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九

熙熙攘攘的候車廳，來來往往的行人匆匆而過，在2號站的出口，一對夫夫牽著手有人翹首以盼，像是已經等候多時。

個子高一點的那人牽著一身黑色西裝的男人，偶爾轉頭說著耳語，倆人相視一笑。矮一點的男人一手被牽著，一手握著一束滿天星，藏在身後，看樣子應該是要給哪個人一個驚喜。

與此同時，2號站出口的大門外，齊刷刷停著七八輛軍牌車，為首的是一位五十多歲的某區參謀長。

而在不遠處，一輛豪車旁，還站著三個人，放眼望去，他們也在望眼欲穿看向出站口。

「女士們、先生們：飛機即將落地，請您回去指定的座位，收起小桌板、調直座椅的靠背……」

國際航班飛機齒輪在機場滑行后緩緩停下，一位小青年戴上墨鏡，迫不及待拎著背包出了機艙，急切的想要去見想見的人。

十分鐘后，另一架國內航班，從新A飛往北京的波音738也到達了目的地，一位身姿矯健，威風凜凜的小軍官也下了飛機。

他與小年輕不同的是，小年輕對這裡沒有留戀，而這個小軍官，他似乎很久都未踏進過這片土地，仰頭呼吸著空氣，腦海里努力在回想那流失的點點滴滴。

小年輕一身休閑打扮，看似瘦瘦的一個人，拖著兩個行李箱往出口走去。

遠遠地他就看到了等待自己的那兩人，小年輕立馬停下，興奮地大聲喊道：「哥！楚哥！我在這裡！」

遠處的倆人早已看見了他，聽到聲音沒錯后立馬快步走了過來。

今天是顧嘉回國的日子。

在顧聖冬和楚劍結婚後，他選擇了出國留學。

當初顧聖冬很猶豫，怕他一個人去了外面不安全，但顧嘉覺得自己可以，他不能一直當一朵溫室里小花朵，他也想出去走走，去做自己感興趣的事情。

如今出國五年回來，顧嘉成功在麻省理工學院畢業，現在他也算是個海龜了！不僅學歷高了，年齡也隨著長了。

這年他馬上二十七歲了。

「哥！嫂子！我快想死你們了！」顧嘉一下撲進顧聖冬的懷裡，回到這裡，他依舊是哥哥最疼愛的弟弟，撒個嬌，賣個萌，他還是個小朋友，這種感覺真的非常幸福。

站在一旁吃味的楚劍搖頭笑得無奈，打趣他：「哎呦，我們小嘉都快三十的人了，怎麼還是見了哥哥就往懷裡撲啊？」

顧嘉哼哼笑了幾聲，顧聖冬放開他，揉了揉他的頭髮，又仔細端詳了一下，才開口說話：「不錯，成熟了點，不過還是那麼冒冒失失的。」

「嘿，那是！」顧嘉得意地揚了揚下巴，沖著楚劍說道，「嫂子，不給我個擁抱嗎？」

楚劍：「……」

顧聖冬低笑。

「小屁孩，都給你說了多少次了，不要叫嫂子！」楚劍惱羞成怒，過來抱住顧嘉，順便掂量了一下顧嘉瘦了多少斤，「要叫我哥夫才是。」

「哼，我可是親眼看見我哥娶的你，我有視頻為證哦～」

楚劍一時語塞，罷了罷了，叫去吧，孩子開心就好。

「走吧，爸媽還在家等著給你接風洗塵呢。」顧聖冬將花遞給顧嘉，哥倆慢悠悠往出口站走，楚劍則推著行李箱跟在後面，聽著哥倆聊天，他只覺現在幸福無比。

出了站口后，顧嘉和哥哥站在門口等車，楚劍去開車。因為出口不讓隨便停車，楚劍又不願意讓顧家兄弟跑那麼遠。

顧嘉一眼看到了那幾輛耀眼的軍牌車，但沒看到在另一頭的另一家人。

沒一會裡面出來七八個身著綠色制度的軍人，顧嘉只是多看了一眼，眼睛一下就定在了為首的那個人身上。

那人身材挺拔，腰桿筆直，看不清他長什麼樣，因為那人頭上包著紗布，戴著口罩和帽子，胳膊好像也受傷了，一隻吊著，另一隻向對面的人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走了。」耳邊傳來催促的聲音，顧嘉回頭，楚劍已經開車回來了，他沒再多看，彎腰進了車內。

就在他彎腰進車的那一瞬間，剛才他一直看著的那人轉頭看向了他，只是掃到了他的背影和楚劍的一閃而過的身影。

他望著車子揚長而去，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眼花了，但此刻心裡頓時像被浪掀翻了一樣。

「夏同志這次任務完成的非常不錯，辛苦了！」參謀長回了軍禮給他。

「沒什麼辛苦的，為人民服務！」那人話罷眼裡多了幾分悲痛，「只可惜，有兩位兄弟永遠留在那裡。」

在場的幾個人都底下了頭，想到了這次出任務犧牲的兩名戰友。

參謀長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夏天，這事我們會討回一個公道，你們這段時間先好好養傷，這筆賬，我們遲早要算的！」

沒錯，與顧嘉前後下了飛機，同一個站口出現的人，就是夏天。

在一個月前他們接到了一份跨境任務，今天也是結束任務返回的日子。

他從入部隊以後就沒回過北京，他離開家，有八年了，沒見那個人——也有□□年了。

送走首長，夏天這才見到了父母。

對家人，他也沒什麼可愧疚的，只不過經過時間的磨鍊，他已經長大了，不會再給家人添麻煩。

哪怕聽著三句話不到就要哭的母親，聽著父親語重心長說兒子長大了，不愧是他夏海軍的兒子，再聽到姐姐說，歡迎回家，夏天。

這年夏天，夏天選擇了回家。

這邊顧嘉一進家門就被顧夫人拉著左看右看，看哪裡瘦啦，哪兒胖了，生怕兒子在外面吃了虧。

其實顧嘉留學五年沒回家，顧聖冬和楚劍去看過他兩次，父母也要過去，但被顧嘉阻止了，說太麻煩了，他很好，不用專門過去看他。

他知道父母對他有愧疚，其實他現在誰都不恨了，父母是自己的，他更不能恨。

除了那個人。

今天一家人團聚，飯桌上父子四人敞開肚子拼酒，顧夫人嘴角就沒拉下來過。

「爸媽，這杯敬你們二老，謝謝你們的養育之恩，謝謝給了我這麼好的家庭，我愛你們！幹了！」

「哎呦，瞧瞧我這小嘉兒，嘴巴怎麼這麼甜吶？」顧夫人看到兒子這麼開心，又聽到兒子表白，二話不說立馬乾了。

顧漢庭也笑著，雖然不善言辭，但那雙眼睛里已經有了他想說的一切。

小兒子和大兒子不同，大兒子沉穩內斂，從來不說爸爸媽媽我愛你們的話，小兒子古靈精怪，總是讓你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給了很多驚喜。

但兩個都非常優秀。

當然，現在也有了第三個兒子，那就是兒媳婦楚劍。

楚劍這孩子吧，太懂事，照顧得他們一家都很好，忙裡忙外，也非常孝順。

顧嘉喝得臉蛋兒都紅了，又端著一杯對著顧聖冬和楚劍：「哥哥，楚哥，這杯敬你們倆，我也愛你們。以前總想著要個特別疼我的哥哥，結果老天爺就送了一個給我，現在我非常幸福，有兩個哥哥，都特別寵我，我就是天底下最幸福，最快樂，最牛逼的弟弟！幹了！」

話罷仰頭又是一杯下腹，今天在家裡，眾人也都沒攔著。

顧嘉在外面滴酒不沾的，今天這頓酒，他確實想喝，也想借著酒謝謝父母，謝謝照顧他的哥哥們。

從他出事以後，父母之間的關係也曾經微妙過，可他希望父母好好的攜手並進一輩子。

而哥哥顧聖冬，是最辛苦的一個，也是付出最多的一個，多的廢話他不想說，話說多了難免會引起不適，所以他一切都在酒中，他信哥哥懂他的意思。

他其實挺喜歡喝酒的，因為喝酒了可以快速進入睡眠，一覺睡到自然醒，夢裡什麼都沒有，也沒人會提醒著他經歷過什麼。

但顧聖冬給他下了死命令，離開家的地方，滴酒不沾。

在國外他也是，一口酒都沒有喝過，同學們都說他沒意思，他心想，有意思的事多了，我不差喝酒這一點。

晚上都留宿在父母家，好久沒這麼熱鬧了，況且今天都喝了酒，顧夫人不讓走。

顧嘉被楚劍扶回房間休息就打發他走了，他知道這個時候楚劍更擔心哥哥的胃會不會不舒服，楚劍對哥哥的愛，是他羨慕了一輩子的愛情。

楚劍出去前給他留了溫水在床頭，還拿了解酒藥給他，太貼心了他這個嫂子。

房間終於安靜了下來，顧嘉靜靜地躺在床上，閉著眼睛在想今天機場見到的那個畫面。

那個人，穿上軍裝的樣子應該也很颯吧？

剛剛特別困，現在躺在床上他卻睡不著了。

撈過手機，他側身躺下開了機，因為今天怕打擾到他回家吃團圓飯，下飛機後手機一直都沒開機，這會兒打開信息不斷的跳躍出來，沒一會微信未讀信息已經99+了。

一一翻開看過，都是那邊的同學們問候他是否平安到達，看完一個刪掉，他也不回，直接發了一個朋友圈。

——【安全到家，現在已經準備睡覺了，晚安】配圖是一張蔚藍的天空。

看到最早一條消息的時候，顧嘉笑了，然後回了信息過去。

學長：【小王子，到家了沒啊？我到家了哦。】

顧嘉回復他：【到家啦，現在已經躺床上了。】

【醉了jpg】

那邊好像就在等他信息一樣，秒回：【小王子，喝酒了嗎？】

顧嘉：【是的，今天開心^_^】

學長：【開心就好，那小王子現在睡覺吧，明天我打給你_愛心。】

顧嘉：【晚安學長_呼呼JPG。】

學長叫林希，是去了國外留學才認識的，比他大一屆，這也是顧嘉到目前為止，交得最好的一個朋友。

仔細想想，他從小到大，好像只有那麼一個朋友，其他人畢業以後都沒再聯繫，他不想讓別人一見到就可憐他，對他擺出一種施捨的態度，所以他也不想聯繫。

林希是山東青島人，平時很照顧他，倆人也談得來，所以變成了摯友。

再往下滑，微信最底還有一個人，沒有任何消息，也沒有紅色提示標識。

顧嘉手指動了動，點進去，最後一條信息還停留在很多年以前。

【小嘉，對不起，我愛你。】

※※※※※※※※※※※※※※※※※※※※

不好意思，昨天太忙了，沒來得及寫完車，改天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