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紅色鬱金香（1）

聽聞影子君和程秋妍分手，是在十一月底的一個周末。

那晚，我照例在花語酒肆當職，如今我已經能輕鬆應付這樣一份工作，而且樂在其中，臨近初冬，浦城的天氣轉涼，前來酒館消遣的人開始比以往有所減少，但酒館的生意向來冷冷清清的，對此大家都已經有些麻木了。

小官一如既往對各類酒品的搭配很感興趣，雖然他並沒有致力於成為一名優秀的調酒師的理想，但或許是因為無聊，而其對別的事情興趣不大，調酒於是成了他在酒館打發無聊時間的最好選擇。

那晚，他給我調製了一款名為「赤焰」的雞尾酒，血紅色的液體像極了被稀釋過的血液，味道卻很雅緻，別有一番情調。

「老穆和程秋妍和平分手了，這個事情，你知道嗎？」小官雲淡風輕的問我。

我扭頭怔怔的看著他，然後沒有搭腔。

事實上，我並不知道，不僅如此，甚至連一點苗頭都未曾發覺。

「為什麼？誰先提的分手？」我問道。

「說是有第三者，對方是個鬼佬，挺有錢的吧。」

「那她和穆寒羽之間的公司，怎麼處理？」

我唯一知道一點便是，當初影子君義無反顧選擇程秋妍，正是因為可以藉助對方的背景和實力，可以在短時間內東山再起。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太能理解處理這種困境中的人會如何選擇了。

「感情上和平分手，公司的事情嘛，目前只能說暫時共同打理，至於後續會怎麼處理，就看他們之間如何權衡了。」

「這麼說，是程秋妍甩了穆寒羽？」我淡淡的問道。

「好難聽哦。」小官看了我一眼，有絲絲惋惜，「不過的確如此。」

我不再搭腔，心裡五味雜陳，百般不是滋味。

那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我沒有再見到影子君，一直到年關將近，我主動給他打電話，電話響了很久也沒人接聽，我不得不重撥了好幾次。

「我爸讓我問一下你，春節你要不要去我家？」我儘可能表現得若無其事的樣子。

他在電話那頭陷入了短暫的思索中。

「考慮好了我會跟安叔叔打電話，謝謝。」然後，掛斷了電話。

十二分的不近人情差點惹惱了我，我把手機重重的扔在茶几上，順著光滑的桌在，手機直接掉在了地上。

那段時間，他安排在我工作室的那個叫喻易宣的學妹也沒有如期出現在工作室，就像憑空消失了一般，一聲招呼都沒打。

一家子怪胎，每當看到那個空空如也的位置時，我便忍不住心犯嘀咕。

再之後，我才聽說，喻易宣車禍受傷住院的消息。

我去醫院探視她時，已經年底了，她正在進行簡單的康復訓練。

「對不起，不知道你傷得如此重。」我稍帶歉意的對躺在病床上的她說。

「是我向你道歉才對，也沒有事先通知你，害你白白擔心了這麼久。」

呃，實際情況是我並沒有擔心她的安危，只是為她莫名的不辭而別而心生埋怨，如此看來，是我心胸狹隘了才是。

「我應該的早點打電話問你的。」

我有喻易宣的電話，但她未出現在工作室的那些時間裡，我從來沒有想過要親自打電話給她，在我看來，經過分手事件之後，影子君對於這位小學妹的前程，自有自己的安排，我和她本就沒有雇傭關係，也談不是朋友，所以自是懶得插手去問對方的去向。

我想，喻易宣應該是知道影子君和她表姐分手一事的，於是在病房我並未提起此事，反倒是她主動提及了影子君。

「你吃巧克力嗎？」她突然伸出手去拉床頭櫃的抽屜。

我慌忙起身。「我來幫你吧。」說著，拉開抽屜櫃門，裡面放著二盒尚未拆封的巧克力，包裝十分眼熟。

「這個味道很好的，是學長特意買給我的。」她在說「特意」二字時，有明顯加強語氣的感覺。然後拆開包裝，從中取出一顆遞給我，「你試試。」

我若無其事接過她遞來的糖果，快速放進嘴裡，三二下便嚼著吞下了肚。

「怎麼樣，味道比你以前吃過的巧克力要好吃吧？」

「就那樣吧，不就是巧克力嘛，你們小年輕才喜歡的東西，這東西我以前吃過很多，膩了都。」

喻易宣的表情有些不高興，我假裝沒看見，目光撇過床頭的花瓶，裡面插著幾枝鬱金香，紅艷艷的，很醒目。

「你也喜歡鬱金香呀？」我信口問道。

「對呀，也是學長送的。」她興奮的說，

「他常來看你？」

「這段時間是，最開始那段時間我臉上有傷，他說要來探視我，被我拒絕了，他一直為這事埋怨我來著，可我不想讓他看到我很醜的樣子嘛。」

「情人眼裡出西施，在喜歡你的人眼裡，不管你成什麼樣，都是最美的。」我假意奉承道。

喻易宣笑了，我才看清她的牙齒，像是剛補上去的新牙。

或許她看到了我的表情，瞬間又合上了嘴。

從住院樓下來，在門口的停車場，我看到影子君和一個男子靠在車身旁聊天，在見到我時，他迅速和那個男子告別，對方朝住院大樓走去，影子君朝我走來。

我突然想逃離他，於是假意沒發現，加快了步子朝出口走去。

「安鈺淇，」他大聲喊著我的名字，「你等等。」

不知為何，我扭過頭，怒視著他。「什麼事？」我沒好氣的問道。

「你吃□□了你？」他無奈的沖我一笑，「前些天你給我打電話說的事情還沒回復你，你跑那麼快，是要幹嘛？」

「你跟我爸說就行了，沒必要告訴我。」

我不重要，的確，對於他來說，我完全是路人甲的身份。

「最近發生了很多事，所以希望你諒解。」他聳聳肩，站在面前俯視著我的頭頂。

我的情緒突然被我的發量所影響，下意識的伸出手掌，輕輕捂住頭頂，然後微微抬頭看著他。

「你和程秋妍分手了嗎？」我半眯著眼睛問道。

他咬了咬牙齒，默然的點點頭。

「你和喻易宣，只是普通朋友嗎？」我接著又問道。

他看了我一眼，「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找機會我會親自跟你解釋的，可以嗎？」他說。

他雖沒有肯定，但卻沒有否認。

我輕輕吐了一口氣。「你好好照顧你學妹吧，再見！」說著，我繞過他側身，離開了醫院。

那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我的感覺就像一個不會游泳的溺水者一樣，惶然又無力，然後在某個午夜夢回的深夜裡，我決意要和過去的自己做一個徹底的了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