗、背叛自己的朋友、戴過的帽子還很綠,或者有了掉發的煩惱。
「那就借丞相吉言,希望我的朋友能早些為父伸冤,茶水也喝得差不多了,若沉就先告辭了,丞相不送。」
白若沉剛走到丞相府大門就碰到了李凡憂,李凡憂一臉哀怨的看著白若沉,眼珠子一動也不動,好像是白若沉辜負了他一樣。想到心痛處,李凡憂不禁諷刺,「遠遠的就看見了白樓主瀟洒的身影,白樓主不會真以為穿了一件白衣就能伸張正義了吧?」
白若沉不知道李凡憂哪來的怨氣,貌似自己也沒得罪過他,難道是因為洛夏!
「本樓主奉命協助長安太常徹查冤假錯案,即使不穿白衣照樣能主持正義,心懷正氣,所到之處自然是一片正義凜然的瀟洒之風!」
李凡憂眼神驟變,好像淬了毒一樣,聲音也是冷冰冰的,「好一股正義之風,我感受到了,希望白樓主能一直這樣瀟洒運籌帷幄下去,如果不小心失足摔下高樓可是會死得很慘的!」
像李凡憂這種嫉妒自己的人,白若沉見多了並未放在心上,只是笑了笑便瀟洒離去。
長安城外的香山上,紅葉遮蓋墳頭,埋了一半的墓碑,愛女這輩子沒有做過愛妻,徐夫人想想就不由淚流滿面,手帕濕了兩條,怕失禮不敢直接用袖子擦拭,只能任其流淌,很快就濕了白若沉的手帕,徐夫人愣了一下,才接過手帕自己擦,還是道了謝。
「白樓主有什麼事就直說吧,我這個老婦人不想耽誤你這個大人物的寶貴時間!」
白若沉聽得出來徐夫人還在怪自己沒有救徐佳,白若沉也不想說什麼客套話,直言道:「若沉想請徐夫人幫忙。」
「我這個沒兒沒女的可憐老婦人還幫得上白樓主!」徐夫人語氣里有嘲諷有別人有求於她的傲氣。
「若沉懇請徐夫人能上公堂作證,九年前科考開始的前兩天也就是十月十三李德的夫人邀請長安貴婦去城北的菊花園賞菊,那日的賞菊會過半韓夫人身體突然不適提前離開了。」
事情牽扯到九年前的科舉舞弊一案,白若沉一說,徐夫人便都想起來了,九年前的十月十三,丞相夫人邀請官家夫人去賞菊,她本不想去的,但礙於李家的勢力只能去,那日丞相夫人還請了平時不怎麼和她來往的太尉夫人,太尉夫人,曾經的長安城第二才女,那日一見雖然年過三十但依舊美麗動人,與丞相夫人不一樣,她的美寧靜悠遠,宛若山谷幽蘭與世無爭。
白若沉再次放低身份,用請求的語氣請道,「請徐夫人體諒韓家公子為人子想為父伸冤的一片孝心!」
和白若沉數次見面,徐夫人第一次見他如此卑微,但他越是這樣徐夫人心裡的怨氣就越深,她知道自己沒有理由埋怨白若沉,可是心裡就是忍不住去怨,白若沉有能力救她女兒卻沒有救,現在白若沉卻要她上堂作證,憑什麼啊,他想得美!
「你要老婦體諒你藍顏知己的一片孝心,那你當初怎麼不體諒老婦對女兒的一片慈愛之心!老婦已經沒兒也沒女了,無法體諒韓江的人子之心!」徐夫人眼睛都紅了,一想起女兒慘死深宮的命運,心中悲痛就難以自已,岣嶁的身軀在這微涼的秋風中顯得無比凄涼。
徐佳的事,白若沉無話可說,「只要徐夫人肯上堂作證,任何要求若沉都會照辦不誤。」
「好好,只要你能在這深秋時節送一朵朝氣蓬勃的白荷給老婦,要在長安街上當眾跪下把白荷贈與老婦,老婦便上堂作證!」
長安的荷花夏末已經敗盡,這時候哪還有荷花,這老婦分明是故意刁難樓主!元影想說什麼卻被白若沉制止了,白若沉一向重視朋友的事,對待韓江的事更為認真,「一花一季,現在荷花已經開盡,請徐夫人另提要求。」
徐夫人笑了,笑容又悲又不屑,「你不是能翻雲覆雨嗎,怎麼現在連一朵白荷都找不到了!」
徐夫人再看白若沉一眼便收拾東西離開,小安攔住了她,她還沒有回頭,白若沉就小安把路讓開,看著她一步一步搖搖晃晃地離去,白若沉的心思沉了下來。
第二天,聽風樓門口。
無妄一手拿念珠一手拿著一朵白荷就過來了,見白若沉站在秋風中孤獨無依一身落寞,有些心疼,露出世上最溫暖的笑容來,「若施主你看,一朵白荷。」
昨天白天無妄知道徐夫人向白若沉提的要求,想起多年前在蓮花山附近的山坳里見過一池蓮花,畢竟是深秋了,但還是帶著一絲希望去找了,沒想到還真給他找到了,一找到便給白若沉送來。
看到白荷的剎那,白若沉笑了,走過去,兩眼濕潤的看著無妄,不知道說什麼好,「謝謝無妄大師。」
「沉施主笑了便好,去吧,去做自己要做的事,如師如父的無妄一直都會支持沉施主。」
「嗯嗯。」白若沉接過白荷就離去了,無妄看著他的背影笑了笑,說了一聲阿彌陀佛,便踩著滿是淤泥的布鞋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