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艾倫覺得問題很可能是來自於他。

他認為是自己熱衷能武力解決就不要去浪費思考的行動，一不小心就影響了隊伍里的其他人？

是的，在狄拉格出現之前，任何消滅敵方的戰鬥，他似乎都是帶著同伴一路硬推過去的。

面臨需要魔法解決的問題，大部分只靠他和阿諾德兩個人也足夠用了，而需要武力的情況，全員基本上都能上手，有時候還會因為誰來想先動手而自行先內鬥一番。

艾倫想了想，覺得自己有這樣的觀點，大概是老師給予他的教導有關。

還記得當年十六歲的他剛剛準備踏上旅程的時候，大賢者就只交代了他一句話。

敢攔著你的就往死里打，打不過就呼喚吾！

雖然當時的艾倫總覺得這句話哪裡不對，不過年幼無知還毫無經驗的他並沒有懷疑過老師的話，打算先記下來再說。

儘管很久之後，他跟同伴們轉述這句話的時候，大家的表情頓時變得糾結又一言難盡，唯有菲里德笑得意味深長，他說，你也可以喊我……艾倫選擇了無視。

不過至今為止，他一次都沒有召喚過老師，沒有什麼理由，就是不想，也沒必要。

無論怎麼理解從大賢者的話，艾倫所得出的結論都是一點，那就是這個世界沒有什麼是他用武力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可以改為用大賢者的魔法來解決。

所以他理所當然的認為這個世界就是個以武力至上世界，該動手就絕對不多廢話……儘管那時候的艾倫本身也不擅長溝通就是了。

由於艾倫都是貫徹自己的想做就做的信念與行為，身為他的騎士們自然對主人的行動不會有什麼意見，這樣就從而導致後面陸陸續續加入的小夥伴們似乎也開始覺得這種簡單粗暴的清掃敵人方式很不錯？

原本只是想感慨一下阿諾德和狄拉格的關係，結果不知道為什麼就漸漸神遊起來的艾倫，現在腦子裡已經開始思索這種簡單粗暴行動方式要不要試圖挽救一下？

可又想到現在都已經結束拯救世界的任務了，那麼大家獨自戰鬥的時候喜歡用什麼方式戰鬥也無所謂了吧？

不知為何，前救世主忽然對曾經被他們隊伍血虐過的敵方湧起了一絲同情心。

然而他還沒有感嘆多久，眼下兩個人的對話仍然繼續著……

「總有吵鬧的狐狸在耳邊嚎叫，我也不想理會啊。」阿諾德進行著嘲諷攻擊。「吵死人了，又不能宰，真煩。」

「是嗎。」狄拉格眼中的笑意反而更深了。「畢竟我看到你對我的存在很不愉快，卻拿我無能為力的樣子，只會給我帶來更多的樂趣。」

「這句話我還給你吧。」黑騎士不甘示弱。「別說的好像你看著我，就不覺得礙眼一樣。」

「很高興你也有自知之明。」精靈術士也嘲諷了起來。「倒也不是無藥可救。」

「哼，光數量來說，到底誰更不爽呢？」阿諾德冷哼，語氣十足的挑釁。

「難道你只有在數量上才能得到優越感？」狄拉格看似嘲弄了一句。「需要把你的哥哥叫來給你壯膽嗎？」

「在你利用那個瘋女人的時候，怎麼沒想到你自己也是身為兄長？可笑！」只要想到之前主人身上殘留下來的氣息，阿諾德就很不爽。

「我們以互相利用為榮，這是我們種族的傳統……」精靈術士不慌不慌的反擊道。「倒是你，原來也認為自己是在利用你的兄長？」

「誰跟你一樣？還有你煩不煩，不提我哥就不會說話了嗎？」

「哦？我可以理解你這是在自愧不如？」

「切！我懶得和你計較，你以為誰都跟你那麼無聊！」

「呵，果然還是幼稚的人類小鬼。」

「…………」

圍觀了全程的艾倫不知道為什麼竟然會覺得有些好笑，他就看著兩個人越吵話題越偏，怎麼都感覺關係挺好的？

說不定他們就像是菲里德說過的那樣，是另一種方式的感情好呢？

「主人，能過來一下嗎？」萊利斯忽然輕聲呼喊道。「我需要一些幫助。」

「好。」

艾倫沒多想，直接起身朝著騎士長的方向走了過去。

平日萊利斯也會讓他幫忙做一些事情，這是他自己要求的，他喜歡在平日里和他們一起做些什麼的感覺……當然，如果他們願意讓自己幫忙一起做飯就更好了，只可惜這個要求至今都沒成功。

被留下的阿諾德瞬間便意識到兄長是在提醒他，不能繼續讓主人煩心，他索性趁著主人暫時遠離了身邊，將自己的立場表明好了。

「我會盯好你的。」沒有了顧慮，黑騎士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敵意。「別妄想對我的主人出手！」

他像是被侵犯領土的護主犬，張牙舞爪的試圖給入侵者警告與危險。

「這句話，我勸你別說的那麼早……」同樣卸下了偽裝，狄拉格的聲音也帶上了一絲寒意。「無論是誰出手，都做好被我回報的準備吧。」

「什麼啊，你果然看出來了。」

黑騎士頓了頓，這樣他之前的那些警告和變化就說得通了。

的確，他們對主人態度的有所變化，連掩飾都懶得進行了，但那又怎麼樣？

本來他就做好了要和所有競爭者私下虛偽和平的準備，不過是早晚的問題。

「反正我絕對不會讓主人被你這樣的人得逞，有什麼手段那就儘管來吧！」

阿諾德根本不在乎和他直接攤牌，所有同伴里他最討厭的人就是狄拉格，他對這個曾經三番四次傷害、利用過主人的黑暗精靈是零容忍度。

「狂哮的家犬定力怕不是太差了。」他抬眼看了一眼萊利斯的方向，意有所指。「安靜的忠犬才會更受主人的疼愛啊。」

阿諾德的眼神一下危險了起來，碧瞳浮現出隱隱地一絲血色，連同壓低的聲音帶著許些暴虐。

「你是故意的。」

「哦？你想要否認么。」精靈術士氣定神閑，他當然知道該怎麼才能激怒對方，笑容帶著一絲惡意。「或者，你覺得……你的主人更在乎誰？」

親密無間的兄弟又怎麼樣，所謂人性本身就是自私的。

他一點也不介意在雙生子之間埋下種子。

至於有沒有效果，會發生什麼變化，那就要看他們自己了。

「你……」

黑騎士的殺氣已經壓不住了，他下意識扣緊了配劍，試圖用這種方式抑制自己。

他的確知道該如攻擊自己最在意的地方，兄長和主人是他最不願意與之比較的存在。

沒有誰是最重要的，他們都是自己無法缺少的一部分，任何人都別妄想分化他們……！！

「夠了。」

不知何時走過來的萊利斯出聲打斷了兩個人，他在弟弟身邊停下腳步后，騎士長直接看向狄拉格，語氣平靜無波，卻蘊含著一絲警告。

「城主閣下，無論你的目地是什麼，請你不要將戰火蔓延在我們兄弟之間。至少現在我們都是主人的契約騎士，任何一人都是主人選擇……如果我們之間真的出現了問題，那麼主人才會是最困擾的。」

「哦……」狄拉格收斂了笑容，意味深長地說道。「你果然是最硬的一塊骨頭。」

他知道自己在乎的是什麼，也知道該如何利用這點。

「好說。」萊利斯不卑不亢，轉頭對弟弟囑咐道。「阿諾德，主人正在挑選食材，你去準備一下晚餐吧。」

黑騎士冷眼看著狄拉格，在兄長暗示的提醒下，他也強壓住了那股殺意，轉身朝著艾倫的方向走去。

而留下的兩個人相視而對，卻沒有說話，一時間陷入了寂靜。

「萊利斯。」狄拉格主動打破了沉默，他目光深沉，難得語氣認真。「你才是值得我認真的對手。」

意識到他這句話的含義，萊利斯沒打算答話，目光淡然地望著對方，他很清楚對方接下來要說什麼，也沒有迴避的想法。

果然這個男人才是他最大的障礙，狄拉格冷笑一聲。

「你們動心了。」

「是的。」

如果是之前，或許萊利斯不會回答，但現在他不會在掩飾，願意坦誠自己的心意。

他答應過阿諾德不會在迴避自己的心意，不打算對主人放手，就意味著他將會直接面臨曾經對主人有想法的人。

「那就儘力活下去吧。」狄拉格不再猶豫，流露出翻騰地殺意。「你該知道我的手段。」

窺視他所珍視之人，無論是誰，都必須抹去威脅。

大自然的爭鬥歷來都是如此，勝者為王，活下來的那個才有資格獲得配偶的選擇權。

「主人很重視你，我不會讓主人為難。」騎士長的態度就是如此，他平靜無畏，語氣堅定。「私下無論你對我做什麼，我來之不拒，亦會全力以赴應對。」

「很好。」精靈術士點頭，他的確也沒打算將艾倫給牽扯進來。「讓人難以拒絕的要求。」

萊利斯當然清楚，被對方標記為敵人會面臨什麼下場，但他早就做好了準備。

「你們的弱點，實在太顯而易見了。」狄拉格惡意勾起唇角，冰藍色的瞳孔閃著冷意，他說。「作為對手，我這次不打算放水……在任何地方。」

雙生子之間的羈絆，可以是助力，也可以是自我毀滅的武器。

他倒是很想試試看，他們能夠為對方犧牲到什麼程度。

「這句話，如數奉還。」

萊利斯只回了這麼一句話。

「是嗎。」狄拉格饒有興味的笑了笑，他轉身前丟下最後一句話。「接下來，我希望你們不會讓我太無聊啊。」

再深刻的因緣，也總會有被斬斷的時候。

現在？不過是足以破壞的資本還不夠而已。

目視精靈術士離去的身影，萊利斯在原地站了一會，便像是無事發生，神情自然地回到了艾倫的身邊。

………………

枯枝森林。

再次走到森林深處的艾倫沒想到自己還會再次回到這裡——他與狄拉格初次相遇的地方。

「我記得這裡是你第一次阻擊我的地方。」艾倫走到曾經他待過的位置，看著不遠處正在紮營的雙生子，轉頭對著狄拉格有些懷念的說道。「那時候我才意識到，隊伍早被地下城盯上了。」

「正是。」狄拉格坦白地回答。「不過當時我的目標，一開始並不是你。」

「都一樣。」艾倫淡淡地說。「對我的同伴出手，和對我出手也沒有什麼區別吧。」

「的確。」

「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謀略是可以做到那種地步啊……早在我來枯枝森林之前，你就已經開始提前計劃了吧。」

「沒錯，從你們離開沼澤后，我就進行布局了。」狄拉格說。「不過我當時沒打算趕盡殺絕。」

「那我該謝謝你手下留情了？」艾倫一挑眉。

「不用謝。」狄拉格玩味的笑笑。「至少當時的我還沒有自大到能與大賢者直接為敵的打算，更何況你的隊伍裡面全都是一群怪物……硬拼的下場，除了白白消耗我的部下以外沒有任何好處。」

「所以你就專門利用別人來坑我？」

「各取所需，會被我成功利用只能證明他們太蠢。」

「你果然很招人恨。」

「這句話對我而言，只能是稱讚。」

「……好吧，你贏了。」

艾倫表示這方面，他真是不是狄拉格的對手。

兩人相視一笑，不約而同回憶起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

…………

……

兩年前，枯枝森林。

現任勇者的英雄隊伍不久前剛剛在灰石城內成功擊退魔龍伽卡菲塔，聖劍被魔龍火焰詛咒所污染，同時他們還需將奪回的神石送回王城解除污染。

艾倫當機立斷，決定兵分兩路，他準備自己先前往精靈國度芬蘭接受凈化儀式的洗禮，途徑必須要路過枯枝森林、呼嘯峽谷、菲多河。

而枯枝森林距離地下城的入口非常近，為了避開與新勢力糾纏，他們選擇暫時紮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