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飛鳥與魚(10)
入秋,十一月。
大家都開始忙碌起來了,喻易宣也接了新的項目,算是正式投入商業創作當中了,從她的語氣里能窺探出,那是影子君替她拉來的項目,為此她打算等項目結束之後,好好報答對方的恩情。
影子君來工作室的頻率也減少了,又或者他來的時候,我不在。
我去辦公室的時間相對少了,反正工作自由安排,不一定非得去到那裡才能做事,大部分的時間裡我選擇在家裡把工作完成,然後晚上繼續在花語酒肆的兼職,兩頭跑且要見到一些可能擾亂自己心智的事情,純屬吃力不討好。
很快,便又到了生日的時候,我已經麻木了,卻在生日當天中午,接到影子君打來的電話。
電話響起時,我正在陽台上練習倒立,待我走進客廳,伸手拿過電話正欲接通時,電話已經掛掉了,我只能再次回撥過去。
其後的時間,我拿過電話,雙腿貼著牆壁,身子平躺在瑜珈墊上,天氣有點冷,我的腳很快變得冰冷,小腿也開始有抽筋的預兆。
「在幹嘛,接個電話這麼磨跡嗎?」
影子君說話的聲音沉穩有力,我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的神情,雙手輕叩著桌面,隨時準備著站起來,走到窗前,又或者打開放在一側的煙盒,然後點上一支煙。
他多半是趁自己終於閑下來之後,才會想起有事要找我,然後撥通我的電話,如果響三聲之後還未接通,他會再稍等片刻,一旦響六聲之後還未接,他便會掛斷電話,然後待我打過去。
或者,他只對我是這個態度,至於其他人,尤其是和我同處一個辦公室的喻易宣,別提有多溫柔了。
人比人,氣死人,我不敢多想,甚至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我把腿慢慢放下來,放在墊子上,用另一隻手輕輕揉搓著。
「在練習。」小腿抽筋痛得厲害,我說話的聲音有些變形。
「你沒事吧?」他敏銳的捕捉到了這一點,語氣有所緩和。
「腿抽筋了。」我淡淡的說,接著便站了起來,拖著腿走進室內,「請問找我什麼事?」我問道。
「下午有空嗎?」他問道。
該不會又讓我去當電燈泡吧?我一邊舒緩著抽筋的腿,一邊思索著。
「下午嘛不確定,晚上約了朋友吃飯。」
事實上,並沒有約什麼朋友吃飯,連應該吃什麼都還沒著落。
「哪個朋友?重要嗎?不重要的話就取消吧。」他語氣蠻橫的說道。
我心裡略微有些酸酸的,因為有對比,才顯得他對我的態度有多惡劣。
「對不起,不能取消,不是重要不重要的問題,是因為我不想改變計劃。」我不動聲色冷冷的回敬道。「還有,那個…你對我說話,能不能…客氣一點點。」
我原本是想說-能不能溫柔一點,但想想「溫柔」這個詞,或許用在我們目前的關係上來說,已經不太妥。
更何況,我根本就不指望他會對我有溫柔的那一面。
他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半響。
我心軟了,我不想把我和他的關係搞得太複雜,或者說我不想讓他覺察出我對於他對我的態度很敏感。
「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不太喜歡有人那樣說我的朋友,你別多想,以後你該什麼樣態度對我,還像現在一樣就好了。」我換了一副輕鬆的語氣補充道。
他依然沒有出聲,我一度以為他已經掛斷了電話。
抽筋的小腿已經舒緩開來,我坐在沙發上,替自己的茶杯里倒茶,然後透過光線,看茶湯的湯色。
沉默中僵持了十秒。
「今天是你生日?」他問道。
「哦,是嗎?」我假裝失憶,然後佯裝翻看日曆的動作,「還真是,難得你有心還記得這個日子,那就祝我生日快樂吧。」
他沉默著,並沒有說出那一句祝福。
「這麼小器,連句祝福都不肯,那你打電話問這個是逗我玩嗎?」
「那你快樂嗎?」他悠悠的問道。
我一時語塞。
「你祝我快樂我便快樂了唄,如果你問的是個哲學問題,那麼對不起,我回答不了你哈。」我自嘲道,「如果你不想祝福我,那也無所謂喇,反正這些年都過來了,偶不在乎這些嘍。」
事實上,我的思緒飄到很遠,剛來浦城,剛認識影子君,他替我過的那個雖然不算特別有意義,但還是驚喜連連的生日。
我忘了告訴他,那是我人生里第一次如此有儀式感的慶祝生日,並因此而對他心懷感激。
「對了,最近我都沒去辦公室,你和喻易宣背著我有去哪些有意思的店吃好吃的嗎?」我佯裝饒有興緻的問道,以此轉移注意力。
「你對吃什麼時候變得感興趣了?」
「就現在呀。」說完,我仰頭大笑了起來。
「行了,生日打算怎麼過?」他問道。
不過,我很想如此輕快的回一句,但或許在他看來,這未免顯得有些凄涼,然後因此輕視我。
「約了朋友吃飯。」
「我能參加嗎?」他問道。
我把頭靠在沙發上,輕輕吐了一口氣。「你若有心參加,就不是現在這個態度嘍,好好過現在的日子吧。」說著,便掛斷了電話。
茶水已經涼透,我一口便將一整杯茶喝進肚子里,從喉嚨往下走的途中,其中跑在前面的茶水不小心打滑,差點把我嗆著。
晚上,我像個沒事人一樣,去花語酒肆上班。
在酒館,我見到常奕辰,他和一個女子一起進的酒館。
「好久不見。」他微笑著對我說。
「好久不見。」我回敬他道,目光撇向他身旁的女子。
對方冷冷的看了我一眼,似乎對我服務員的身份有淡淡的不屑。
我把酒端到二人跟前,旋即回到櫃檯。
不久之後,常奕辰走向櫃檯,找我搭訕。
「那個,她只是我在合作的一個模特。」他解釋道。
「啊?」我怔怔的看著他,繼而我反應過來,接著補充道,「哦,挺漂亮的,拍人物比拍其他的產品要難很多吧?」
他藉機跟我聊起與攝影有關的專業問題來。
如此有一搭沒一搭扯皮了半天,我把他前後送我的兩款貴重禮物從櫃檯下拿了出來。
「這兩件禮物實在太貴重了,我必須還給你,至於你送的花,已經凋謝了,我倒是想兌成現金給你,但我想你可能不會收的。」
他瞬間明白了我的心意,沒有推脫,接過了我手中的手提袋,然後離開了櫃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