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沐朝芽腦袋昏昏沉沉，不知道睡了多久。

她每次醒來的時間都很短，伸伸懶腰、踢踢腿，沒一會兒就繼續陷入一片黑甜。

偶爾沐朝芽會被吵醒，或遠或近的聲音，有大人也有小孩，通常隔一個固定的時間段就會響起。有時候沐朝芽在睡覺，有時候她醒著，動一動，周圍的聲音就會顯得小心翼翼又激動。

沐朝芽聽不懂這些聲音表達的意思，她也不太關注，現在有一個問題一直困擾著她，她睡得生鏽了的腦子將僅有的注意力放在這個問題上，慢吞吞地思考：她到底在什麼地方？

想著想著，就不由自主地睡著了。

直到有一天，沐朝芽的世界里出現了光。

這天沐朝芽正好醒著，突然「卟」的一聲，她的周圍就緩慢地亮了起來。

感受到光的瞬間，沐朝芽的眼淚不受控制，嘩啦啦流下來，然後「咔擦」一聲響，她張大嘴呼吸到空氣，可憐巴巴地就抽噎了起來。

沐朝芽終於想明白自己待了很久的地方是哪了，大約是母親的肚子里，而她現在出生了。

這個認知並沒有讓這位再一次獲得新生的幸運兒開心或者驚訝，她的新腦袋裡並沒有太多東西，對大多數事物只是有著隱約的印象罷了——這畢竟是一次新生，而她現在不由自主地睡了過去。

沐朝芽睡著了，眼睛也沒睜開過，否則她會發現自己的周圍並沒有認知里的白大褂天使姐姐和消毒水味道的醫院、也沒有把她生下來的母親，只有一群小心翼翼看著她的男性，和他們手中抱著的、睜著天真無邪的大眼睛的小孩。

圍在沐朝芽周圍的七個各有特色的男人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看著面前只有拳頭大小的生育艙，神情專註到像是在見證什麼偉大的儀式。

生育艙已經不是最初狀態了，它的中心，不透光的白色的蛋已經被一個小小的比蛋還小一倍的迷你嬰兒代替，這個小生命在預產期中最安全健康的時間點被成功帶到世界上，然後生育艙中心湧出溫暖的膠狀物質包裹住沉睡中的小孩，一瞬間將她身上的羊水等胎中物質清理乾淨、然後帶走，又有新的膠狀物組成襁褓的樣子，將小嬰兒以最科學舒適的樣子包裹起來。

生育艙的觀察記錄屏幕上，不再是胎兒在蛋里的圖像，而是一篇文檔，新生兒的出生時刻已經記錄完成，目前正好記錄完畢新生兒的所有身體數據。

「新生兒基因穩定，擁有自我意識，可申請公民身份。已成功申請公民身份，啟用父方命名：沐朝芽。身份光腦生產指令已經下達，預計新生兒滿月時寄送至家中。」

育兒機器人第七次說出這句話，周圍的七位男士也露出了第七次傻笑。

育兒機器人可不關心面前的人的面部表情，它通知完，就準備去取下生育艙的營養液裝置，胎兒已經成功來到世上，不再需要臍帶傳輸胎兒專用營養液了，新生兒也有專門的營養液，並且需要換個方式餵養新生兒。

育兒機器人快速穩定地將生育艙安裝在了自己的肚子上，然後將自己的雙腿轉換成了輪子形態，期間沒有影響到生育艙里的沐朝芽一丁點。

「如果沒有生育艙和育兒機器人，我覺得自己肯定會瘋掉。」

回過神來的新出爐爸爸沐逢平看著桌面上水杯大小的育兒機器人、和雞蛋大小的生育艙，由衷地感嘆。

沐逢平是在場七位男士中唯一一位沒有抱娃的男人，現在他也有了一個屬於自己的娃，雖然這個娃的大小有點出乎意料，不過他對這件事早有預料，也就不怎麼在意。

只是對比起面前幾個來……他比了比手，做出一個懷抱的樣子……emmm……他該如何抱著香香軟軟的女兒到處玩耍呢？

看著他獃獃的表情，其中一個穿著一絲不苟的正裝、帶著星網接駁眼鏡的男士放下自己懷中的女兒，忍俊不禁道：「來，朝妮，給你五爸爸抱一抱。」

他懷裡的小女孩兩歲大的樣子，長得一副乖巧可愛的面孔，被自家老爸放到地上，搖搖晃晃走到一邊嘿嘿笑，還軟軟地叫人：「五爸爸……嘿嘿……不給五爸爸抱！」

「不給抱！不給抱！」另一個與她差不多大的小男孩也跟著叫起來，「不給逢平爸爸抱！」

沐逢平看著這兩小孩那如出一轍古靈精怪的樣子就想翻白眼：「誰要抱你們！」

自從這兩淘氣包能走路會說話了，那真是特別會看人臉色和你對著來，叫他們做什麼，他們就不做什麼，盡跟你反著來。作為家中常宅人員，日常被折騰到精疲力盡的同時，沐逢平已經想象過無數遍這兩個傢伙以後上躥下跳的可怕場景了。

「五爸爸抱。」六個小孩中唯二的另一個女孩子在親爸懷裡伸出手，她的表情特別平靜，就像是要吃飯喝水一樣無所謂，沒有讓沐逢平感受到一丁點安慰。

不過這可是個香香軟軟的女孩兒呀！

沐逢平伸手將她抱到自己懷裡：「還是朝凰好，又乖又聽話，省心！」

他抱著唐朝凰看向比巴掌還小的自家女兒和她的育兒機器人，有些惆悵：「你的小妹妹怎麼抱呢？」

小孩要有家人很多的擁抱才能心理健康成長的——看過無數育兒手冊、帶過六個小孩的新任爸爸很惆悵——難道他要將育兒機器人一起抱著嗎？

「捧在手心裡就好了。」尖耳銀髮藍眼的男士說道，他手上捧著一個比普通人新生兒要小一倍的孩子，小孩和他一樣，尖耳銀髮藍眼，不過看起來已經出生有一段時間了。

「心口上逢一個小袋子裝著怎麼樣？」這是一位特別高大的男士，他還把自家兒子放在左肩上，讓他自己趴著，小孩只好手腳並用巴在自家老爸身上，低著頭往下看，倒是比他爸爸看起來還要沉穩。

「放在左邊胳肢窩那裡夾著吧，主要是要包裹住孩子的身體，讓她覺得可靠和心安，同時讓她聽到來自保護者的心跳，人為的讓兩顆心靠得更近。」另一個帶著光腦接駁眼鏡的溫柔男人說道，他的孩子坐著他的手臂，靠著他的胸膛，和他一起側臉看著大家，顯得特別默契。

「……因為有了新生兒，導致你們的智商都下降了嗎？」略長的頭髮被仔細梳起、身上還帶著菜香的男士嫌棄地從沐逢平手中接回自家女兒。

「什麼辦法？」沐逢平可憐巴巴地問。

「你說呢？」嫌棄的目光宛如實質。

「當然是上星網，星網可是全息模擬的，把我們的星網形象調整成和小朝芽同比例，我們都可以抱小朝芽。」穿著正裝的男士抓住自己淘氣的女兒，給她抱起來，「行了，雖然今天小朝芽出生，但我們也不是沒有要做的事的，給小朝芽以後要用的東西還沒準備完呢。等小朝芽醒了，我們再來陪她。」

「頂在頭上！」淘氣包小男孩哈哈笑起來，「頂在頭上！」

「……」

他寡言的父親把他舉過頭頂，給了他一個閉嘴的眼神讓他自己體會，然後率先帶著臭小子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