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朗朗
「不可能！」阿茴斷然道。
白天的時候她和古來挨個房間檢查了一遍，絕對沒有發現外人的蹤跡，古來悄悄拽了下她的衣袖，阿茴皺緊眉，不再言語。
明靈的眼睛在他倆身上來迴轉著，唇角噙著一抹微笑，面相倒是一如往常的溫和，「我之所以會跳到這裡來，就是因為從窗外看著裡面有燈光，通常來說，敢在自由城晚上點燈的房間，不是鬼住的地方，就是人住的地方。」
阿茴覺得她在耍人，這不是廢話嗎？
「剛才，我看到有人跑了出去。」明靈的手指向自己跳進來的窗戶。「兩個男人。」
阿茴目光如電，明靈不甚在意的與之直視，古來看著被打破的窗戶，在心裡也犯了難。
剛才的黑氣實在太濃，隔著蠟燭就看不見外面，是真是假都憑著明靈的一句話，但他又覺得明靈實在沒必要欺騙他們兩個萌新。
大佬不缺裝備不缺錢，總不能看著萌新剛出新手村的武器眼熱吧？
比起阿茴的警惕敵意，古來對明靈多有好感，因為她之前的情報十分重要，省了很多事情，不用再一點點收集資料，在副本初期幫了他很多忙。
「那個……」古來咳了一聲，小聲對阿茴說：「先忍忍吧，我們和陶蓉之間沒有利益糾葛，可以暫時合作。」
「我……」
「我知道我知道。」怕阿茴說出『我不信她』四個字，古來趕緊打岔，他安撫道：「現在真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前有鬼後有敵的，別再增加個對手了……而且對上她，你打得過嗎？」
說到這，阿茴也不吭聲了，她當然不可能打得過明靈，剛才的短暫交鋒，要不是明靈手下留情，那把刀划的就不是臉頰了。
「你信她？」阿茴冷著臉問。
古來察覺不對，納悶地想，這什麼意思？她是覺得自己受委屈了？
怕阿茴真的鬧脾氣，古來連忙說道：「論信任，我肯定信你，畢竟咱倆知根知底的，但是對上明靈我還是不建議硬碰硬，她要是生氣，用個什麼技能或者特殊道具……」
剩下的話他沒有說，想必阿茴也懂。
阿茴沉默了幾秒鐘，說了聲「我知道了。」
當她這麼說的時候，古來就知道，妥了。
明靈一直等他們說完，笑著問道：「現在是商量好了要怎麼對付我嗎？」
古來笑道：「別拿我們尋開心了，大佬。」
明靈將腮邊的亂髮攏到而後，抬眼看著客廳，蠟燭外的黑氣已經快要散去，跟著她到來的鬼臉趁此機會直衝而來，卻被一道無形的屏障擋住，他瞪著一雙流著鮮血的眼睛，表情扭曲，嘴巴大張，露出陰冷的笑容。
這隻鬼沒有身體，只有頭顱飄在空中，沾著血色的頭髮逐漸長長，像是他的手腳一般朝著燭光包裹而來。
「張文光，你也就這點本事了！殺你的人可不是我啊。」明靈嘆了口氣。
鬼臉置若罔聞，他表情愈發兇狠，身上帶著一種強烈的戾氣和怨氣，死死盯著明靈，彷彿要將她碎屍萬段。
古來已經看好逃跑的路線，只要那個鬼臉衝過來，他就帶著阿茴往窗邊跑，因為他看到之前過來的公寓鬼還蹲在那裡吸著油耗子身上的黑氣，或許可以藉此拖延一二，同時這也讓他有些費解，油耗子看著身量不大，怎麼死了之後會有那麼多的怨氣？
鬼臉頭髮撞擊光幕越來越重，原本點著的五根蠟燭已經滅了兩根，如果再不想辦法，等到所有蠟燭熄滅，那一切都完了！
「我本來不想用這招對付你的……」
明靈接收到古來的目光，不緊不慢的從腰包里掏出一面巴掌大的小鏡子，鏡子背面是鏤空的花紋，中間刻著一個奇怪符號，她拿著鏡子，對準了那個猙獰的鬼臉，瞬間，從鏡子中伸出一隻碩大無比的頭顱，這顆頭沒有眼睛和鼻子，只有一張嘴，頭髮短而粗，有正常人頭的四五倍大。
頭顱出來之後，張開了大嘴，開始吞噬蠟燭的光幕，明靈在他的脖子露出后，直接將鏡子扔到鬼臉的身下，頭顱的嘴正好咬住了鬼臉冒出來的頭髮。
「好了，快走！」明靈率先朝門外跑去。
古來目不轉睛地盯著，原來這就是玩家與鬼怪之間的鬥爭……可是，為什麼和想象中不同，他還以為會是一場激烈的戰鬥。
明靈似是知道他的想法，回頭喊了一聲，「快點！趁他們自相殘殺，別呆在那裡！」
阿茴拎著古來的衣領愣是把他從屋子裡拽了出來，明靈沒有朝公寓外跑去，而是直接上了樓，邊跑邊問，「你們找到公寓的『節點』了吧？是哪間屋子？」
「節點是什麼？」
明靈一愣，這才想起來古來是個純新人，她想了想，說：「就是整間公寓最異常的一個地方，一踏進去非常讓人不舒服的那種。」
古來沒有猶豫，直接說道：「在五樓最角落的那個房間。」
「好。」明靈突然開始加速，爬樓爬的飛快，眨眼間就到了三樓。
阿茴立刻就跟了上去。
古來落在最後，開始有些懷疑人生，怎麼遇到的女人一個比一個厲害，力量比不過阿茴也就算了，速度還比不過明靈……他身為男人在這裡成了戰五渣。
到了五樓后，明靈找到古來說的屋子，一走進去，那種陰森的感覺遍布全身，夜晚的自由城比白天要恐怖許多，在太陽消失的地方，這裡是鬼怪的天堂。
「把蠟燭給我。」明靈吩咐。
古來遞給她后，明靈用手輕輕一碰，蠟燭就自動點燃，燭光是極為詭異的紅色，在黑夜裡像是一隻血色的眼珠。
她把蠟燭放在了廚房門口，又將腰包里一張符咒貼在卧室門上，這兩樣做完，明靈對著小孩的房間笑道：「還不出來嗎？」
話音剛落，關好的書房門自動被打開，在寂靜的夜裡發出刺耳聲音，古來眼皮跳的厲害，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揪住一樣，整個人處在極度恐懼的狀態。
他知道要有什麼東西出來，本能讓他想要用盡一切辦法逃離這裡，看著明靈還掛著笑意的臉龐，他真切知道大佬為何能被稱為大佬。
「你……找……我……」
沙啞的聲音從門後傳來，古來白天見過的小孩從門裡露出半張臉，和往常的厲鬼一樣，表情十分猙獰，五官扭曲，眼神又狠又厲。
「是的。」明靈點了點頭，「你怎麼稱呼？」
小孩歪了歪頭，他似乎不明白為什麼沒從明靈的臉上看到恐懼，這和他想的不太一樣。
「啊，是不是應該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做陶蓉，這位是秦良玉，在門口的那個是白宏圖。」
等待了一會，小孩才開口道：「任……田……朗……」
果然！
這小孩是任田朗！是那本日記的主人！古來從口袋中掏出念心鎖，看著上面的排名，想要找到任田朗的名字，可是什麼都沒有。
他開始擔心自己會不會因為跑得慢被任田朗殺死。
「那我就叫你小朗好不好？」明靈問道。
「不……好……」任田朗的皮膚開始裂開，黑色的血順著臉頰往下流淌，他打開房門，走了出去，沒走幾步，脖子上又多了一道血線，啪嗒一聲掉了下來，在地上滾了幾圈。
他的身體蹲下，慢慢摸索，等到摸到那顆頭的時候，也不再放上去，就這麼抱在懷中，睜著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跟明靈對視。
明靈側著頭看過來，她的身體也有些僵硬，但臉上的表情卻越發的和善，「那你說要怎麼稱呼你呢？」
任田朗臉上的皮膚幾乎要脫落乾淨，整張臉變得血肉模糊，身上的衣服也被染紅，他張了張口，露出怨毒的笑，「朗……朗……」
「那郎朗小朋友，你一個人在這裡多久了？要不要和姐姐們玩遊戲啊？」明靈笑著指著自己，「姐姐玩遊戲可是高手呢。」
「游……戲……」
遊戲？
這是明靈的目的嗎？
她想要藉助和鬼的遊戲來逃脫襲擊？
古來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他暗自懊惱自己可以早一點想到，這樣就可以……
可以什麼？
古來皺著眉，他想不起來自己要做什麼了。
「不……要……」任田朗拒絕，他走向古來，伸出沾滿了血色的雙手握住他的胳膊，說：「交……易……我……很……喜……歡……」
被鬼碰到身體，從手臂處傳來陰冷的氣息，彷彿從骨子裡都透著一股寒意，古來打了個哆嗦，強忍不適，茫然地看向阿茴。
後者也在思索，她試探地說：「你和樓下的男人是一體的嗎？」
怎麼可能？
古來在心裡想著，那個公寓鬼從頭到腳都和任田朗不一樣好嗎……
「是……啊……」沒想到任田朗竟然回答了，「那……是……我……的……分……身……」
阿茴的思維直來直去，她不喜歡想太多，雖然經常會被思維陷阱繞進去，但有時也會跳出現有的眼界，發現新的東西。
任田朗是四級鬼怪？！
他就是念心鎖上的那個四級鬼怪？！
這個認知驚得古來都要忽略身邊的小鬼了，他忍不住再三確認念心鎖上的排行，對著四級鬼怪後面的100看了又看。
如果這樣的話……或許，可以利用。
古來咽了下口水，他開口說道：「一樓，是什麼情況？」
任田朗貪婪的說：「鏡……子……贏……了……分……身……被……吃……了……」
所以他臉上剛才才會流血……看來分.身受傷，傷勢也會返回到本體上。
明靈神色凝重地問，「你能不能把鏡子鬼吃掉？」
「打……不……過……」說這話的時候，任田朗有些委屈和遺憾。
「那你能讓他找不到我們嗎？」
任田朗看向古來，沒有頭顱的脖頸蹭著他的腰，「你……想……要……這……樣……做……嗎……？」
「是的，我希望你能這麼做。」
「哦……」任田朗蹲下來摸了摸地面，原本平整的地板突然出現了大幅度的彎曲和鼓起，身後牆壁也發生了位移。
「好……了……」
任田朗牽著古來的手，領著他往自己的房間去，阿茴緊跟其後，明靈等了一會，才踏進去。
「都……給……你……」任田朗像是獻寶一樣，將自己床下的盒子拖出來放在古來手中。
他的頭就在古來腿上，神色期待無比地說：「你……看……看……」
早上搜查完已經知道這裡放著什麼的古來面不改色打開，滿滿一盒人的眼球就這麼出現在眼前。
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眼球幾乎都被壓扁，一層層摞在一塊，黏糊糊地擠成漿糊。望著裡面的東西，古來勉強自己笑了一下，「謝謝，我很喜歡。」
「很……好……吃……你……吃……」
為什麼鬼都喜歡送這種東西？
上次是頭，這次是眼，下次是不是還要給他一顆心啊？
這怎麼吃？
可是不吃的話，任田朗又一直在盯著，那種混合著殘暴與扭曲的目光讓他如坐針氈，古來忍著反胃，拿起一顆，用借位的姿勢假裝將眼球吃下，其實是扔給了阿茴。
阿茴把它藏在手心。
任田朗呵呵笑了起來，他伸出舌頭舔了下古來的胳膊，一股劇烈的刺痛從那裡傳來。
「唔……」他差點沒忍住叫出來。
明靈走進屋內，拍了下古來的後背，手臂疼痛緩解許多，她抬手將任田朗的頭舉起放在他的脖子上，問道：「朗朗，姐姐有些事情想問你，你能告訴姐姐嗎？」
說完，也不等任田朗回答，直接問道：「你知道這座城為什麼被稱為自由城嗎？」
「知……道……」任田朗說。
明靈眼睛一亮。
「我……不……告……訴……你……」
明靈對此也不失望，她指著古來說：「那你可以告訴這位哥哥嗎？你不是很喜歡他嗎？」
古來趁機也開口道：「我也很想知道這個事情，朗朗，你能告訴我嗎？就當做是我們交易的回報。」
任田朗想了一會，才同意，「那……我……只……告……訴……你……」
明靈立刻拽著阿茴往外面走去。
阿茴不肯動，古來朝她點了點頭，「沒事，你出去吧，放心。」
「哦。」
「那麼朗朗，現在人都已經走了，你可以告訴我了嗎？」等兩人走後，古來期待地問道。
能被明靈那個八級玩家都在意的問題，想必是副本中最重要的線索了。有了它，或許對活下來又多了一份把握。
任田朗抓著眼球塞進嘴裡，嘎吱嘎吱的咽了下去，他吃了大半盒后才笑嘻嘻地說：「我……騙……她……的……」
古來差點暴起揍這熊孩子一頓，浪費感情呢！
他皺眉問道：「你為什麼騙她？」
「我……不……喜……歡……她……」
古來：「…………」
你能喜歡誰？你身為鬼本身就是怨氣和凶戾的混合物，除了殺戮你根本不可能有喜歡的感情。
要不是有念心鎖這個道具幫忙，你連我也不喜歡。
熊孩子這種生物，真作的過分，打一頓也就算了，但鬼孩子的話，古來沒那個膽量去真的揍他。
「你……生……氣……了……」
「沒有。」
「你……生……氣……了……」
「真的沒有。」
「你……生……氣……了……」
「……好吧，我生氣了。」
任田朗扯著嘴角，露出還有著紅白肉塊的牙齒說：「你……可……以……問……我……媽……媽……她……知……道……」
「她……也……很……喜……歡……你……」
「你……能……當……我……爸……爸……嗎……」
古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