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話 鯨落

夏季的海邊暖風陣陣，風裡夾雜著大海獨有的腥味，天空中的月亮缺了一塊，帶著一圈紅色的光暈，黑色的雲層若隱若現，星星黯淡無光。附近似乎在舉辦花火大會，偶有煙花升騰絢爛，映得天空忽明忽暗。

不遠處就有一群黑衣人把守，在暗處，不知道還有多少。

他按照約定來到了這裡，女人站在棧橋的盡頭，茶色短髮隨風飄動，一身水藍色的夏季和服，白皙的皮膚在月光的映襯下顯得十分輕透。

「我遲到了嗎？」他慢慢走上前。

「沒有啊。時間剛剛好。」她笑著說道。

「為什麼是海邊？」兩人坐在台階上，他問道。

海水一浪一浪，輕輕掠過她的腳尖，暖暖的。

她劃了划水面，陰著臉道：「因為可以讓下面的人喝我的洗腳水……」

在這水面之下，必定有監視他們的人在。

「噗！」安室透被她逗笑了，「的確是個好主意呢。」

「七槻，貝爾摩德已經安排好了……」他摟過她的肩膀，「聽我的話，離開這裡好不好？至於我……」

他微微垂下了視線，「我會努力活下來的。」

可是他們倆都明白，死亡率高達90%。

可如果七槻繼續留在這裡，他們都將必死無疑。

越水七槻笑了笑，「喂，這麼大聲密謀真的好嗎？」

「如果我不同意的話，你會不會直接把我敲暈送走？那樣的話，我會恨你一輩子。」

她的眼神堅定不容置疑，安室透輕輕笑了笑，「讓你記恨的話，我可不願意。不過你應該知道，選哪條路更好。」

「是啊，我當然知道……」她低著頭看不見表情，雙手緊緊抓住了寬大的和服袖口，聲音明顯在發顫。

「所以，我聽你的！」她抬起頭，露出了笑容。

「謝謝你。」他揉了揉她的頭髮。

海浪輕輕拍打著木樁，風中夾雜著泥土的氣息。

越水七槻雙手撐著木板，抬頭看著天空，微風拂過她的發梢。

「零。你還記得我曾經說過到了春天要一起去一個地方嗎？」

「嗯，記得。後來發生了各種各樣的事情，沒去成吧。」

「最近我突然想起來了，關於那個地方，哥哥說過一個故事。在九州南邊的一個小島上，有一棵絕美的櫻花樹，而在那棵櫻花樹下，埋著屍體。」

「你一定要去看看啊。」

她的眼睛中倒映著煙花的樣子，絢爛有萬般色彩。

安室透有些疑惑地笑了笑，「為什麼突然說這麼可怕的事啊？而且，我怕是沒有機會……」

「噓！」她突然站了起來，食指輕輕蓋在他的嘴唇上，「你聽見了嗎？煙花升起的聲音。」

「煙花總有消散的一刻，似乎沒有什麼東西能夠永恆。即便如此……」他牽著她的手，單膝跪在地上，打開了那個藍色的盒子，「我希望你永遠幸福。生日快樂。」

她看著盒子里那枚鑽戒，圓月和星星在這裡相聚，閃爍著細碎的光芒。

「這個……真的不是求婚儀式嗎？」

他開玩笑般地說道：「那樣你豈不是有90%的可能要守寡了嗎？」

「不過，我還是想問……」安室透拿出了那枚戒指，「越水七槻，你願意嫁給我嗎？」

海風吹起兩人的衣角，海岸上的彩燈在水中映出星星點點的光芒，絢爛的煙花在空中綻放，定格出一幅最美的剪影。

「我願意。」越水七槻輕輕說道。

海上的探照燈的燈光一圈一圈地劃過兩人牽在一起的的手，他為她戴上了戒指。

「謝謝。」

他站了起來，抱過女孩，輕輕吻上了她的唇。

她的眼淚忽然掉了下來。

他慢慢鬆開，看著她眼中的淚，一股前所未有的不安湧上了心頭。

「對不起，零，我騙了你。我賭不起那90%，所以，活下去的必須是你……」

她用力將他一把推開，安室透只感覺大腦一片空白，心臟有種說不出的痛。

越水七槻的眼淚滴落在地，黑色的血從嘴角緩緩流出。

「降谷零！你這個騙子！咳咳……」大灘大灘的黑血隨著咳嗽湧出，她的嘴唇變成了血烏色。

子彈劃過空氣的聲音此起彼伏，湖面上漂起了一具具黑衣人的屍體。一大波全副武裝的公安警察趕到現場，里理事官站在他們中間，其中幾個警察押著一個女人，是貝爾摩德。

「七……七槻！」降谷零驚恐地跑向她的身邊，卻被她一把推開。

「別碰我！你這個騙子！」她的眼淚從眼角滑落，「你利用我！從頭到尾都在利用我！從一開始你就知道我的身份，接近我騙取我的好感，再次回到組織，只不過是為了拿到組織的核心機密吧？剛剛親我也是為了讓我吃下毒藥，我真是個笨蛋……咳咳！！」

她漸漸蹲在地上，每呼吸一下都會有黑色的鮮血咳出。

「七槻……你在說什……」降谷零滿臉驚恐，卻突然感覺到了自己的口袋裡多了什麼東西。

他顫抖地拿出，是一個小小的U盤。

這就是……所謂的核心機密嗎？

「做得很好，降谷！會好好給你記上一功的！」里理事官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淡淡地掃過越水七槻一眼，微微嘆氣。

「不是！是七槻，這些都是七槻做的！所以，快叫救護車！」

降谷零不斷地解釋，可在場的卻沒有一個人撥打120。

「為什麼！為什麼沒有人相信她啊！」

原來，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她的容身之處。原本，他也應當是這樣……

他踉蹌著跑到七槻的身邊，抱著她，眼淚模糊了視線，「七槻你堅持住！救護車、我幫你救護車！」

他在她的身上找著手機，可是，似乎唯獨今天沒有帶。

女孩微笑著看向他。

「啊……為什麼……你這個笨蛋……」降谷零把她緊緊地抱在了懷裡，抬頭看著漆黑的天空，眼淚從眼角流到了脖子。

「零，我愛你……」她伸出手輕輕摸了摸他的臉頰，笑著說道，「所以，答應我，請把我深深地埋葬起來吧，然後，一定要好好開始新的生活。」

她再次使出了最後的力氣一把將他推開，轉身跳入了海中。

「不要、不要！七槻！！」他奮力地向前沖，幾個人在後面拉都拉不住。

突然，全身開始無力，一股暈眩感傳來。

「不好了！降谷先生中了毒！快叫救護車！」

是接吻的時候沾上的吧，你早就計劃到了這一步啊，七槻。

他看著那一輪殘缺的、慢慢隱到烏雲后的殘月，慢慢閉上了眼睛，眼淚從眼角滑落。

海浪翻滾，吞噬了一切。

瓢潑的大雨突然降落，沖洗著岸邊的黑血。

啊，對啊。今天是七夕，本就該下雨的啊。

我討厭「7」這個數字，因為它總是帶走我最重要的東西。他們是、他是、他是，還有，她也是。

——

從那之後又過了好些天，降谷零之前的一系列不可原諒的行為都被原諒，他又重新在這裡獲得了生存的空間。

這些也是七槻早就想到的吧。

他拖著殘缺的靈魂奔走在警察廳各個地方，他們開始計劃最後的決戰了。七槻給的重要機密，真的能給組織致命一擊呢。

「哎，那個是降谷警視吧？」

「不對，現在是警視正了，據說立下了大功呢！」

警視正？我？別開玩笑了。

降谷零的眼睛里沒有了光彩，對他來說，那些誇獎的話無疑就是嘲諷。

為什麼他活著都是別人換來的？景光是這樣，她也是這樣。

「那也是啊，畢竟聽說為了拿到情報，給那個女人下毒差點把自己的命搭上了呢。」

「不過啊，靠欺騙一個女人，手段未免太遜了點吧……」

「對啊對啊，不過說到底還是那個女人太蠢嘛！這麼輕易就被利用了，是母豬嗎？哈哈哈！」

「你在……說什麼？！」他衝上去就是一拳，然後又是一拳接著一拳，把那人打得血肉橫飛，「你知道什麼？這一切都是她換來的，是她用命換來的！她是我的女人！」

他的眼睛失去了光，只是一個勁地揍著地上的那個人，似乎也不管他的死活。

「降谷先生！冷靜！！降谷先生！！」一個人衝過來拉開了他。

「瘋了……他瘋了！」那兩個嚼舌根的小警察慌慌張張地跑開了。

「什麼啊，是風見啊。出什麼事了嗎？」他擦了擦拳頭上的血，滿臉是不羈的笑。

「那個，莎朗溫亞德小姐找您。」

「行，我知道了，你去忙吧。」降谷零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離開了。

風見看著上司離開的背影，落寞、孤獨，宛如一匹和隊群走散了的狼。

他變了，不再像以前那樣對他嚴肅著一張臉了，可這一點他不喜歡，因為至少，之前的是真實的他。

笑容下隱藏的，多是痛苦啊。

莎朗溫亞德，貝爾摩德，現在被關在警視廳的重刑犯所，已經將她所知道關於組織的一切和盤托出。

莎朗坐在厚厚的玻璃牆面前，一頭漂亮的波浪金髮只是簡單地扎了個馬尾辮，眼睛看起來不再那麼銳利嫵媚，多了些許疲憊，也多了些許女性的溫情。

「Bou……不，降谷零。」莎朗開口道，「你知道的吧，那孩子，那天是以我的名義聯繫的公安，他們才能出現在那裡。所以，我也被記上了一功呢。本來應當是死刑無疑的啊……」

「我們都以為是自己在救她，沒想到卻都被她救了呢。」

一向堅強地如同沙漠中的玫瑰的莎朗此時竟然哽咽了起來。

「我都不知道，她偷偷地計劃著這一切，從她哥哥的遺物中拿到了整個組織成員名單的資料，整合、計劃，整整一個月。後來朗姆似乎又給了她一些東西。」

「你要振作起來，就像她說的，等心裡的傷口慢慢結痂，重新開始新的生活吧。她也一定是這麼希望的……」她拿出了一個MP3遞給了降谷零，「她說如果她消失了，就把這個給你。」

降谷零顫抖地接過，「謝謝……」

女孩的聲音透過耳機傳到了他的耳朵里：

「零，最近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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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9點還有一更，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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