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姓·魚尾·強強聯手
快要靠近那人的時候,神行佑放慢了腳步。
那個背影消瘦單薄,個子和他差不多,或者要高一些。步履匆匆,四下張望似乎格外謹慎。
那人拐進一方小池洞中,人魚族將畜牧養在這樣的水洞里,供為坐騎或神獸。
神行佑貼著洞外往裡面望了望,還沒看幾眼,就聽到裡面響起青年沉穩的聲音:「你還好么?」
神行佑身形一僵,不知在想什麼。
沒有人回答,那人卻繼續說:「別怕,一會兒我會再去找他的。」
沉寂了一會兒,又聽他說:「不用擔心我……也不用謝。」神行佑聽不出如何,只是覺得他聲音如春日裡的飛絮,撓在心裡痒痒的,又暖暖的。
奇怪的感覺……神行佑按住心口,往裡更探身了一些。
洞里很黑,神行佑模模糊糊地看到裡面站著一道黑影,想來應該是他跟著的那人,只是太黑,再看不到別人。
「你不方便,千萬不要出去,我會很快回來。」說罷,那人似乎要轉身離去,神行佑側身藏起半邊身體,卻見一隻白玉般的小手從黑暗裡伸出來,輕輕地牽住了那人的衣角。
「怎麼了?」
不能說話?神行佑猜測著。
「我會回來,一定。」
說完,那手又縮了回去,那人從洞里疾步走出,走出洞口時僅僅與神行佑隔了幾步遠,可能是因為著急,他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神行佑清清楚楚地看到,他臉上戴著面具,紅色皮毛的狐狸臉,細長的眉眼透著妖媚和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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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龍杳一邊放輕腳步摸進金碧輝煌卻寂靜無聲的宮殿,一邊抬手按住耳邊掛著的接聽器。
他並不說話,只是仔細聽著爺爺的話。突然肩膀上細風微鎮,沈龍杳早些年為人稱道的名號神槍手,沒有極快的速度,是絕不可能出奇制勝,這點動作實在是小兒計量。
只是微微前傾了身體,沈龍杳整個人已經脫離了身後的人能夠觸碰到的地方,保持出相對安全的距離。
轉頭這一看,微怔。
「你怎麼在這?」
神行佑舉著手半天沒放下,用十分不解和略帶嫌棄的眼神看他:「拍你肩膀而已,你為什麼這麼緊張?」
「……」
神行佑四下看了看:「鬼鬼祟祟在什麼呢?」
沈龍杳搖搖頭:「小聲點。」
神行佑心中忽然升起惡趣味,想要提高嗓門問他為什麼要小聲,卻又想這人十句話九句半是假的,問了也不會有結果,不如不問;再說,要是他堂堂神行家主在人魚族宮殿內大喊大叫的,多少有些不禮貌,便沒有發作。
「你來這裡做什麼?」沈龍杳又問。
「你來這裡做什麼?」神行佑反問。
沈龍杳語塞,本沒有太在意這突然出現的少年家主,這才將注意力稍稍放在他身上,看了兩眼,竟然揶揄道,「看你面若桃花,兩眼發直,怎麼,春天到了?」
「春天?」自小在日本長大的神行佑雖然精通多國語言,但這句實在沒聽懂是什麼意思。沈龍杳又曾戲弄過他一回,免不了小心應對。
沈龍杳看他一臉懵懂,擺手不願再談,「現在這裡很危險,我希望你能馬上離開。」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
沈龍杳疑惑地看他,總覺得他實在不像他認識的神行佑,現在這樣倒有點少年的模樣了。
難道……沈龍杳不禁朝他身後看去——
「我有要事,你先把話說清楚,怎麼個危險?你不會是偷偷潛入人魚國的吧!」今天人魚國主宴請他神行家,必不會再請諸如軍團、盛宴之流。
沈龍杳心裡一心想著人面蛛,正在煩躁頭上,不想浪費口舌,便直問道:「你有沒有看見一個戴著狐狸面具的人?」
現在,路斯凡的安危令他非常擔心。
他從廢船一路過來,所見生物少之甚少,偶爾見到暗礁或深岩里的活物,卻無一不是人面蛛所化。
人面蛛不會主動攻擊獵物,只會對發現其真面目的敵對出手,若路斯凡不知其中緣由,一旦被人面蛛襲擊,下場還不如被人魚族抓住。
更何況,這人魚國已成一座空城。
或許許多人魚已被轉移,又或者……
他對神行佑並沒有抱什麼希望,只是為了轉移話題隨口一問。誰知神行佑反問他:「你找他有事?」
沈龍杳挑眉:「你見過他?」
少年聳聳肩:「家族秘辛,無可奉告。」
「他是軍團的人,什麼時候成神行家族秘辛了?」
神行佑蹙眉:「你才是軍團的人!」
「我是。」沈龍杳點點頭。
「……」
「他也是,我們隸屬軍團執行部——」
「上次在你們執行部,你說你不認識他。」神行佑淡淡地說。
沈龍杳愣了一瞬,隨即明白過來他和神行佑怎麼不在一個頻道里了。
狐狸面具,是他多年前以沈龍杳的名字作為賞金獵人活動時一直戴著的,也是神槍手的標誌。
而神行佑來執行部找他,問他沈龍杳的時候,他確實說了,不知道有另外的沈龍杳。
他沒想到,這麼多年了,還有人來執行部找他,還有人記得他這個本該「死去」的人。
「怎麼不說話了?心虛了?」
沈龍杳心想,他這是把路斯凡認做是自己了。
「他在哪兒?」
「他很安全,倒是你,我有事要問你。」
沈龍杳說:「帶我見他,」說著就要先一步離開,卻不想神行佑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下了狠力:「我問你,軍團為什麼要將他藏起來?」
「……」
「埃及任務后他為什麼失蹤不見,多年沒有消息?軍團對他做了什麼?」
沈龍杳看他神色認真嚴肅,很是無辜:「我只是組織里微不足道的小成員,中層都算不上,你問我我當然不知道了。」
「那你說你叫沈龍杳?!」
鬼知道當時怎麼鬼迷心竅就順口就說了,沈龍杳這名字他不用很多年了,時代變遷又這麼快,就算神槍手名留在外,那也是組織代號,誰知道神行佑小小年紀知道這些。
只能打個馬虎眼,先對付過去不然這小孩怕是要糾纏不休:「開個玩笑。」
「你到底叫什麼?」
「執行部里的人沒有名字,我在軍團代號zero。」就像爺爺沈繼饒,說是真名也不是,說是假的,周遭都是這樣叫的。
「zero?」
沈龍杳極快點頭:「至於你說的沈龍杳,據軍團內部資料顯示,十幾年前埃及的任務后再沒有他的消息,上頭的人也在調查。你想找也是去埃及找才對。」
神行佑看他言之鑿鑿不像說謊,而且也不覺得這冒充神槍手的人會知道什麼內部消息,便放開了手。
沈龍杳走了兩步沒見後面很上來:「走?」
神行佑露出一絲狡猾的笑容:「去哪兒?」
看來真的是有代溝,沈龍杳說道:「你知道你的偶像在埃及執行的最後一次任務是什麼么?」
神行佑原本就是個十□□的少年,哪怕成為家主再有鐵腕,少年心性也並不能完全消磨盡,聽這話有些異樣,但也不知道怎麼反駁。
「人面蛛。」沈龍杳等不及他,自問自答,「人面蛛的危險性你不會不知道,而他在埃及任務后的失蹤,和人面蛛事件有極大的關聯。」
神行佑知道是知道可:「人面蛛十年前已經滅絕了。」
「這整片水域都很奇怪,水底瀰漫惡臭,魚類大範圍減少,甚至到現在,我並沒有見到一尾人魚。」
「我……」神行佑想說他剛不久在和人魚皇談話,沈龍杳又補充道:「完整的人魚。」
要說惡臭,宮殿確確實實惡臭難忍,不然他也不會找個借口出來透氣。
要說完整的人魚……神行佑也覺得奇怪,人魚皇接見大陸三大勢力之一的神行家家主,卻是坐著暗礁來的。
他不習慣深海,並沒有在意這些,倒是山崎覺得坐著不尊敬他,沉著臉質問了幾句。人魚族一名外交官員解釋說,初次與人類見面,魚尾不便外露這是最高的尊敬。
神行佑向來不在意這些禮不禮的,在r日本的時候雖然接受家族禮教重多,最重要的,還是尊重他人。
後來他又實在受不了宮殿里的惡臭熏天,還真沒注意這些奇怪的事情。
「你是說——」
沈龍杳看話題終於回歸正軌,忙說:「帶面具的人在哪兒?」
「在裡面。」說完他又拽住從自己身邊過去的沈龍杳:「你確定要進去?」裡面實在太難聞了。
「他在裡面做什麼?」
「你先告訴我他是誰?」
少年眼裡有期望,也有忐忑。
「不是沈龍杳。」
「……」
沈龍杳於心不忍:「等上岸,我介紹他給你認識。走吧。」
「去哪兒——哎你別拉我!」
「噓,」沈龍杳豎起食指做了個動作,「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從現在開始,我們就是盟友。盟友當然是要同闖龍潭虎穴。」
神行佑一臉詫異,下意識壓低聲音:「誰跟你是盟友?!我不進去——」裡面有山崎守著,他在外面等就好。
沈龍杳義正言辭:「你忍心叫我一個人去?」
好巧不巧,神行佑正是吃軟不吃硬的主兒,被沈龍杳這副人畜無害的表情,吃個透透兒的:「……」
「我可是你在軍團唯一認識的人了吧?你就不想知道你偶像的面具,軍團是從哪得到的?」
「……」神行佑微微撇臉,臉上寫著不滿卻無可奈何的神色。
「噓——」沈龍杳一邊囑咐,一邊轉過頭,他走在前面,神行佑看不到他臉上微弱的忍笑表情。
好像有點過頭了,果然和年輕孩子在一起,他的話也不由自主地變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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