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元勍的意識在混沌中蘇醒,她睜開眼睛看見了灰黑的天空,是雷雨風暴前兆的灰濛。她覺得怪異得撐著自己坐起身,手掌壓在鬆軟的土地上竟下陷了兩分,這土地像是活的,再往下壓一些,手掌便被土壤整個包裹住了,她動作輕緩地從土壤中抽出手掌來,手上並未沾上半點沙土顆粒,乾淨如初。
她略有些驚地站起身,環顧著四下的情況,她看見遠處有一棵巨大的榕樹,它孤零零地矗立在紅土地之上,榕樹的一邊是繁茂的枝椏,一邊是枯枝爛葉,恰好從中分成了兩個部分。
她盯著那棵榕樹看著,試圖用自己的靈力查探這附近是否有其他生靈,但她的靈力被某種不知名的力量禁錮於她自身之中,她不得不先朝著榕樹而去,她想看看這片寸草不生的土地唯一生長著的樹是不是這個夢域的主人。
她應該身在閻昂的地府中而不是在此處,沒有妖魔膽敢在閻昂的地府中公然擄走她,她想是她的神識被引入了某個夢中,夢境與夢境偶爾能產生連接,她對夢的了解並不多,身為魘族的雲歌知曉更多關於夢域的事。
魘族因在夢中極為強大,可隨意在夢境中穿梭但魘族在成年後便不會再做夢,她可以確定這個夢域與雲歌無關。世間如此之大,自然也會有法寶、法術可令夢域互相連接或令人在夢域中穿梭,她不知道對方如何令她神識進入了這個夢域之中。普通的夢轉瞬即逝,通常會被稱之為境,只有相對穩定的夢才可被稱之為域,擁有域的生靈必須有極為強大的精神力和強悍的身體才能支撐夢域不崩之時自身亦不遭受精神力消耗造成的損傷,她只能斷定邀她入這夢域的是個大妖魔或神族。
她朝著那棵榕樹緩步走去,腳下的土壤隨著她的走動而起伏著,她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它跟著在顫抖。
對方若是想要將她困在這夢域之中,她很難逃離此處,她作為洞悉獸的妖力在他人的夢域中不受控制,靈力更是被禁錮於自身,若是對方想要令她精神力衰竭而亡,她的處境會相當危險。
死在夢中是一種相當可怕的死法,神魂進入他人夢域但體內仍留有一縷神識維持著神魂與自身的聯繫,死後神魂不全,便是有幸托生,神智亦是混沌不清。
越來越近了,元勍來到樹下站定,左側的繁茂枝椏與右側的枯枝形成的對比很是強烈,她看著這棵樹卻瞧不出任何端倪。
「是你!是你害得我弟弟慘死!要不是你應禮也不會出事..」元勍稍一轉身便看見姜翟手持雙劍,憤恨地指責她是害死應禮的罪魁禍首,她平靜地看著姜翟向她攻來,這以情緒所化的幻影穿過了她的身體后便被樹給吸食了。
這樹,是迷魂樹。
通天寶鑒上曾有記錄三界中有一種名為迷魂樹的樹木,以生靈的情緒為食,更具體的記載卻關乎另一種神獸,三頭赤火金鳳。
鳳凰一族曾在數千年前育有一隻通體泛著金光的三頭鳳凰,鳳族視其三頭之身為異類,將尚是幼獸的三頭赤火金鳳丟於悲鳴海之中,以水滅火,達到致其身亡的目的。通天寶鑒上記錄這隻三頭赤火金鳳並未死而是涅槃重生了,它日間在悲鳴海域中覓食,夜間棲息於迷魂樹之中。
她無法離開此處,只能在這裡等待雲歌的救援,適才以情緒幻化出姜翟被迷魂樹吸食了,以她的定力不至於會在他人的夢域中顯露出明顯的情緒,她猜是夢域的主人在試探她的妖力。見過姜翟又知道她的強大妖魔並沒有幾個,有一個是有能力做到這些的,夜羅剎。
「夜羅剎大人!有話好好說,不必弄虛作假!我人都在這裡了還能威脅到您不成?」元勍看著榕樹說著,她目光所及之處只有這一棵樹,這樹自然有什麼特別之處,比方說像是西下城的入口。
這棵迷魂樹並非以精神力所化,它像是千百年來就長在這夢域之中,這個夢域應該也維持了這麼長的時間,足夠穩定才能形成域。而夜羅剎有兩個腦袋,一顆腦袋長期休眠,一顆常年運轉,又或許夜羅剎就是那隻三頭赤火金鳳,他還藏著另一顆腦袋。
話音一落,元勍便見迷魂樹從中向兩邊分開,樹中走出了一隻三頭渾身泛著火紅光芒的鳳凰,它的三顆頭都長得一模一樣,細瞧,它居中的那顆頭的頸部有一道黑色的疤痕,果然如她所料夜羅剎是三頭赤火金鳳。
「你是心魔」由赤火金鳳化為平日示人的面貌的夜羅剎冷漠地問道,他試探出元勍身為洞悉獸卻有著能夠召喚心魔的本事,而魔只能被更強大的魔召喚,非其他種族可行。
「是,又不是,洞悉獸曾是神獸,是為上古澤息真神的坐騎,澤息真神在一場大戰中殞落後我也跟著墜入夢淵,托生后成了妖獸」元勍解釋著洞悉獸的由來,她確實能夠召喚心魔因上一世的洞悉獸曾墮入魔道,轉世后她能夠召喚心魔的能力並沒有消失,但她是妖獸確非魔獸。
「是我小瞧了你,我打算將你擢升為君位,那常世之事你也可不必理了,留在西荒,我需要你助我一臂之力」夜羅剎冷聲吩咐著元勍道,他依舊是蠻橫霸道地做出了決定,元勍聽出來夜羅剎打算要做什麼事了。
以夜羅剎之強大,他坐擁西荒又有什麼地方必須要留她在西荒才可成事呢?那便是對東海或南蠻出兵,東海龍王和南蠻王再強,用心魔應戰,必不落下風。
「夜羅剎大人,我拒絕你的好意!我還有很多事要辦呢!」元勍語調恭敬地拒絕了夜羅剎,她不想替夜羅剎赴湯蹈火,西荒的君位對她沒有任何吸引力。
她知道她拒絕夜羅剎的下場會很慘,但是替他做事,挑起戰火確非她所願,她不希望生靈塗炭,這現時的寧靜被打破。
「敬酒不吃吃罰酒」夜羅剎仰頸衝天長嘯了一聲,一道金光朝著元勍劈來,她腳下的土壤變成了兩隻緊緊地抓住了她腳踝的手掌,讓她無法躲避夜羅剎的攻擊。明明是只妖力強大的妖卻用這種陰險的法子,卑鄙!她越掙扎土壤就就抓得她更緊,使她無法挪動半寸,只能等著那道光擊中自己。
「磬」地一聲,她看著一道藍光與金光互相碰撞到一起,兩道光互相抵消,是雲歌,她終於來了。
「阿勍,你可有恙?」雲歌手持著曜月弓快步行至元勍的身側,溫聲詢問著她的情況,她歡喜地搖了搖頭。魘族在夢中極為強大,雲歌又比尋常魘族更強大些,在夢域中夜羅剎不會是雲歌的對手。
「雲歌,這不是你該管的事!」夜羅剎帶著些震怒的聲調隨即傳來,強悍如夜羅剎,在了解到在自己的夢中自身的妖力會不敵雲歌會震怒也在常理。
「夜羅剎大人,元勍是我的人,您要傷她半分,我必與你不死不休!」雲歌先是恭敬地喚夜羅剎做大人,隨後強硬地表達了自己的立場,元勍一聽雲歌的話便喜不自勝,她是雲歌的人,她十分贊同雲歌的話。
「哈哈哈哈..原來外間的傳聞都是真的,元勍,既然你不願助我一臂之力,我便不與你計較了,滾吧!」夜羅剎在聽到雲歌的話後仰天大笑了一陣,他在冷靜下來后選擇放過了元勍,轉身走進了迷魂樹之中,她們看著夜羅剎消失不見,那棵樹分開的兩半快速地閉合。
「這應該是傳說中的迷魂樹,令吸引做夢者的魂魄,以之為食物,提供給這夢域主人源源不斷的力量,沒想到夜羅剎在做這樣的事,此地不宜久留」雲歌認真地盯著眼前的榕樹觀察了許久,得出了這棵樹是迷魂樹的結論,迷魂樹提供給夢者源源不斷的力量,聽到此處也明白為什麼夜羅剎有一顆腦袋常年在夢中了。
夜羅剎的三顆腦袋有一顆常年在夢中以迷魂樹吸取力量,一顆腦袋用來修鍊,還有一顆腦袋大概是用於日常,也怪不得他的妖力強大如斯。
「那我們現在要怎麼回去?」元勍捉著她救命恩人的手臂,好奇地詢問雲歌到底該如何離開夢域,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到了這裡,想來雲歌應該有辦法離開。
「跟我來」雲歌將弓收起后抬手施了法,她們周遭的事物變回了元勍最喜歡的鼎州城,她依然在那條廊橋上,眼前是延綿百里的花田。
日頭不曬且有陣陣微風拂面而來,一碟糕點再配上一碗粗茶便是一個極好的賞花之日。
「你睡下后我與姜翟出去尋訪了半日,她的弟弟似乎是在西下城之中的妖靈被滅之前動身前往他域,有妖魔見到他離開瞭望城,往東而去」雲歌溫聲說著應禮的事,她知道她在擔心姜翟失去唯一的親人,雲歌竟還親自陪姜翟去尋訪,真是了不得。
「雲歌」元勍看著雲歌的眼睛,她輕聲喚著她的名字。
「嗯」雲歌輕聲應道,她亦看向她,她們彼此對視著。
「應禮是死了吧!灰飛煙滅,半點氣息都查探不了」元勍認真地問著雲歌,在昨日的那種情況下,應禮怎麼可能擅自離開西下城,罡猶還未奪到大權,他的財貨自然還未得手,財貨既未得手他自然是不會離開。
「嗯」雲歌平靜地應著,這次她說的是實話。元勍勉強地笑了笑,雲歌能使姜翟相信應禮還活著也該是費了一番心思,難為她了!
魔域廣袤無垠,只要姜翟相信應禮還活著,或許終有一日會再遇上他,留個念想好過沒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