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仲春二月的雨,是天公朝人間丟的一席帘子,密織的雨絲里透出淡淡的天光,隱約勾勒出朦朦朧朧的山光水色,將春意調和成一種濃墨得宜的顏色。
李隱舟單薄的身子在斜風細雨中打了個哆嗦,糊滿了冰涼水珠的眼睫抖了抖,猛然從睡夢中驚醒過來。
馬棚頂上糊的那兩層茅草壓根不能遮風擋雨,這場在農家眼裡極為及時的降水,對於被羈押在此的李隱舟而言,無異於老天爺的落井下石。
他默然地抖了抖肩頭的雨水,看著一雙皮肉稀薄、骨骼分明的手腳,只能以骨的發育約莫估算出個不到八歲的年齡。
這身體的原主爹媽不詳,姓名未知,發育不良,智力還有短缺的嫌疑,被村民一口一個「痴兒」地呼來喚去,一邊傻笑著一邊被人擰著脖頸丟進馬棚,頭一次被洗凈的身子就等著三日後抹了脖子祭給山神。
面對這樣的青銅開局,李隱舟不禁陷入了沉思。
要不……乾脆重新刷個開局?
正當他認真考慮要不要一頭碰死在茅草上的時候,一個毛乎乎的腦袋拱了過來,在他胸口蹭了蹭。
有氣無力的聲音貓叫似的:「阿哥我好冷……」
李隱舟撩開她濕漉漉的額發,露出底下一張瘦黃的小臉,瞧著至多不過六七歲的模樣,正當是該圓滾滾的時候,這孩子卻瘦得皮包骨頭,眼窩深深凹陷下去,連睫毛都稀稀疏疏,黑亮的眼睛里分明寫著餓字。
李隱舟也一道餓了三天了,只差把地皮給掀開了,若不是要留著象徵性擋擋雨,茅草都得給兄妹倆啃禿了。
但是這個叫環兒的小女孩狀況顯然更糟糕,只怕再繼續這樣關下去,不到祭天的日子,就只剩下一具屍骨了。
李隱舟脫下僅有的一層單衣,裹在她的身上,把她緊緊摟在懷裡,相擁著蜷成一團,盡量減少熱量消耗。
「再等等,再等等大人就會來接我們了。」
環兒趴著他的胸口,卻幾乎沒什麼重量,像抱著一塊浮冰。李隱舟用胸膛暖著她,不多時便感覺到兩滴熱熱的水珠落在心口上。
「可是阿翁已經死了,誰會來接我們呢?」她緊緊抱著李隱舟,氣息不勻抖得像篩子,「阿翁說這廟裡有神仙,我每天都給神仙磕頭,可為什麼神仙還是生氣了?」
通過幾日零零碎碎的交談,李隱舟大致也將事情的前因後果摸了個一二。
這馬棚前頭原本是一座山神廟,裡頭賴著一群無父無母、無田無地更無人管教的社會流浪閑散人員。
俗稱叫花子。
尋常日子裡,這群叫花子和泥塑的神仙也都各自相安無事,你享你的香油,我啃我的窩頭,閑來無事時也偶爾嘗試搭兩句話,只是神明並不曾理會而已。
卻不知的,某天晚上,這群安分守己的叫花子突然中了邪一般,竟然開始在廟裡大砸大鬧,推了那神仙的塑像,把香火畫壁砸了個稀巴爛,還將古老的功德碑都踩在腳底下咯咯大笑。
村民聽了一夜驚悚的笑聲,一早忙趕來廟裡,卻只見滿目的狼藉。他們還沒來得及拎起鋤頭教訓人,發了瘋的叫花子們掛著滿嘴的白沫,含著笑,卻是早已經涼透了。
這件詭異的事情傳來傳去,兩三日間已成了全村皆知的秘密。
村裡德高望重的巫醫來查探了叫花子的屍首,斷言是這群叫花子醉酒鬧事,大膽冒犯神仙,才被神仙一怒之下取走了性命。
若要平息神仙的怒火,須要上供七歲的兒童一雙,否則來年風雨不順,誰也別想活命了。
偏巧這群叫花子收留了一男一女兩個七歲的孩子,那天夜裡剛好去村裡討飯去了,因此倖免一死,如今一聽巫醫的話,村民們自然頭一個想到了他們。
而這兩個倒霉孩子,正是穿越而來的李隱舟和原生可憐娃環兒。
……封建迷信害死人吶。
明知事有蹊蹺,可偏偏在場的大人都已經死了,李隱舟也只能循循善誘,漫無目的地從環兒這裡套出點信息。
「你說,阿翁他們發瘋之前有沒有做過以前沒做過的事情?比如吃了什麼東西,喝了什麼酒。」
「以前沒做過的事情?」環兒慢慢搖了搖頭,接著便不肯定地頓了頓,似乎想起了什麼。
「那天阿翁不是采了好多漂亮的蘑菇煮湯嗎?紅紅的,大大的,我以前都沒有見過。」
紅艷的大蘑菇……李隱舟下意識地聯想到一個可怕的名詞,腦海中隱約找到了問題的答案:「上面是不是還帶著黃色的碎末?」
環兒迷惑地仰起腦袋:「我記起來了,那天哥哥你不是也吃了嗎?我的都叫你搶去了。」
……傻孩子,幸虧你沒吃上,不然早和你阿翁、和原主這倒霉孩子一起去了。
塞翁失馬,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李隱舟正打算細問幾句當時的情形,忽而聽得嘎啦一聲,前頭山神廟的大門被粗暴地拉開,跟著踏進來兩道急匆匆的腳步聲。
一個氣喘吁吁的聲音在遠遠焦急地呼喚著:「哎喲,小娘,安小娘!你慢些,慢些!」
驟然聽到熟悉的聲音,環兒下意識地攢緊了李隱舟的手臂,緊張地將頭抵在他的肩膀上,氣息若浮:「他來了,他來了阿哥……他要抓我們去祭神了嗎?」
李隱舟安撫地拍了拍她的後背,小心地屏住呼吸:「噓,好像還有別人,先聽聽。」
「劉里正,你再喊我安小娘,我可要惱了!」清清脆脆的聲音隨腳步雀躍,稚嫩的聲線帶著孩童特有的執拗,「我已經告訴了父兄,改了新名字,你喊我阿香就是。」
劉里正已是不惑之年,卻依然只是個小小的里正,雄心壯志早泯滅在星星華髮中,搜刮的油水倒把肚子裝得大腹便便,如今端著個過於肥滿的身子,哪裡追得上精力過剩的垂髫小兒。
他被肥肉擠得快消失不見的眼睛里閃過一瞬而逝的不耐煩,笑容依然和藹可親:「是是是,我的好小娘,這廟裡才死過人,陰氣重,你還是去個別的地方玩吧。」
阿香四處張望著,目光忙裡抽空地瞪他一眼:「我可不是來玩的,我是來查案的!我可不信什麼怪力亂神的邪說,你別想誆我!」
劉里正亦步亦趨地跟著她團團轉,耐心地哄勸:「小娘你瞧,這裡,這裡就我們兩個人,我再沒騙你的,你還是和三位少主一起在村裡候著吧,有什麼發現小人一定告訴小娘。」
阿香並不理會,繞開他寬大的身軀四處探查一番,卻始終沒有發現假象中的作案現場,略微挫敗地嘆一口氣,手指糾結地擰在一起,卻理不出個頭緒。
李隱舟輕輕捂著環兒的嘴,秉著呼吸仔細聆聽了半天,這小姑娘明顯是顯赫人家的大小姐,也許是一時興起才玩起了查案的遊戲。
如果這時候大叫出聲,一定能吸引她的注意力,可從聲音上聽,這不過是個和他們一般大的小屁孩,又沒有僕人陪伴,如果因此惹惱了劉里正,把她也牽連進來,說不定又白白賠上一條無辜性命。
劉里正見她氣惱地擰緊了眉頭,心裡松下一口氣,賠笑道:「這裡有什麼好玩的,小娘若是喜歡,我叫人戴面具陪你玩,好不好?」
「不好不好不好!」阿香惱得一跺腳,正想發作,卻聽見一陣嗚咽幽怨的叫聲。
「喵——喵——」
連著五聲叫喚引起了阿香的注意,大族之家的千金,從來沒有接觸過這種鄉野間的小動物[1],好奇地探出了脖子:「劉里正,這是什麼聲音?」
「小娘有所不知,這是一種叫貓的賤畜,鄉下里養來捉田鼠的,這或者是哪家的貓跑了出來,或者是野貓,總之那畜生爪牙尖利,又醜陋,小娘還是快回去吧,您要是受傷了,我用什麼和破虜將軍交代啊!」
正說話間,嗚嗚咽咽的貓叫又回蕩起來,一連五聲混著陰慘慘的風雨,把破敗的山神廟映襯得更為詭譎。
阿香在陰惻的氛圍中打了個寒戰,眼神動搖片刻,悻悻道:「那便先回去找兄長他們吧。」
——
老少二人腳步聲漸行漸遠,李隱舟卸下最後一點力氣,仰頭癱靠在被緊鎖的門口。
「阿哥,你……」環兒顯然被他剛才的迷惑行為嚇傻了,見他不瘋不傻,神色正常,才小聲追問:「你學貓叫做什麼?」
「這不是貓叫。」李隱舟仰面迎著落下的雨珠,蒼白皸裂的嘴唇被濡濕開,他舔舔唇上的雨水,潤一潤乾澀的喉嚨,輕聲道,「再等等,妹妹。」
求救的信號已經傳遞出去,生死禍福,只能安聽天命了。
是夜,風息雨止。
一盞燈籠如螢火,飄然靠近清冷寂靜的山神廟。
一片死一樣的沉寂中,只聽咔一聲,鐵鎖被打開,被扣緊的木門猛然松出一道寸余寬的門縫。
如霧燭光頓時傾入視野。
昏黃燭光下,兩個瘦骨嶙峋的孩子緊緊摟抱在一起,全身濕漉漉得像剛從水池裡撈起來般,活脫脫就是兩個被丟棄的小貓崽子。
「我怎麼說來著?二哥。」阿香俏麗的的臉龐掩映在瑩瑩燈輝中,黑漆漆的眼眸映出跳動的焰光——
「兩隻,小貓。」
※※※※※※※※※※※※※※※※※※※※
小娘是漢朝年長者稱呼小女孩的喊法
本文【無CP】有任何疑問可以看微博
安利西瓜老師馬上開的新文!
《二分之一不死[無限]》by西瓜炒肉
1.
燕危走進了一個高聳入雲的黑色大樓,意外進入一個充滿各種副本的樓內世界。
副本里,俯身親吻神像的傀儡、雙眼空洞的畫中人、披頭散髮滿嘴鮮血的蒼白女鬼……
每一關都是一個樓層,不進則死,唯有登頂者才能徹底活下去。
燕危徹底了解了規則之後,發現自己身上有一個名為「二分之一不死」的技能——只要在副本里,每隔一天,他就擁有一天的不死之身。
燕危:浪起來.jpg
2.
正在登樓的晏明光摘下眼鏡抽著煙,靠在牆邊悠哉悠哉地看不遠處的青年緩緩走近boss。
青年淡定自若,一手抄兜,一手直接抓起了boss的手仔細觀察著,清冽的嗓音帶著隨意:「別亂動,讓我看看你身上有什麼線索……誒不要掙扎啊,你又殺不了我……」
時鐘擺過午夜十二點——
神色淡然的青年臉色驟然一變,看著boss的眼神充滿了害怕,轉身後退就往他這邊跑。
眼看boss調頭追來,晏明光手中煙頭一扔,皺眉,冷淡道:「鬆手。」
青年死死抱著他不動彈:「不!救命!!!」
「不救。」
青年突然眼睛一亮:「謝謝!!」
發現自己已經出手捏爆boss頭的晏明光:「……」
*高冷口是心非武力值爆表攻x時而作死時而裝慫機智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