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試
住在客棧的這些天,沈煊大都在房間內讀書練字,少有出去的。
不過這客棧里卻是熱鬧的很,畢竟面臨府試,各個縣裡的考生都聚集在這裡。各種各樣的小道消息洛澤不絕。尤其是關於主考官的傳聞。
他們山陽縣隸屬於磐安府內,知府章大人據說還是二甲傳臚出身,才學很是不錯。
但其欣賞的文風眾說紛紜,有說章大人偏愛辭藻華麗的,有說章大人極愛詩詞,也有說他喜歡大氣沉穩的等等不一而足。
沈煊對這類消息一向是屏蔽的,畢竟真真假假誰能說的清,主考官喜好是那麼好打聽的?他可是去書店問了的,沒聽說這位沈大人有出過什麼文集之類的。那些個推論未免沒了依據。
而且真打聽出來還能在這裡大肆宣揚?畢竟這次府試有近兩百考生參與,但歷年最終錄取者不過五十人左右,今年怕也不會變到哪裡去。
也就是說在坐四分之三的老生都將榜上無名。誰又願意成為這四分之三呢?
別看這些學子們不管以前認不認識,這幾天下來都開始稱兄道弟的。
但是面對考試,親兄弟那也是莫得感情的。
當然其中可能會有一些真正的君子,但總不能把考試的希望壓在他人的道德感上。
再者說府試除了主考官還有幾名副考,若是一味迎合未免不會讓其他人不喜。
而且到這個階段,一個人的文風基本上已經稍有雛形了,貿然更改說不準只會顯得不倫不類。
只要打聽到考官姓名,不去觸犯這個忌諱就成,相信楊師兄跟他想法是一樣的,據他爹說這些天也沒見他下來過。
沈爹開始看到底下眾人談論還會去聽一會兒,後來見沈煊不甚在意,又聽到那些個學子說來說去也沒個準話,便不費那個勁兒了。
他又不懂這學問的事兒,還是別亂說道免得影響到兒子。
他爹這點讓他尤為喜歡,那就是不會像一些大家長們動不動就覺得「我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都多」總覺得自己做的決定都是對的,孩子們就得無條件的聽從。
而他爹就不是這樣,他爹在他讀書這件事上從來不會多說什麼。當然這跟他確實比較自律有關。
當初即便再捨不得那個出過案首的客棧,看他執意要走也不會反對。
看見那些恨不得頭懸樑,錐刺股的學子們,又見他跟以往作息並無不同,也沒說過諸如「你看那誰誰多麼用功,在看看你之類的」。
這可是現代很多家長都做不到的事情了。
他真心覺得能生在這樣一個家庭何其幸運。
很快就到了考試的日子,沈爹前幾天便去把這裡到府試號舍的路走了好多遍。
說是府城街道眾多,到時候怕走錯了路。所以這一路走過來很是順利。
入場時還看到幾個將近四十多歲的中年人。
都說老童生,可還有一些連童生都不是的學子仍舊一年又一年的加入科考大軍中。
何其殘酷!何其悲哀!
府試總共分為四個場地,監考也更為嚴格,甚至筆墨都是由考場提供。他這次居然又與那位「案首兄」分到了一處,真是緣分啊。
話說縣案首不是不用參加府試直接便有童生的功名,並且可以直接參加院試嗎?難不成看中了小三元這個名頭?真是好志向。
他跟人家比起來,可以說是鹹魚本魚了。
府試分三場,帖經、雜文與策論
剛開始的貼經自是沒什麼好說的,只要你會背誦,能默寫下來就好,但他還是細細的檢查了幾遍,畢竟有時候越是容易的反而越易出錯。
雜文一道則是對辭章的考察,"詳夫漢來雜文,名號多品:或典誥誓問,或覽略篇章,或曲操弄引,或吟諷謠詠,總括其名,並歸雜文之區。
總歸偏於文藝范,這對考生的文筆要求較高,他的文辭著實不甚華麗,只能在立意和用典上描補一二。
而考官不知道怎麼想的,有段時間一直在他和案首君兩人那裡轉,重點是案首君那裡,難不成是想要圍觀神童是怎樣練成的?
他可真心不是什麼神童,起碼跟「案首君」是沒法比的。要他真是個九歲的孩童,那是拍馬也難及的上人家。
不知道案首君什麼感想,他是深呼吸了幾次等心緒平靜下來,才又重新開始答題,心裡隱隱同情了案首君一下。
還好這次遇到的考題還算正常,雖然偏了點。但想到歷史上有名的幾個奇葩科舉考題,只能說,他還是比較幸運的。
考策論前那天晚上,他剛吃完飯便被他爹趕到床上睡覺了,想著整整兩天的考試,晚上在號房裡那麼些個人,不知道還能不能睡得著,便早早歇下了。
相較於雜文,策論對他還是比較友好的,畢竟高中就開始寫議論文了,大學更是被各種論文磋磨,也算是老朋友了,答的還算順利。
但耐不住時間長啊,晚上又睡的不是很好,他年紀小,精力總有著不濟,還好第一天已經寫的差不多了,第二天僅需謄寫一番便好。感謝當年寫論文練出的速度。
好不容易三場結束后,他爹早早的在那裡等著了,見他過來便趕緊來扶住他,正好他也是疲憊的緊,便順勢靠了上去。等了一刻鐘左右,楊師兄便走了出來,看著也是累的不輕,面色極淡,右手不停的按著額頭。
沈煊是沒看到自己現在是什麼樣子,但沒看他爹眼裡的擔憂和心疼都快溢出來了嗎。不用看就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鬼樣子。
科考果然是個體力活。
這天晚上,回去他僅喝了碗白粥,剛躺到床上便睡了過去。
還是他爹給他擦臉,換衣服。他爹不放心,還去請了大夫,只說是累狠了,好好休息一番便好。
第二天醒來已經是快要中午了,見沈煊醒來,沈爹趕緊把爐子上的白粥端了過來。
不知道他爹什麼時候開始弄的,米煮的稀爛,粘稠的很。而他爹趁著他喝粥的這會子功夫,又趕緊去外面買了幾個包子提了進來。
沈煊把兩個包子塞到他爹里,「吃你的吧,你爹我早吃過了」。
信他才有鬼類,沒看到他醒過來他爹會有心思吃東西?反正他是不信的。
總之,秉著敵不動,我不動的原則,沈爹最後還是把幾個包子給吃了。
中午父子倆並著楊子修主僕,去附近的麵館里吃了碗熱乎乎的面,曬了會兒太陽,才感覺自己又活了過來。
翌日一早,沈煊和楊師兄便一道去拜見夫子,剛走近客棧,便聽到幾位學子在那裡談論這次的考試,主要是案首會花落誰家。
沈煊淡淡的瞧了兩眼,估計在這裡興緻勃勃談論的都是感覺考的不錯的,要不然也沒心思關注案首之事。
夫子還有一會兒才能下來,他們便先找了個靠窗的位子坐著。
那邊依舊在侃侃而談,談及最多的便是幾位縣案首了。
益陽縣案首蔣博文,年13,才思敏捷且極善詩文行文豪邁曠達雖不是世家出身,但家中也頗有底蘊,其父祖均為舉人出身,可以說是書香門第了。
安陽縣案首李維禎年17詞藻華麗,尤善丹青,據說已被一位書畫大家收入門下,也是詩書傳家。
汾陽縣案首張子健年11據說記憶力超群,幾乎可以說是過目不忘,農家子出身。
山陽縣案首謝瑾瑜也就是案首君年八歲世家子弟,返回祖籍考試。大家對他了解最少。
估計案首也就是出自這四人之中了。他發現案首普遍是一些年輕學子
據說賭坊已經有人開始下注了,壓
益陽縣案首蔣博文的人數最多。
畢竟名聲最盛,其詩文廣受讚譽。
這年頭詩詞寫的好的最易出名,畢竟文會,詩會,甚至偶爾踏個青什麼的,總是要即興創作的。
其次便是張子健了,過目不忘可是讓多少讀書人羨慕嫉妒啊!在別人還在跟背書死磕的時候,人家只需看一遍就記住了,妥妥拉仇恨不解釋。
謝瑾瑜排第三,雖然年少,但給世家子這個光環給他加了不少分。
小小府試便有這麼多青年俊才,說實話還是給他極大壓力的。
看了下楊師兄,雖然臉上沒表現出什麼,但他還是看到對方握著杯子的手緊了緊。
而且看了他們,沈煊才發現自己好像沒有什麼特長,作詩雖然不錯,但跟人家蔣博文比也是差的遠。
他也是聽過蔣博文的詩詞,他當時真覺得要是以後能主攻此道,未嘗不能成就一代大家,在史書上留下一筆。
但這是個講究學學而優則仕」。的時代。恐怕難了。
他是各方面都還不錯,屬於比較均衡的人,只在在論史用典方面稍有突出。
以後在科舉一道上還好。但作為讀書人,沒點切實的長處,未免給人一種「盛名之下,其實難副」。
或者一心經營名利,沒了讀書人的風骨之類的。這時候人家可不管你是不是有那些個條件。
雖說他這個縣試第二遠沒有「案首君」來的引人注目。但他畢竟年齡小,還是有一些人暗暗關注他的。
在客棧即使他不怎麼出門,但僅有幾次都能感受到那種審視的目光。
現在年紀小還沒關係,若是再大點,恐怕這就成了那些人攻訐他的借口。
畢竟他一個農家子出身,卻小小年紀便在科舉中出頭。倘若這次府試能中,他們恐怕恨不得拿個百倍的放大鏡在他身上繞個幾圈。他可從不敢小瞧人的嫉妒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