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德西尼亞城堡獨自坐落在海邊低矮的懸崖上。

夏佐伊的卧室連接著書房，是城堡內最大的海景房。

天氣好時，打開窗戶就能夠看見萬里晴空、成群結伴低飛著獵食的海鳥、泛著銀色粼光的平靜海面。

在窗邊看書或熟悉城堡內的大小事務無疑是種享受。

所以，夏佐伊讓尤狄特搬來椅子，布置上小圓桌、芬芳的花朵、一壺泡了檸檬片的水。

在西大陸，主要的飲品是酒和水，沒有茶或者咖啡。

而檸檬作為便宜的調味品使用，泡在水裡喝的方法從未聽聞過。

在經歷了尤狄特試圖阻止，無奈妥協，最終同意后——夏佐伊終於如願以償的喝上了檸檬水。

真不容易。

*

海邊的天氣總是陰晴不定，多變無常。

早上淅淅瀝瀝的下了場雨，這會兒沒到中午就已經風和日暖、碧空如洗。

夏佐伊收起老財務於昨天遞上來的財務表，忍不住嘆氣。

貴族的錢財，主要來源是靠領地內的稅收。

老伯爵馬特·德西尼亞為了能夠一直研究鍊金術曾刻意調高過稅收，錢財進賬的數量很是可觀。

但耐不住鍊金術的花銷實在太大，老伯爵平日里的行為又奢侈浪費，從不節儉。

於是，到夏佐伊手上的財務表已經面臨嚴重的赤字危機。

——耳邊有翅膀呼扇的聲音傳來。

兩隻海鳥結伴落在窗沿上，相互梳理著對方的羽毛，短暫的停歇後又馬上飛走。

夏佐伊收回目光，看向安靜立在他身旁的尤狄特：「你了解威薩斯嗎？」

「伯爵大人，我從小生活在威薩斯，自然是了解的。」

「既然如此，帶我出去轉轉，尤狄特。」

「是。」

尤狄特走到夏佐伊面前，道了句失禮，伸出雙手溫柔地架起夏佐伊的胳膊抱離對他來說又高又寬大的椅子。

「…………」

夏佐伊努力維持著內心的平靜，神情盡量波瀾不驚。

習慣就好，習慣就好。

他才六歲，他還是個寶寶。

*

威薩斯城鎮在距離海岸線一公里以外的地方，離著德西尼亞城堡也較遠。

夏佐伊讓車夫將馬車停在快要駛入通往城鎮的主路上。

他已經可以看見不遠處有著無數低矮的房屋，叫賣的人群，摻雜著污水、泥濘、和糞便的道路……

或許是因為早晨剛剛下過雨的緣故，空氣不僅聞起來越發的「清新」，路面上幾乎都找不到能夠下腳的乾淨位置。

「伯爵大人，我們不進去嗎？」見小伯爵只顧站在馬車上盯著地面看，馬車夫鼓起勇氣問了句。

夏佐伊：「你在這裡等著。」

馬車上刻有德西尼亞的徽記，太過顯眼。

「尤狄特，凱莉，我們……走進去。」

第一次，這個「走」他說的無比艱難。

「需要我抱著您嗎？伯爵大人。」尤狄特道。

夏佐伊頓了頓，沉默的伸出兩條胳膊：「麻煩你，尤狄特。」

尤狄特的眼裡閃過一絲笑意：「這是我應該做的，大人。」

他抱著夏佐伊進入城鎮，凱莉跟在後面。

*

城鎮里還算熱鬧。

兩邊叫賣的攤位大多數都是直接將商品放置在地上或石頭上。

少數知道乾淨的人，會扯塊麻布鋪著，再高檔一點的就是將木桌擺在店門口前。

所謂的店門就是將住的地方收拾一下用來堆放貨物，簡陋又雜亂。

夏佐伊環顧四周。

集市上賣的最多的商品是黑麵包、黑麥酒、干豆莢洋蔥等便宜的蔬菜，再有就是售賣一些用具、飾品之類的物件。

快要走過半個集市才看到兩家賣豬肉的攤子，隔著老遠都能聞見豬肉濃重的騷臭味。

住在海邊卻沒有瞧見賣魚的攤位。

因為在西大陸上，魚肉的價格比豬肉還高，只有貴族才吃得起。

而漁船的造價不便宜，海面上的天氣說變就變，也許下一刻就會掀起狂風巨浪。

最重要的是，魚肉處理不好會有令人噁心的魚腥味兒，沒多少人會吃。

對於平民們來說，賣魚的生意很不划算。

夏佐伊將觀察到的情況記在心裡。

不遠處，一個棕發棕眸，模樣清秀，衣衫雖然老舊但還算乾淨整潔的少年不斷的在周圍三四個攤位之間來回。

他通常會在攤位老闆正在售賣或已經賣完商品的時候過去，其餘的時間就安靜地站在一旁。

夏佐伊疑惑：「他在做什麼？」

「我過去問一下，大人。」

沒等夏佐伊反應過來，尤狄特已經將他交由凱莉繼續抱著，隨即前往少年來回的其中一個攤位。

凱莉比尤狄特矮卻更壯實一些，雙臂有力，將人抱得穩穩噹噹。

可因為是女人，夏佐伊不自在起來，微微扭動身體道：「放我下來吧，凱莉，我太重了。」

「您一點都不重，太輕了，您該多吃點飯。」

凱莉不禁想起小伯爵的食量，好像自從病好以後就小了許多。

「您都瘦了！」

夏佐伊不著痕迹的瞄了眼自己略微鼓起的小肚皮，胖乎乎的胳膊腿……對凱莉真情實感的擔憂不予評價。

沒多久，尤狄特回來。

「少年名叫紀伯倫·基諾。」

「聽攤主說他的數學很好，會在他們賣東西時幫忙確認一下價錢有沒有算錯，以此來賺取小費養活自己和弟弟。」

「他能賺多少錢？」

「一個銅幣。」

尤狄特忍不住多說兩句：「集市上的人大多都認識他，只有生意不錯的攤主才會喊他幫忙確認，三四個是最多的情況，也並不是每次都需要他。」

況且，威薩斯的集市十天才有一次。

紀伯倫·基諾能賺到的銅幣數量有限。

西大陸上流通的貨幣有三種——金、銀、銅。

一金幣等於一百銀幣，一銀幣等於一百銅幣。

通常，一銀幣足夠普通平民家裡一個月的生活和花銷。

夏佐伊看向少年，恰巧與他棕色的眼眸對視上。

半響，少年面無表情的移開視線，見一個攤主招手，快步走了過去。

夏佐伊也收回目光：「再往裡面都有什麼？」

他們現在處於城鎮的外圍。

尤狄特：「酒館、成衣店、鞋店……」

夏佐伊不打算去看了。

「回去吧。」

「是，伯爵大人。」尤狄特輕聲道。

紀伯倫·基諾忍不住轉頭去看他們離開的背影，尤其是被抱在懷裡的孩子，白白嫩嫩，是平民養不出來的模樣。

更何況，製作衣衫的布料、鞋子等都不便宜。

他想起剛才對視上的那雙好似焦糖一樣漂亮甜蜜的眼睛，不由得嘖了聲，嘀咕道：「……小貴族。」

*

對於夏佐伊來說，熟悉德西尼亞，熟悉威薩斯，是如何將帕爾山納入領地內的第一步。

帕爾山目前不歸屬於任何領地範圍。

第二步，他要如何向加達亞特國王請求，通過國王贈予獲得土地。

第三步，得到帕爾山後，以威薩斯缺乏人口、騎兵不足、貧窮落後的現狀，他又該如何在挖掘出天然瀝青礦后守住不被其他領主奪走。

不管在哪裡，一條礦脈都無疑是珍貴且稀少的。

*

車夫揮舞著馬鞭，駕駛著馬車返回城堡。

尤狄特和凱莉坐在馬車裡，看著小伯爵在不斷顛簸的路上揉揉眼睛，似乎是睏倦了，沒一會兒后，便打著小哈欠靠在尤狄特的胳膊上斂闔雙眸休息。

哦，真可愛啊。

凱莉不由得捂住胸口，捨不得移開看向小伯爵的目光，看他長長又捲曲的睫毛，紅潤白皙又胖乎乎的臉蛋，因壓在胳膊上而微微嘟起的嘴唇。

天吶。

凱莉向創世神讚美伯爵大人的可愛。

太要命了。

【叮。】

夏佐伊看到系統界面的右上方聲望值再次增加，由11點變為12點——從零突破到兩位數，全部是由城堡內的僕人貢獻而來，他們無疑居功至偉。

他點擊白色的建築圖標。

一個小小火柴人拉著搜索框出現——【全能圖書館為您提供專業書籍，請輸入書籍名稱或內容。】

夏佐伊：「海水曬鹽。」

【正在為您搜索海水曬鹽，請稍等……叮，成功搜索《曬鹽法歷史》、《海水曬鹽法與詳解圖》。】

夏佐伊點擊《海水曬鹽法與詳解圖》。

【閱讀《海水曬鹽法與詳解圖》需要20點聲望值進行兌換。】

在系統詢問是否兌換后，夏佐伊選擇否。

他抿抿唇，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尤狄特便見靠著他的小伯爵似乎因為沒有休息好而微微鼓起軟嫩的臉頰，嘴角下撇，有些鬱悶和不開心的樣子。

他不禁輕輕順著夏佐伊的脊背說：「伯爵大人，快到城堡了。」

夏佐伊望向車窗外。

從這裡已經可以清晰地瞧見城堡上迎風飄揚的鮮紅旗幟——代表著德西尼亞家族光輝的荊棘玫瑰。

——生長著無數尖刺的黑色荊棘盤繞臣服在艷麗的玫瑰之下，濃郁的紅與黑相互糾纏，明知危險卻又忍不住被吸引。

國家之中流傳已久的貴族都有屬於自己家族的徽記——代表著身份、權利和地位。

貴族會將徽記刻在一切能夠彰顯身份的物件上。

比如，佩戴在身上的徽章、城堡飄揚的旗幟、外出行駛的馬車……甚至騎士們的盔甲上都刻有標識。

到達城堡后，夏佐伊去書房取了一串鑰匙。

「尤狄特，點燃煤油燈，然後跟我來。」

「是，伯爵大人。」

他們要去的地方是建造在城堡的地下室，一間老伯爵因沉迷於鍊金術而專門布置的地下實驗室。

層層的石階蜿蜒而下，踩在上面能夠明顯感覺到濕潤的水汽浸透石階，縫隙里長出青苔，可以聞見淡淡的海水味和牆壁下方因潮濕發霉的味道。

走到盡頭，是一面上鎖的高大鐵門。

夏佐伊看了看鎖眼的高度，沉默的將鑰匙交給尤狄特。

尤狄特接過，打開。

一股塵封的霉氣撲面而來。

老伯爵馬特·德西尼亞去世后就再也沒有人進來過這裡。

直到今天。

夏佐伊將需要知道的情況了解的差不多后，決定實施自己的計劃。

按照第二步計劃前的鋪墊，他要繼承老伯爵的遺志，也成為一名鍊金術士，為以後基建需要用到的知識和材料提供一個可以解釋的理由。

鍊金術是什麼？

——把不是金子的東西變成金子，點石成金。

——追求製藥，希冀製成萬應靈藥「哲人石」。

通俗來講，鍊金術就是往冶金和醫藥兩個主要方面發展的「化學實驗」。

只不過在封建神學的影響下，鍊金術的最終目標顯得荒誕又可笑、不切實際。

但不可否認在不斷求索的過程中，一些能人也通過鍊金術獲得了不少成果並在相關的領域中得到實際應用。

這也就導致無數人對鍊金術越發的痴迷和推崇，以成為鍊金術士為榮。

鍊金術可以稱之為化學的原始形式。

在夏佐伊看來，中世紀的鍊金術與中國古代的煉丹術有著異曲同工之處，尤其在追求「長生不老葯」方面。

*

點燃地下實驗室內靜置的煤油燈，漆黑的房間終於亮堂起來。

中間有兩張長桌，擺放著形狀古怪的設備和器皿、一些散落的手稿、動物皮、骨頭等。

四周是鐵制的櫃架，排列著許多標記好的成品。

夏佐伊巡視一圈，發現不少東西因保存不善都已經變質發霉，長出綠毛。

他有些不理解老伯爵將實驗室建在地下的原因。

環境陰暗又潮濕。

長時間待在這裡，眼睛不會瞎掉嗎？

夏佐伊搖搖頭，打定主意將實驗室搬走。

「尤狄特，讓人下來將房間裡面的東西全部都搬到閣樓上去，最大的那間閣樓。」

「是，伯爵大人。」

夏佐伊想通過國王贈予獲得帕爾山，首先要有功勞或向國王獻上足夠重量的「禮物」。

科吉特海近在咫尺，是一片天然的巨大寶庫。

他選擇的「禮物」自然就是海水曬鹽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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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更，有事的話會寫請假條說明情況。

感謝小可愛們的支持么么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