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拂塵·交易·英雄讚歌
沈繼饒並沒有大驚小怪，一連說了許多個「謝天謝地」。
「她就是——」沈龍杳遲疑地說，不敢確認這是照片上的那個少女。
照片雖然模糊，卻無礙那少女精緻無暇的面龐，那是一看便知道不是人類的少女。
可是現在出現在沈龍杳眼前的，是一張長滿了銀色鱗片的怪臉。
人魚姬的頭髮和眼瞳都是銀色的，此時臉上也都是鱗片，於是她整個身體就像是全變成一張潔白的紙張分不清頭髮五官了。
她似乎正怯怯地睜眼看著沈龍杳，沈龍杳不確定，他是看到她兩隻如精靈一樣尖長的耳朵，才勉強認出這是一張臉的。
沈繼饒的語氣里透著無奈:「她就是現任人魚姬，也是我們此行的最終任務，帛曳。」
人魚族在分支上要歸屬於西方失樂園體系，帛曳這個名字倒是不奇怪。
似乎是聽到有人念起她的名字，人魚姬輕輕抬起頭來，望了一眼沈龍杳。深銀色的瞳孔微動。
沈繼饒說道:「杳杳，此地不宜久留，看樣子她的詛咒開始生效了，快將人魚姬帶回總部，我去加派人手搜尋小凡。」
沈龍杳張了張嘴，想說是他的疏忽竟丟了路斯凡。想了想始終是沒有說，當務之急還是先將這位人魚姬帶到安全的地方去。
就在他思考了一秒如何讓這個瑟瑟發抖的人魚姬跟他走出去的時候，身後傳來一陣騷動，好像有人在外面狠狠地踢暗礁。
神行佑在外面，沈龍杳不覺得會出事，往外走了兩步，就聽神行佑的聲音說道:「是你？」
沈龍杳快步走出去，看到神行佑正扳著一個瘦弱的青年的胳膊，將他的雙臂扭在背後。青年掙扎不成，抬起頭來，臉上帶著狐狸面具。
「路斯凡。」終於找到他了。
「路斯凡？」神行佑說完，伸手想去摘他的面具，可是路斯凡不知怎麼了，忽然用力掙扎了起來，一時間神行佑沒有抓住那張面具。
「你摘了面具，他就活不了了。」沈龍杳出手制止，「別鬧了，神行佑。」
「……」神行佑盯著路斯凡臉上的面具出神，沒有理他。
「神行佑？」
「……啊？」
沈龍杳忽然伸手在他腦門上彈了一下:「發什麼愣？」
「……」
「他不能讓你看見臉，否則軍團不敢再用他。」
「這叫什麼道理？」
沈龍杳說:「他情況特殊，但你放心，他絕不是你要找的人。如果你想找到一些神槍手的消息，我會告訴你。」
「我憑什麼相信你，你這人又——」
沈龍杳突然湊近他的臉，因為比神行佑高一些，他微微彎下了腰，雙目平視著少年家主，「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這一看把神行佑嚇一跳。停頓了兩秒，沈龍杳轉身，「我希望你能把岸上你的人撤走，雖說你受邀赴宴，可這只是一場空門宴。」
「軍團的目的只是受人魚國國主委託，前來尋找丟失的人魚姬。人魚姬身份高貴，人魚國上下因為她的不見已經十分焦急。軍團作為人魚國的利益往來組織，不得不考慮對方的利益，所以——」
「我說了要和你們搶么？」神行佑不屑地撇了撇嘴，「雖然你玩弄過我的感情，但我顯然不是小肚雞腸的人。」
路斯凡飛快地瞟了一眼沈龍杳。
沈龍杳愣了，而後才想起，神行佑應該是在說羅馬尼亞的事。只是這用詞……玩弄……感情……這都誰教他的？
「咳，」沈龍杳微微笑了笑，並不打算費力糾正神行佑，「好吧，我道歉。大家以後還是朋友。」
「朋友就算了，」神行佑揮揮手，盡量表現出一副嫌棄的樣子，「今天你們軍團人少，神行家不以多欺少，那人……那條魚你們可以帶走，只是……」
「神行家主什麼時候有空，你想知道的，只要我知道，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神行佑蹙眉，「你說話能不能別文縐縐的。」
他倒也不是聽不懂，只是有點吃力。
「我盡量。」沈龍杳要走進暗礁去找帛曳，發覺身旁路斯凡腳步微動，「……」
「神行家主說是你把人魚姬藏在這裡的？」
路斯凡低著頭輕輕點頭，並不說話。
「跟我來。」
暗礁里，帛曳依舊蜷縮在角落裡發著抖，路斯凡離開了神行佑，才輕聲對沈龍杳說:「我不是想跑，我看見她一個人躲躲藏藏，就跟上去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走散了……」
「不是你的錯，是……」是他的錯才對，他也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人面蛛。
路斯凡愣了愣，等著他說完，卻半天沒等來，又不好開口問。
「一切等回總部再細說，」沈龍杳示意他，「她好像很害怕。」
「她見到那怪物了。」路斯凡說。
「我也見到了……」路斯凡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沈龍杳看他們的反應，再想想神行佑那無所謂的態度，心說不愧是神行家主，年紀再小也不一樣。
「你能帶她上岸去嗎？」
路斯凡點點頭，隨即蹲在帛曳面前，「我回來了。」
人魚姬飛速地看了看沈龍杳。
「他不是壞人，他是來帶我們走的，」路斯凡指指上方，「陸地，沒有怪物。」
人魚姬茫然地向上看去，路斯凡靜靜等著，等她重新低下頭，慢慢伸出手，「抓緊我，別怕。」
人魚姬彷彿很懼怕沈龍杳，再三看沈龍杳，遲疑地伸手。
「杳杳，你不要那麼凶神惡煞嘛！」爺爺笑眯眯地說。
沈龍杳心說要說凶神惡煞，輪也輪不到我吧，外面有位現成的。他想起了神行佑炸毛時候的樣子。
帛曳在路斯凡的攙扶下吃力地站起來，下身的魚尾漂浮在空中，盡量將自己縮起來，靠在路斯凡身後。沈龍杳發現她確實是在警惕地看自己。
難道他比血族還恐怖么？一條魚寧願躲在天敵吸血鬼的身後，也不敢靠近他？
「走吧走吧，夜長夢多。我已經叫了人魚族特派專員，這時候應該到岸上了。」
「神行家的人也在，告訴我們的人不要和他們起衝突。」
「曉得。」
他們慢慢走出暗礁，山崎帶著幾個黑衣人已經來了，正附在神行佑耳邊說著什麼。
見他們走出來，神行佑揮退了山崎，走過來，上下打量了一圈人魚姬，神情間似乎並不感興趣，隨即對沈龍杳說:「恭喜沈專員順利完成任務。」
「兩天之後我會拜訪神行家。」
「這個不用擔心，我的手下加藤會跟著你。」神行佑微微一笑，朝後招手，身後走出一個黑衣人，戴著墨鏡看著二十來歲，面無表情，朝沈龍杳微微點頭。
「在你來找我之前，我會留在中國。」
「哎呀呀，這不是神行家族派來的那個少年么？杳杳，你們這是……」
「我還要這個，」神行佑指了指路斯凡，或者是路斯凡臉上的面具。
沈龍杳答應地十分爽快，「回去我會讓人帶給你。」
神行佑這才露出滿意的笑容，側身讓開一條路。
走出很遠，沈龍杳回頭看加藤在身後有一些距離，才對爺爺說，「他就是神行家新上任的家主神行佑。」
沈繼饒奇道:「看著真不大。」
「十□□。」
「結婚了么？說小也不算小了……」
「爺爺，」沈龍杳輕嘆一聲，「別鬧了。你知道他為什麼要我的面具么？」
「因為好看？」
沈龍杳扶額，「不……他想找到我，我答應給他一個交代。」
沈繼饒不懂，他這個孫子不會無緣無故惹麻煩事:「為什麼？」
「這片水域雖然名義上是公立，可實際操控權一直都在神行家，不然人魚皇也不會想遷族。」
「有道理……這幾方勢力中，人魚國也就是和軍團關係緩和一些，能在軍團管轄地當然比在他們哪兒好……」
「神行家主親自到訪人魚國，說明神行佑已經動了收歸的心思。人面蛛只是意外。」
「路斯凡作為軍團的異族，沒有審批私自出現在這片水域，如果是平時被發現，不過就是兩方勢力之間的小小博弈。可他偏偏被家主碰見了。」
沈繼饒恍然大悟:「你是說那孩子完全可以扣留小凡？」
沈龍杳點頭，心說你又什麼時候和他們關係這麼好了，一個那孩子，一個小凡的。
「不會吧……」
「他很奇怪，」沈龍杳說，「這件事無論是否關乎人面蛛，至少有兩件事可以揪著不放。第一，軍團闖入管轄地，第二，人魚國遷族的審批，軍團並沒有和他們打招呼。」
「這種事傻子才會打招呼……」
「所以我們理虧。他要是想計較，隨便他怎麼計較。」
「都怪那人面蛛！如果不是情況緊急，倒也不用顧慮這麼多。現在可好，你要怎麼給那孩子一個交代？你可不能讓他知道你就是……」
「不，」不知道是想到什麼，沈龍杳嘴角勾起淺淺的弧度，「爺爺，既然他想找我，我就帶他去找。」
「神行家……你，你是……你要去埃及？」
「人面蛛現世是我親眼看到的，可當年金字塔坍塌，我沒有找到任何可能還活著的人面蛛，它們理應不該再出現的。」
耳機里沈繼饒的聲音很久才響起:「杳杳，已經很久了，是時候該放下了。」
「……就算沒有爸媽的事，」沈龍杳頓了頓，「如果是我當年的遺漏，我得去看看。」
沈繼饒也不再勸，他再了解不過沈龍杳的性格，沉默了兩秒，他忽然問:「他找你幹什麼？」
「……」沈龍杳被問個措手不及，啞口無言。
總不能說因為神行佑是他的粉絲吧，爺爺一定會各種八卦。
「他……」沈龍杳想起來，他似乎也沒有問過神行佑，找他要幹什麼？總不會就看看吧。
「哦我知道了！」沈繼饒突然大聲說，震得沈龍杳將耳機拿了出來，「他是你的小！粉！絲？！」
你不去混娛樂圈真是太可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