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蜜
史曉明先是和呂凡熱烈的擁抱了一會,繼而又有些生澀和尷尬的握了握顧榕的手,最後忍不住遲疑著問呂凡:「慕州,你日思夜想的那個……」
呂凡立即接話道:「對,就是她,顧榕,我的女神,我的一切。」
顧榕像個少女羞澀的低下頭,忸怩著捶了呂凡兩拳,臉上的線條卻忠實的表達了她無比甜蜜的暢快。
史嘵明和呂凡同時開心的笑了,他倆現在特別容易開心,如同剛剛投入新婚生活的男人,擁有無窮無盡的熱情和精力。
「周序,快看,看是誰呢,你一定想不到。」史曉明大聲的道。
周序當然不能再固執的假裝沒聽見顧榕的聲音了,他努力捏了捏臉頰,自欺欺人的捏出點笑意,轉過身的那一刻,他還在苦惱著話怎麼起頭才好。
「嗨,英俊、瀟洒、機智、最具男子漢氣概的周大公子,幹嘛哭喪著臉來迎接這次歷史性的重逢呢,唉,我懂,你認不出我了,因為我從你的眼裡看見自己蒼老了,變醜了,失去了青春的顧榕一錢不值,並讓人不屑一顧。」顧榕無法抑制自己內心的激動,主動上前拉住周序的手,久久不放,將女人應有的矜持拋得遠遠的。
顧榕有些神經質的舉動沒有引起呂凡的不快,相反,他理解妻子,相信妻子不同尋常的缺少優雅的舉止之中飽含著神聖而純潔的情誼。
史曉明卻很不安,以往的經歷給了他深刻的教訓,他認為男女之間是有規則約束的,而顧榕忘乎所以的行為超越了規則,她拉著周序的手的時間太長了,接近了規則允許的極限。
「嗨,周序,我給你介紹一下,我曾經的同事,永遠的朋友,顧榕的丈夫,大帥哥呂凡!」
史曉明刻意而急促的介紹解救了周序,他趁機從顧榕的掌心掙脫出來,轉而握住了呂凡的手,緊緊握著,用力握著,呂凡的眼睛如天山上的湖泊一樣乾淨、透明、寧靜、淡然,於是,他放心了,擁有這樣眼神的人一定會給顧榕帶來女人最渴求的安穩和吉祥。
「即將到來的會面令顧榕有些緊張和恐懼,所以我就陪著來了,希望能和她一起渡過這個難關。顧榕從來沒有和我談及她以前的生活,但我清楚,有些觸及到靈魂深處的情感,怎麼可能會如此輕易而簡單的割捨掉呢?」
上帝造出的人那麼多,不可能擠在同一條路上奔向人生的終點,選擇哪一條路,取決於個人內心的慾望和判斷,呂凡就是能感覺得到,剛剛認識的這個黑臉膛的高個男人,和自己應該是同路人。
「我們先去看看蘇克吧。」周序建議道,他覺得這兒不是一個適宜敘舊和感動的場所,更何況他們還有一項沉重的使命沒有完成。
與想像中的不一樣,精神病患者並沒有被關在房間里任其大喊大叫和自生自滅,在這個多雲有風的涼爽午後,在面積比兩個足球場還要大的綠色草坪上,穿著整潔病號服的患者,有的坐在湖邊長椅上似一尊雕像靜靜思考,有的如孩童般拖著總也飛不起來的風箏快樂奔跑,還有一些人在白衣天使的帶領下踢著足球,或者玩老鷹捉小雞的遊戲……
「你們想找的蘇先生在那邊,只要是醒著,他幾乎每時每刻都和美麗的秦女士呆在一起大大方方秀恩愛,說不定啊,他倆還真是一對前世的鴛鴛呢。」一個嬌俏可愛,近乎顧榕年輕時候翻版的白衣天使指著東邊的涼亭,熱情的給他們引路。
哪怕精神不正常了還能泡個美女作媳婦,周序和史曉明面面相覷,感到既好氣又好笑,對蘇克的同情和惋惜頃刻間拋去了一半。
離著涼亭還有兩百米遠,史曉明和呂凡突然異口同聲的大叫:「天啊,怎麼是老闆娘!」生生把顧榕嚇得跳到了一邊,像是腳下踩到了一條蛇。
正如那個護士所說,蘇克和秦冬梅緊緊偎依著坐在涼亭里,手牽著手,頭挨著頭,眼神寫滿了「我的世界只有你」。
在這座偽裝成童話城堡的成人牢籠里,誰也不知道蘇克和秦冬梅有著什麼樣的過往和愛恨情仇,周序和顧榕從未見過秦冬梅,但並不妨礙他倆的表情和史曉明、呂凡一樣:強烈震撼后遺留下的複雜的迷茫。
「蘇克,我是史曉明!」
「秦總,我是呂凡呀!」
蘇克和秦冬梅同樣迷茫的望著周序一行人,就像是鴨子迷茫的看著突然闖進自己窩棚里的大鵝,迷茫中透著警惕、厭惡、恐懼。
「歐陽,他們是誰呀,長得可真難看,就像四個小丑。」秦冬梅眉頭緊鎖,側過臉,嘟起嘴巴貼著蘇克的額頭。
「榕兒別怕,我在這呢,他們要是敢欺負你,我會像拍死蒼蠅一樣拍死他們。」蘇克用手圈住秦冬梅的腰,呲牙咧嘴的朝周序這邊發出強硬的警告,他的聲音完全和以前不一樣,像是從最寂寥的山谷傳來的空虛而沒有生機的迴音。
很顯然,在蘇克的眼裡,秦冬梅是顧榕,在顧榕的眼裡,蘇克是歐陽鎮,至於他們自己是誰,一點也不重要,不管是誰都可以。
仔細想想,這並不奇怪,秦冬梅和蘇克畢竟有過長達兩年的同居生活,即使是各取所需,各懷鬼胎,但在蘇克拿秦冬梅的rou體交換自己的前程之前,他們之間應該存在著些許有溫度的真情。如果說顧榕是蘇克生命的獎盃,那麼,歐陽鎮就是秦冬梅愛情的王冠,上帝因為他們的罪,不只奪走了獎盃和王冠,還清除了他們幾乎所有的理性和意志,這絕對是比死刑還要嚴厲一萬倍的懲罰。
然而,即便是萬能的上帝,也終究無法完全抹去他們刻入骨髓的所有關於愛的痕迹,就像桌子上先潑了一層油,又撒了一層蜜,再怎麼用力抹也抹不幹凈,最後,油漬和蜜漬混作了一體,油是蜜,蜜也是油。
蘇克和秦冬梅就是處於這種狀態,蘇克是秦冬梅的油,歐陽鎮是她的蜜,可現在油蜜不分,近水樓台的蘇克就成了她的歐陽鎮,同樣的,秦冬梅是蘇克的油,顧榕是他的蜜,摻合到一塊后,目之所及的秦冬梅就成了他的顧榕,這種在真實世界里看起來很匪夷所思的事情給他們帶來了最純真的快樂,「歐陽鎮」和「顧榕」躲在歲月築成的城堡里精心呵護著甜蜜的幸福,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樣的幸福令擁有理性和意志的普通人也望塵莫及。
顧榕強忍抑制不住的淚水,嘴巴張了幾次,終於還是沒有說出一個字。來的路上,她曾想像過許多和蘇克碰面時的場景,也準備好了應對不同場景的場面話,卻怎麼也沒料到命運竟然準備了這樣的劇本。事實就擺在這裡,神經失常的蘇克不會騙人,無論他多麼齷齪不堪,榕兒始終都是他心頭最愛的女人。
顧榕能怎麼辦呢,她不可能沒心沒肺的上前拍拍蘇克的頭,虛情假意的勸他安心養病,大言不慚的說你不用擔心高昂的治療費用,不,她辦不到,她不是蘇克的救世主,也不是蘇克的旁觀者,她是他的前妻,他是她女兒的父親,他們畢竟有過真金白銀的甜蜜愛情,雖然她曾經因為他的背叛巴不得他死於非命,但親眼目睹他處在比死還難堪的境地后,她卻感到痛徹心扉,現在,逃避成了唯一的選擇,所以,她不發一言的轉過頭,然後大步流星的離去。
「顧榕,沒事吧,感覺哪裡不舒服?」走出精神病院,一直緊跟她身後的呂凡趕忙上前,緊張的問道。
「沒事,好的不能再好了,我看見了,上帝是公平的,所有的痛苦都會得到補償,所有的孤帆都會進入避風港!」顧榕大大方方挽起了呂凡的胳膊,昂起頭,迎著風道。
送走史曉明夫婦、呂凡夫婦,周序和林婭楠十指相扣,隨心所欲的沿著火車站附近的林蔭路散步。
「三江的古天樂,工作的事,接下來有什麼打算。」林婭楠問道。
「家裡有了賢內助,就算工程在外地,我也沒有後顧之憂,終於可以做個名符其實的建造師了。」
「還是和我一起打理我們的超市吧,我需要的是你能每分每秒都陪伴身邊的最奢華的甜蜜,我不要你做工地的建造師,我只要你做我們感情和家庭的建造師,地基已經打在了堅實的岩石里,希望你不要偷懶,更不能偷工減料,要為我和孩子們傾心打造一個溫馨、浪漫、豪華、固不可破的幸福家園,記住,責任可是終身制的喲。」林婭楠拍了拍小腹,有些羞澀的道。
周序喜不自勝,一把抱起了林婭楠,在燦爛的霞光里,在路人善意的笑容里飛奔。
「我堅決接受你的建議,婭楠,今天真是個好日子,我們必須要在能力承受的範圍內好好慶祝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