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魚姬·鱗片·陋礁藏女

山崎見到神行佑走進來，頗感意外，忙迎了上去，「老大，你怎麼——」

為什麼話戛然而止？因為他看到神行佑身後跟著來的，正是在羅馬尼亞碰巧遇見的軍團成員。

山崎只記得這青年眉目不一般的冷淡，笑容里偏又帶著些揶揄的意味，說話的樣子老謀深算，還因為自稱神槍手沈龍杳而惹老大不快——

怎麼現在他和老大在一塊？！怎麼還在老大身後推老大？！

神行佑簡單地抬起手揮動了兩下手指，一臉不想多提的樣子，意思是別說話，你什麼都沒瞧見。

山崎快速撇一眼老大身後的青年，還是那張消瘦清冷的臉龐，卻與當時在羅馬尼亞和軍團執行部見面時不一樣了。他顯得有點拘束，或者說感覺在防備什麼。

「人怎麼樣？」神行佑問道。

「老大，那位少爺一直和人魚皇交談。」

沈龍杳聽到這話皺了眉毛，說:「人魚皇？」

神行佑感覺他語氣不對，回頭看了一眼:「怎麼了？」

「康無橋的人魚國址地確實是歷代人魚皇族的皇宮，但是兩個月前人魚皇已經申請搬離到軍團管轄地內，審批交接手續歸執行部管了。」

神行佑眉毛跳了兩下，還沒等他炸毛被耍了，山崎先說道:「怎麼可能？人魚族宴請我們老大，他就在裡邊！」

說著就要轉身往宮殿里走。

「山崎，」神行佑叫住他，山崎回頭見老大咬著手指，眉頭都快擰在一起了，「你回岸上，調些我們的人下來。」

「是，老大，您——」

「事不宜遲，不要聲張，路上小心。」

「……是。」

「你總算做了件正事，」沈龍杳幽幽地說。

神行佑哼道:「誰知道你是不是在撒謊，其實自有目的？別誤會，我只是覺得這裡確實古怪，有備無患。」

「很好，」沈龍杳拍拍他的肩膀，「但是能不能不要咬你的指甲了？」

神行佑一愣。

「這我習慣不行啊？」

一緊張就習慣咬指甲。

沈龍杳笑了:「像個小孩兒。哦我忘了，你本來就是小孩兒。」說完還輕輕拍了拍神行家主的頭頂。

或許是家主大人從來沒有想過，有人敢這樣對他，又或許是他想到人面蛛那副模樣就沒太在意沈龍杳的動作，不管是什麼原因吧，他竟然沒有一絲躲開的意思，等反應過來已經來不及了。

沈龍杳以為照他的性子，百分百會躲開，沒想到還真的拍了這少年家主的頭頂，自己都有些意外。

雖然和神行佑相識相交並不長遠深久，可這少年心如明鏡，即使身居高位，還是很容易看清他的品行。

沈龍杳覺得他像一隻刺蝟，平時一副家主的樣子端得好，其實渾身都是刺，這種人不屑於偽裝自己，卻明白什麼可以擺上明面，什麼必須永遠埋藏。

在羅馬尼亞第一次見神行佑，和之後神行佑因為被自己耍而來專門見自己，這反差倒是讓沈龍杳覺得有趣。

大概是活得久了，覺得有生命力又經得起折騰的人鮮活吧。

神行佑也覺得意外，卻又一想剛才沈龍杳在外面和他說的那些話，任重而道遠，還有需要這傢伙幫忙的地方，算了。

只要能早點見到他，算了就算了。

「嘖，你那朋友還在裡邊，還不快進去？」

第一眼看到狐狸面具，他確實激動得渾身上下的血液都凝固了，在震驚中，下意識地跟了過去，等冷靜下來仔細一想，卻覺得不是那麼回事兒。

自從埃及任務后，軍團就再也沒有神槍手的一丁點兒消息了，狐狸面具是沈龍杳當年隨處所帶的東西，是神槍手的標誌。當年他無故消失，有太多崇拜他的人效仿他戴這面具。

那面具其實也就是神槍手遮擋真面目的手段，隨便拿來用的，所以自然是誰都可以模仿的了。

在短暫的衝動后，神行佑開始想這人的身份，但絲毫沒有頭緒，就像上面所說，這個人要是在模仿神槍手，那麼他是任何人都有可能。

再後來見zero，更應證他的猜想。那人不是沈龍杳，而是軍團成員，由於某些原因不得露臉，於是想出戴這狐狸面具。

真是夠了，什麼牛鬼蛇神都來冒充一腳。

沈龍杳卻對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從背後摸了一把，手裡竟出現一把京黑□□。

「……」似乎是注意到神行佑詫異的目光，沈龍杳輕聲說:「我也是他的粉絲。鐵粉。」

「為什麼要用也……從頭到尾我沒說過我是他的粉絲吧？！」鐵粉……什麼鬼！

「噓——冷靜。」

「我——」

好在這時候周圍靜悄悄的，只有他和沈龍杳，要不然這話被別人聽到了，他神行家家主還要不要面子了？

雖然不是什麼不能說的事，畢竟他神行佑也才剛剛十九歲，有個崇拜對象不是什麼大事。

只是這神槍手沈龍杳一則屬於敵對勢力扛把子，二則，神行家曾經收歸他不成。現在家主又這樣，家族裡豈不是臉面上過不去。

這種時候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神行佑低聲問:「你有什麼計劃？」

「如果裡面只有一隻確定的人面蛛，我來解決，」沈龍杳揚了揚手裡的槍，「你負責保護好人。」

「你？」

「如果有兩隻以上，按兵不動——」

「等等等等，zero，是吧？」

沈龍杳點頭。

「人面蛛，你有過對戰經驗嗎？」

沈龍杳想了想:「有吧，在埃及……我和沈龍杳，一起出過任務。」

神行佑心說自己的眼光果然沒錯，眼前這傢伙看著人模人樣，說話處處都是漏洞，之前說不認識神槍手沈龍杳，現在又說一起出過任務，不知道哪句真哪句假，他也懶得和他計較，只能半信半疑來聽。

如果他這句話是真的，那也就是說他十幾歲就見過人面蛛那種怪物了。神行佑心想這小子可以啊。

「那是因為你和他在一起，不然這條小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沈龍杳看他神情中帶著驕傲，忍不住輕笑出來:「他沒有你想的那麼強，對付兩隻已經是極限，還受了不輕的傷。」

「那也很強！說得你能打幾隻似的！」

沈龍杳不知道怎麼向他解釋，他這樣的小孩生於人面蛛傳說的時代，並沒有真正見過。

人面蛛的危險在於高速奇襲，和身上一碰就絕對致死的毒液，這兩樣加起來才會十分棘手。

而對付方法也不難，只要反應和速度跟得上就行。只是這不是簡單的事，對普通人來說。

對於軍團執行部大部分專員來說都不難，軍團能做到的，盛宴和神行家自然也有不少人能做到。光是神行佑手下的幾個，比如剛剛的山崎就完全可以做到。

在速度上並不是難事，只是人面蛛若肆意擴散，威脅到陸地上普通人那就是避之不及的。

並且會有被感染者繼續用人類的姿態存在，擴散廣布。

「不是打幾個的問題。」

「還是等我的人下來，一起進去吧。」

「不行，人越多越不好控制。」

沈龍杳習慣了單槍匹馬，別人對他來說只是累贅。

「得了吧，還不一定就是人面蛛。哎，你說你和他一起出過埃及任務，那是不是也去剿滅最後的人面蛛了？」

小小年紀就嶄露頭角這事並不少見，神行佑猜興許是軍團對zero很是看中，特別叫沈龍杳帶著去鍛煉鍛煉的。

這種組織最不缺的就是亡命之徒，如果他死在埃及，那就沒他什麼事了，如果能活著還得到神槍手的指教，前途不可限量。

想必當年十多歲的zero也是下了一番決定的。想到這，神行佑不免對他另眼相看了幾分。

沈龍杳微微一笑:「有機會和你說，注意安全。」說完便提著槍朝殿內走去。

神行佑長這麼大還沒被命令過，愣了神，眨眨眼，好一會兒才說:「……靠！」

可還能怎麼辦呢，只能跟上。

沈龍杳推開大殿門，金碧輝煌的宮殿空無一人。

酒盞還在，果蔬吃到一半，獨獨沒有一人在。

「沒人？」

沈龍杳四下環顧:「這裡有別的出口么？」

「這又不是我家，我怎麼知道？」話雖如此，神行佑捂著鼻子還是四處走探，「壞掉的魚還捨不得扔，一國之主扣扣搜搜的。」

沈龍杳去看他，少年一手捏著鼻子，另一隻胳膊環在胸前，正認認真真地嫌棄著宮殿。

想必他這樣一直養尊處優的人很受不了吧。

到處都找了，竟連個看殿的僕從都沒有見到。

「奇怪……」

「你還在什麼地方見過他？」

神行佑想到了那個山洞和洞里伸出來的那隻手:「跟我來。」

他把沈龍杳帶到那個人曾經進去過的暗礁里，「他在裡面藏了個人。」

「人？是誰？」

「可能也是條魚……不知道。」

「是男是女？」

「不知道。」

「……高矮胖瘦？」沈龍杳試探性問。

「不知道……哎你什麼眼神？真不知道，那人也沒說話，也沒露臉。」

就在此時，耳機里傳來沈繼饒的聲音:「杳杳，人魚姬不會說話，你快去看看是不是她！」

沈龍杳對神行佑說:「我進去，你在這裡守著。」

「你——」又是這種命令的語氣！

可沈龍杳不等他抗議，已經探身走了進去。裡面不深，只是十分陰暗潮濕看著夜視也沒有什麼作用。

他先是看到了黯淡的銀白色光亮閃動了一瞬，隨即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往角落裡縮了縮。

沈龍杳打開同步視頻通訊器，按亮了上面的燈光，沈繼饒的臉出現，光亮打在暗礁里的角落，一頭銀白色如雪晶瑩的長發披散在地上，兩隻潔白如玉的胳膊環著雙腿——

再定眼一看，原本雙腿的位置上長了一條魚的尾巴。

沈繼饒長吁了一口氣:「謝天謝地……」

他出聲了，引得那人魚緩緩抬起頭來。沈龍杳看見一張小臉，卻長滿了銀色的鱗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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