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十三

以前倆人在一起話題很多，夏天欺負顧嘉，顧嘉破口大罵，罵不過就上手打，打不過又開始裝可憐乘機而入收拾他。

現在倆人都沒話可說，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夏天詢問他工作問題，他問問夏天現在待在部隊怎樣。

夏天說話還是帶著點小心翼翼，生怕錯了一個字，一個詞。

晚飯後，夏天依舊當守衛一路護送顧嘉回去，目送著人進去，待一會，然後離開。

接下來的日子裡，夏天經常回來找顧嘉，像是在宣誓主權一樣，經常會去顧嘉工作的地方等他下班。

這一等，又是一個新年到了。

夏天遲遲沒有開口，顧嘉也沒有問他，每次夏天來找他，倆人就一起吃個飯，然後夏天護送他回家，就這樣。

直到夏天又一次超過三個月沒來找顧嘉時，他才知道夏天出任務去了，經常聯繫不到人，應該是很正常的。

大年三十那天，一家人在吃團年飯，飯桌上，哥哥時隔這麼多年第一次提起了夏天，桌上氣氛不太好，目光都投到了他的身上。

「夏天找過你了是嗎？」顧聖冬是直接在質問他。

「嗯，有幾次。」

楚劍面露難色，怕顧聖冬發火，放下筷子說：「我聽過夏天要調來北京，但是那邊好像不放人。」

言外之意，他來這裡，是因為顧嘉嗎？

顧嘉放下筷子聳聳肩，一笑：「你們別這麼緊張，都……過去了，他也沒把我怎麼樣，請我吃了幾次飯……道了歉。」

顧聖冬又說：「我不希望你和他有什麼來往，最好，一輩子沒有。」

父母嘆息一聲，都沒說話，顧嘉也低頭沉思著，他不能反駁哥哥的話，因為他知道哥哥是為了他好，況且夏天讓楚劍頂罪的事情，雖然他不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但足以讓哥哥記恨一輩子。

那些事情，追根到底，自己是唯一的受害人，家人想保護他，他都懂，所以不能反駁。

「我不管他要調到哪裡？但那都和你沒關係，也跟我們顧家沒有關係，顧嘉，你明白嗎？」

「嗯，明白。」顧嘉點點頭，並沒多說。

楚劍是最懂這孩子的人，怕顧聖冬說太多了顧嘉會難過，岔開了話題。

「小嘉，今年想去哪裡玩？去東北怎麼樣？」

「拉倒吧，我今年哪兒都不想去，就想待在家裡和你們好好過年。」顧嘉說的是實話，他這些年在外面挺想家的，尤其剛去的時候，甚至後悔出國留學了。

楚劍握住顧聖冬的手，一笑：「冬哥，聽到沒，我就說小嘉今年指定不會去的。」

顧聖冬寵溺地揉了揉楚劍那一頭捲毛，溫柔道：「行，冬哥輸了，今年多休息一周。」

「耶！」楚劍開心搖頭晃腦。

一家人看著看著都笑了起來，只有顧嘉知道，自己的眼裡帶著點淚花。

晚上守歲的時候，他一個人在地下電影房裡躺著，父母陪著楚劍在包餃子，哥哥則在抽空給老闆們拜年，只有他一個人閑著，大家什麼也不讓他干。

電影里放的是青春文藝片，劉若英老師的《後來的我們》。

錯過了，終究是失去了。

如果那晚夏天吻了他，他沒有拒絕，沒有逃離，是不是後來的一切都不會發生？如果他那時候也大膽一點，告訴夏天，我對你還是有感覺的，但你要為我變好以後，我們才能走到一起。

如果當初他這麼說了，夏天是不是就不會犯錯，讓楚劍替他去頂罪？那現在他也不至於在家人面前提都不能提。

電影還在繼續播放，顧嘉知道自己肯定是被電影感動哭了，他現在是個堅強的孩子，不能哭……

電影什麼時候結束的顧嘉不知道，他睡著了，醒了身上已經蓋著毛毯，屏幕的電影已經換成了下一部。

看了眼時間，凌晨四點，手機上有很多未讀信息，只有一條讓他立馬點開了。

【小嘉，新年快樂，第九年，我終於見到你了。】

【微信轉賬99999，備註：拜年紅包】

點開頭像，夏天的朋友也更新了好幾條，從重逢后他沒再特意翻過夏天的朋友圈，現在一看，夏天開始更新的日期，正好是他們在研討會見面的那天晚上。

第一次見面：【何曾有幸，再次相見.愛心】

第二次見面：【嗯，我知道了，回去吧。】

第三次見面：【很想你，卻又不敢靠近你，對不起。】

之後發朋友圈也很頻繁，但都與他有關。

或許夏天也是以這種方式在證明自己沒有放棄。

暖燈突然亮起，顧嘉閉上了眼睛。

「睡不著就起來吃點夜宵，豌雜麵哦。」

顧嘉心裡一暖，楚劍這個人，真的是個很好的伴侶，怪不得他哥哥寧願等他回來認錯也不放手，這樣的愛人，少之又少。

「偷看我是不是？」顧嘉起身笑道。

「嘿！我偷看你做什麼？」楚劍把筷子紙巾都放在他面前，問，「是不是又沒出息偷偷哭啦？」

顧嘉無奈一笑，但也沒否認。

「快吃吧，晚飯你就吃了一點，特意給你煮了面。」

顧嘉還真餓了，低頭吃了起來。

楚劍瞧著他心裡也難受，顧嘉以前是挺不懂事的，那是因為他小，自從出事以後，他好像就變了，不怎麼愛說話，喜歡一個人待著。

本以為這次出國回來會改變一點，但現在，似乎讓顧嘉變得越加沉默了。楚劍看著他整天都在敷衍生活，心裡五味雜陳，要不是他前兩天過去給顧嘉收拾房間，他可能都不知道顧嘉的病其實一直都沒好。

「小嘉，其實冬哥不是那意思，他就是……擔心你會受到傷害，你別恨他。」

顧嘉含糊不清笑了笑：「我怎麼會恨哥哥呢？不會的。」

越是不恨，楚劍反而越擔心。

「小嘉，不論你做什麼樣的決定，楚哥永遠都支持你，哪怕……哪怕是你和夏天，我也會支持你，想做什麼，想說什麼就去做，你身後站著的，是好幾個哥哥們。」

顧嘉嗓子哽咽，嘴裡的麵條始終咽不下去，只有楚劍最懂他，知道他在想什麼。

「楚哥，我覺得我又病了。」

楚劍心裡一疼。

顧嘉把嘴裡的食物吐出來，啞聲道：「我不敢接受他，因為他害得你坐過牢，怕哥哥會生氣。可他也只是個孩子，我不是替他解脫，就是……他只是不願意我被人欺負，他比我們都可憐，可我不敢憐勉他，要不是我，你也不會坐牢，他也不會殺人……」

「楚哥，你知道嗎？夏天其實並沒有錯，他錯就錯在不該喜歡我，不該把我看的那麼重要。」

「小嘉？小嘉？你別哭，不哭了，不說這事了。」楚劍趕緊過來抱住發抖痛哭的顧嘉，安慰他，「沒事了，沒事了，沒人怪你，也沒人怪他喜歡你，沒事了，沒事了。」

「哥哥還在怪他，楚哥……我讓他來給哥哥認錯好不好？我也喜歡他……怎麼辦啊？」

顧聖冬聞聲趕來時，顧嘉已經哭暈了過去，直到這一刻顧家人才後知後覺，顧嘉的病，好像就沒好過。

病房外楚劍給顧聖冬說了很多，顧聖冬沉思了很久。

對於把所有錯誤都歸結在自己身上的顧嘉，顧聖冬無能為力，一切源頭都不是他，而是夏天。

夏天當初如果選擇理智的方式來替顧嘉討回公道，那後面的一切都不會發生。但楚劍說的也對。

「冬哥，如果是你被人欺負了，一樣的，我可能做的比夏天還狠，夏天那孩子把小嘉當成了最珍貴的寶，他根本忍不了別人這樣對小嘉，在他心裡，他喜歡的要死卻捨不得碰他，哪裡會忍受這種糟糕發生，還有心思選擇理智的方式處理？」

再次醒來時，已經是大年初一中午了。

這次他又被安排做了全身檢查，包括腦部，心理，情緒測試一類的項目。

顧嘉心裡始終有個疙瘩解不開，他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化解，也不清楚到底該怎麼樣才能讓這一切都變得好起來。

他喜歡夏天，卻不敢輕易接受，夏天就像是個炸彈一樣，隨時都有可能讓身邊的人爆炸！

事後，顧聖冬和楚劍再次找他談話，顧聖冬的態度沒變，只是告訴他，夏天想要那些事過去，那就拿出態度來！

——

大年初四的時候，顧嘉接到了夏天的電話，那晚，是他們愛情的開始。

「小嘉，新年快樂！」

「嗯，你也快樂。」

那頭似乎很開心：「我剛出任務回來，沒來的及給第一時間送祝福，不過現在應該也不晚。」

「不晚。」顧嘉想了想又問，「你，沒受傷吧？」

「沒有，我可厲害了，不可能受傷的。」夏天又說，「好想回去陪你過個年，但又怕打擾……」

「你不是已經打擾到我了嗎？」顧嘉問他。

那頭突然沉默了。

「你對我打的什麼主意？這麼賣力的討好我，是想贖罪嗎？」

「……對不起。」

「我要聽的不是對不起！」顧嘉低吼道，「你以為每一句對不起都能換來沒關係嗎？」

夏天不說話了，顧嘉努力平復心情，盡量不要讓自己聽起來像個怨婦一樣。

「怎麼不說話了？」

」你平時話不是很多嗎？怎麼不說了……你夏天不是天下無敵的嗎？」

顧嘉說著說著又帶上了哭腔，「夏天……你，你能不能給我哥認個錯，可不可以……可不可以給楚哥道個歉？告訴他們你錯了……」

「小嘉，你別哭，別哭，我認，我認錯。「電話那頭夏天急了，「我現在就去認錯，你別哭了成嗎？小嘉，別哭了成嗎？」

「夏天……你這個王八蛋！你害的我好苦啊……嗚嗚，你一走了之了，想過我的感受沒有？王八蛋！」

「你做了錯事一走了之，回來卻遲遲不給楚哥道歉……當初我都告訴你了不要撒謊……為什麼？」

「為什麼夏天？你喜歡我……為什麼不能好好聽我的話？」

夏天有兩大弱點，一是顧嘉，二是顧嘉的眼淚，顧嘉如果過不好，比他自己過不好還難受，顧嘉如果哭，比挖了他心都疼，在他心裡，爹媽都不可以惹顧嘉。

聽著電話里痛哭的人，夏天再也忍不住紅了眼眶，思索后，他拔掉了手背上的針頭，穿著病服拿起手機就這麼一瘸一拐跑出了病房。

「隊長？隊長你幹嘛去？腿不想要了嗎？！」身後傳來士兵的叫喊聲，夏天已經顧不得了，出了醫院攔了一輛計程車一路去了機場！

「喂首長，夏隊長跑了！」

顧嘉把手機扔在地上，自己也躺在地上，抱著膝蓋哭成了淚人，說對夏天沒感情，那他也不至於這麼痛苦。

如果沒有一點點喜歡，他也不至於難受到想讓夏天這麼高傲的人來給哥哥認錯，他想只要哥哥同意了，他和夏天，就可以談戀愛了。

從小到大，他都喜歡夏天，他不理夏天只是因為夏天有了新朋友，不再需要他了，可他身邊只有一個夏天啊！

那個王八蛋趕走了他所有的朋友，最後卻不要他了，他顧嘉也是被人疼愛大的小朋友，憑什麼不可以生氣？憑什麼非要圍著他轉啊！

在顧嘉躲在房間里痛哭的時候，夏天買了最近的航班飛回了北京，三小時候四十分鐘，落地時夏天就穿著一身病服，連個外套都沒穿，腿上還綁著繃帶，走路也是一瘸一拐。

這段時間他沒來找顧嘉，其實是受傷了在醫院休息，至今他的腿還沒好，鋼板也鑲嵌在骨頭上。

他顧不得又冷又餓又困的自己，打車回了家，他本想第一時間去看顧嘉，可這樣不行，他得先回家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