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十

點開頭像，進到朋友圈，為數不多的幾條信息，但都和他有關，更新日期，也停留在幾年前。

【今天帶小朋友玩了蹦極，結果他忽悠我跳下去，自己跑了。】

【小顧嘉今天考科二，雖然掛了，但他真的很棒，肯定是駕校的考試車有問題，我要舉報駕校_微笑jpg】

顧嘉苦笑一聲，這裡的所有聊天記錄，朋友圈裡所有的內容，他都已經背的滾瓜爛熟了。

就像此刻手中這箇舊手機，他永遠捨不得換，因為換了，聊天記錄就沒了。

不知為何，腦海里又浮現了機場的那個身影，夏天離開快十年了吧？不知道這輩子，他們還有沒有見面的機會。

如果見面了……算了。

顧嘉關了手機躺平，閉上了眼睛，沒一會眼角流下淚珠，一直掉落在枕頭上暈染出一朵花來。

次日顧嘉睡到了自然醒，起來洗漱過後，父母出門購物去了，哥哥去了公司，家裡只有傭人和楚劍在。

見他下來，楚劍道了聲早安，然後去廚房端出來了早已準備好的飯菜，他也很久沒吃飯楚劍做的飯菜了，十分想念。

吃飯時楚劍問他今後有什麼想法？

顧嘉搖搖頭，表示還沒想好，他其實想去當個老師，奈何楚劍立馬反駁了。

「這事你得聽冬哥的，等晚上回來我們再商量一下。」

顧嘉一笑：「大嫂，你覺得我去做什麼好？」

楚劍嘴角抽了抽：「聽冬哥的，如果你不想在公司做事，可以選擇其他行業，只是我覺得老師，你屈才了。」

顧嘉莞爾一笑，他屈才不屈才無所謂，只是一份職業罷了。

吃過飯後顧嘉繼續睡覺，他時差還沒倒過來，晚上等顧聖冬和父母回來他再商量工作的事情。

其實回國之前國內已經有人想要他，他和林希一樣，同時都收到了這裡的邀請，只是他還在考慮。

才醒沒多久，這次躺下也是久久未能入眠。

在他出國的時候，夏思媛交給他一份信，說是那人拜託給他的。

裡面沒寫什麼，只有三個字——對不起。

夏天對不起他的事兒挺多的，其實也就那麼一件，按理說，他怪不到夏天，可一切緣由又是因為他，不怪，不恨，那他真的就要忘記他了。

一直以來他對夏天的感情非常模糊。

算不上喜歡，也算不上愛吧，他可能把夏天當做家人了，一個可以替自己出頭的哥哥，除了顧聖冬以外，夏天也是保護他最好的一個人。

直到後來夏天經常找他留宿，他才開始慢慢注意到他們倆之間的關係。

夏天這個人很瘦，胸膛靠上去卻是那麼結實，有那麼一瞬間，顧嘉覺得夏天這個人其實也很可憐，因為他不是個好人。

在學校沒人不知夏天是誰，但沒人願意放下心裡的惡意去正真了解他。

他雖然愛打架，也不愛學習，可從來沒有在這學校打過一個好人，考試也不是倒數第一。

每次聽到別人說夏天怎麼樣不好的時候，顧嘉都不會參與這個話題，因為他從小就認識夏天，知道他不是別人口中的夏天，他是他認識的那個夏天。

如果賈仁不這樣對他，如果夏天不要衝動，顧嘉想，他們的關係一定也會進一步軟化，不會連提起彼此名字都覺得是一種壓力。

夏天默默地喜歡他，卻也沒把愛強加在他身上，他尊重自己，也沒強迫自己必須愛他，這也是顧嘉願意和他吵吵鬧鬧見面的原因。

十九歲到二十七歲，八年了……

一別經年，再見已不知是何時了。

晚上父母和哥哥都回來后，顧嘉把工作的事情說了，也告訴了家人科學院對他的邀請，說實話，這是對他很大的認可。

哥哥和父親作為生意人，懂得世間法則，所以支持他為國家效力，而母親願意支持他做一個老師。

楚劍站顧聖冬這邊，在他心裡，或許顧聖冬是最大。

顧嘉對於想去科學院的熱度沒當老師高，飯後顧聖冬特意找他談話。

直到這一刻顧嘉才明白，哦，原來我長大了，馬上要出去工作了，家人為我出某划策，為我的前途考慮一個合適的路程。

「哥哥本來不想參與你工作的事情，現在感覺你也沒有更好的想法，所以我想聽聽你對未來的規劃。」

規劃？

這個顧嘉還真沒想過。

他望著哥哥，想了想突然一笑：「哥，你是不是怕我還想著楚哥啊？」

顧聖冬：「……」

顧嘉哈哈低笑了起來：「逗你玩呢，別當真。」

顧聖冬但笑不語。

「其實要說規劃，我沒想過，我就是覺得老師這個事業非常偉大。」

「你是覺得老師這個職業輕鬆吧？」顧聖冬看破了他的想法，「其實並不輕鬆。」

顧嘉就是這麼想的，比起科研工作要禿頭，老師是個理想的職業。

「科研這個工作不僅僅是偉大，也是讓你能夠不懼困難，敢於迎難而上，有毅力和耐心。」顧聖冬看著弟弟認真道，「哥哥希望你選擇一份有挑戰性的工作，而不是一份讓你後退，以偷閑這種思想去做的一份工作，教書育人，比你想象的還難。」

哥哥的話一直在他耳邊環繞，直到晚上回家后，他還在考慮工作的問題。

現在他還是回了自己上學時買的那套公寓里，房間楚劍早已提前打掃過，什麼都給他準備妥當，桌上有新鮮的花束，床單被罩也帶著一股淡淡陽光的味道。

從行李箱最裡層拿出一瓶維生素放在床頭櫃里，顧嘉盯著那幾瓶葯看了很久。

帕羅西汀——只有對方可以救自己，誰也離不開誰。

晚點的時候，林希打了電話過來，也是詢問他工作的事情。

「學長，我還沒考慮好呢。」

「小王子，這你還要考慮啊？這可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工作，還考慮什麼呢？」

顧嘉心想我就是沒有這想法：「就是因為工作重要，所以我不敢輕易接受。」

林希一聽他要放棄，立馬勸他：「別啊，有學長在呢，你的專業課比我還好，我都可以去，你為什麼不能呢？顧嘉，你聽我的，就去科學院，說實話，以你這個成績，做個老師屈才了。」

顧嘉一笑，內心OS：這話怎麼這麼耳熟呢？

哦，對了！楚劍也說過。

那邊繼續道：「小王子，真的，我說實話，我們一起去科學院吧，這次，我們應該能並肩作戰了吧？」

這天倆人聊了很久，林希一直在勸顧嘉，只有顧嘉心裡清楚，其實在哥哥告訴他，希望他敢於迎難而上的時候，他就已經決定好了，他懂哥哥的意思。

家人都怕他對那事還有陰影，沒有是假的。

他低頭看著自己手腕上，又摸在心臟上，還有其他地方的傷口時，他知道，活著，就要往前看，那段陰暗的時光，總會有暖陽來替換掉的。

最後顧嘉聽了顧聖冬的話，去了科學院報道，他的人生，也就才剛剛開始。

——

進院不久后，他趕上了院內一次特大交流會，雖然他年紀不大，但智商能上159的人也不是個缺兒（當然，他只是缺在其他地方）。尤其像顧嘉這樣的年輕人，上升空間又大，專業又是物理，所以他很榮幸被邀約在內。

這個機會連同時進院的林希都沒有。

顧嘉初入茅廬，這樣子確實有些容易被人嫉妒，但好在顧嘉這個孩子性格好，身後的背景也強大，別人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恭喜我們小王子啊，參加回來記得給我分享哦。」

顧嘉哈哈笑了幾聲，看著他說：「學長，我才要謝謝你呢。」

林希一笑：「沒什麼，你本來就是靠自己能力來到這裡，憑什麼要讓他們覺得你是走後門進來的？越是這樣，你越要加油，超過他們！」

顧嘉笑笑沒說話，和林希一起去了食堂吃飯。

這裡一切都很好，只有那麼幾個心思不花在研究上的人經常愛八卦。

顧嘉心裡不在乎，他就算不進這裡，就憑他家的資產，夠吃他幾輩子了，但大哥說了，男兒志在四方，為國爭光，也是為顧家爭光！

研討會訂在晚上，當晚顧嘉來參加時，顧聖冬特意買了一套西服送他，讓他穿正裝去參加，這也是小顧嘉第一次穿這麼正式。

到達目的地以後，顧嘉才知道，今天參加這場研討會的，不止是他們，還有軍區科級院的。

聽院長說，來的人不一定都是參加研討的，也有來見見世面，找找關係，比如他們組的組長陳文。

「小學弟，快幫哥看看，哥這身打扮，夠不夠靚？」

顧嘉扶額：「組長，已經夠靚了，您是想把今晚大家的眼都閃瞎嗎？」

陳文三十一枝花，母胎單身狗一枚，把多餘的時間全部奉獻給了研究成果上，根本無暇顧及戀愛，等到想戀愛的時候，發現已經三十四了，條件好的姑娘都瞧不上他這樣沒時間陪的。

今晚！他誓言把握住這個機會，廣撒網多撈魚！

顧嘉今天來的目地也是為了見見世面，然後認個熟臉，以後好開展工作，他們搞研修的，費人，費力，更費錢，不巴結好那些金主們，以院長的話，他們就得拿起鐵鍬，背上麻袋，身穿厚靴親自下地挖土！

「組長，為什麼軍區的人也來啊？他們不是有國家支持嗎？也是來找金主的？」顧嘉看著最前排那各個身穿軍裝的人不解道。

陳文走進他小聲說：「國家也有缺錢的時候啊，今兒來的人可都是數一數二的首富們，讓他們隨便揮手投資一個科研項目，那不也是為國家做貢獻嗎？」

顧嘉嘴角一抽，心想這不就是打著研討的旗子來找投資商么……

而且那些富商還不能拒絕……

顧嘉心想：還好我哥不是首富。

「行了，來就看看，你以為真要探討研究什麼的。」陳文一臉見怪不怪，指了指一旁的休息區，「你要實在無聊，就去那邊坐會，喝點茶，吃點點心。」

顧嘉心想可惜了我哥給我這一身裝扮，還以為今天能有興趣的研究呢，結果……

嘆息一聲，顧嘉過去坐在沙發上休息，無聊至極，還不如回家睡覺，拿出手機正準備給林希吐槽，很巧林希先給他發了信息過來。

「給你介紹一個，這是我們新疆反恐特戰隊的夏天同志，今晚特意陪我參加這個研討會，你呢？」

說話的人正對著陳文，他也一身軍裝，而站在他身旁的，是夏天。

陳文笑著用拳頭頂了頂他的胸口：「我今兒個可不是一個人來的，我也有小學弟陪著。」接著他又向夏天打了招呼。

夏天臉上沒什麼表情，冷冰冰一副欠他幾百萬的樣，對別人打招呼也只是淡淡一點頭，連金口都不開。

顯然也是對這裡沒興趣。

陳文也不覺得尷尬，收回手指了指顧嘉的方向：「那是我學弟，介紹你們認……」

「不用了，沒興趣。」夏天打斷了他的話，轉身離開了。

陳文鏡片下的眼睛瞪了瞪，指著他朋友一頓低罵，你軍官了不起啊？！給誰臉子呢？我學弟可是天才級選手，你居然沒興趣？！

朋友笑著拉走了陳文，低笑賠不是。

夏天也去了休息區，左右看了看，每個休息區都有人，有的是一起，有的是過去搭訕的，只有一個地方是一個人，對面的位置是空著的，於是他闊步走了過去。

一步一步靠近，夏天突然有種心痛的感覺，好像被什麼東西揪著，心裡又慌又悶。直到他坐下后，抬頭看見對面低頭玩手機的人時，他終於知道自己心為何這麼痛了。

他盯著對面的人，手指也在發顫，甚至發不出一個音節來，他想了那麼久，心心念念了八年多的人，此刻……真的就這麼毫無徵兆的出現在了面前。

「小……小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