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艾倫抬起頭，目光穿過層層交錯的樹枝，望向了高處正在放哨的同伴。

精靈射手姿態優雅地靜靜坐在巨木的枝幹上，長弓搭在身後，鉑金色的長發散落於肩膀，那精緻美麗的容貌上神情平靜無波，雙目輕合，看起來彷彿睡著了一樣。

可艾倫很清楚，他的精神力一直處於高度凝神的索敵狀態。

畢竟珀爾的氣息感知能力是全隊最強的，只要在他所開啟的技能範圍內，任何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自從他加入了隊伍后，就再也沒有什麼敵人能夠靠偷襲來給他們造成麻煩了。

嗯，珀爾身上沒有任何的異常，看來之前被龍息擦過的傷害沒有影響到他。

確定了自己想要得知的信息，艾倫便收回了視線，金眸環顧一周，將其他同伴此刻的狀態盡收眼底。

雙生子正在討論著附近內有哪些資源可以儲備。身為盜賊的阿瑟手中捧著幾顆蘋果，坐在地上正啃得起勁，兩腮鼓的像只松鼠。菲里德還是和平時一樣，無論在什麼地方都能搭起他的煉金工作台，以調配藥劑打發時間。

除了被他派出去兵分兩路的加爾德爾以及德里克，還有剛才說憋得慌要出去跑幾圈放鬆的驍以外，基本上可以確定大家的狀態都很不錯。

看來之前的戰鬥並沒有讓他們過於疲憊，艾倫放心的同時心思也不由得回想起之前的那場戰鬥。

魔化的龍族比他想象中要棘手的最大原因，是他們法術系的職業不足。

現在隊伍里只有三個人能夠使用魔法，他、阿諾德、菲里德。

職業勇者的他更擅長以鬥氣進攻的武技，魔法大部分都是用來輔助和進行範圍的群體攻擊。

身為鍊金術師的菲里德也主要是以藥劑增幅補給為主，召喚亡靈為僕從為輔，他的魔力不適合用在戰鬥上。

只有轉職之後變成懲戒騎士的阿諾德，魔法才擁有足夠破壞力，但魔力過度使用所造成的不可控與後遺症也伴隨著高危險，艾倫不打算讓他涉險……尤其是這次他主要擔負了大部分的傷害。

怎麼說呢，這場戰鬥雖然打的並不辛苦，但過長的持久，讓原本可以早些結束的戰況里多出了些意外。

例如聖劍被污染、這讓得他額外增加行程去處理隨時可能會面臨失控的武器。以及當時的灰石城人民早就被保護起來，但城內大部分的建築卻被毀掉，重建就是資源消耗。還有由於魔力消耗過多導致精神力狀態疲憊的阿諾德……這些本來是可以避免的。

來自大腦的種種思考與綜合判斷都讓艾倫得出兩個結論。

第一、這場戰鬥不算贏。

第二、或許他的隊伍里是應該增加一位純法系的同伴了。

「主人，你在想之前的戰鬥？」

萊利斯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讓艾倫暫停了思考，他轉頭看著對方，點點頭。

「是啊，我在反思。」艾倫一邊提醒自己，一邊分析道。「這場戰鬥雖然看起來是結束了，但花費我們不少精力，結果並沒有達到往常的效果，還給我們造成了一些意料外的麻煩。我估錯了魔化龍族的鱗片對鬥氣的抵抗性，以及過於依賴武技了。更何況伽卡菲塔它這次只是逃走，那便意味著未來我們還會面臨它的復仇。」

「主人，你還是老樣子。」騎士長微微一笑。「無論什麼時候都會讓自己處於自省的狀態里。」

「嗯，我得對你們負責。」艾倫認真的說道。「在這個身份沒放下之前，我不會讓僥倖成為自己的壞習慣。」

對艾倫來說，能夠用自身實力解決的時候，那就該毫不猶豫認真發揮，任何時候都全力以赴的對待，就不會讓自己有機會後悔。

同樣，發現不足之處的時候也要及時重視，否則就會為自己的輕視而付出代價。

他不是自己一個人的旅途，每一位願意與他同行的夥伴都是他要承擔的責任。

「主人，你說得對。」金髮的騎士目光透著溫柔。「我覺得這樣很好。」

「啊，不過這是我自己的習慣，萊利斯你別被我影響了就好。」艾倫只要一想到騎士長那認真過頭的性格，就忍不住擔心了起來。「你已經對自我的要求很苛刻了。」

「放心吧，主人，我有分寸。」

艾倫他並不放心，不過在萊利斯堅定的目光下，倒也沒有多說什麼。

至少比起其他人來說，他已經非常靠譜又不讓人操心了。

「主人，如果你打算增加新的同伴，那麼離開芬蘭后，我們可以再回一次卡蘭納。」萊利斯察覺到主人之前話中透露的含義，主動提出了一個建議。「除去風評，那裡的法師至少還有匹配的實力。」

卡蘭納——傭兵之城，最大的冒險者聚集地。

「嗯。」艾倫也有這個打算。「到時候先看看，有沒有合適的法師能夠適應我們隊伍的風格。」

聞言，萊利斯卻是苦笑了一下。

「主人，如果還是按照你之前的要求，我想……大概不會那麼容易出現合適的人員。」

「我知道。」艾倫理解的點點頭，頗為無奈地說道。「但達不到要求的話，就算跟著我們上路，那也只能遭罪。」

從剛開始決定接受新隊友的時候，艾倫對同伴的要求只有三點：命夠硬、體力好、反應快。

因為他很清楚自己一旦動起手來，所造成的局面會是個什麼情況。漸漸加入的同伴們又個個都是具有特殊破壞力的角色。同隊行動的情況下，如果沒有滿足他的條件，那麼新同伴則會有很大概率被自己人誤傷。

命硬的情況下，任何時候都不會輕易犧牲，想後悔退出也有餘地。體力好才能夠跟得上大部隊的行動速度與耐得住長期旅途的奔波。反應快意味著能夠隨時避開來自隊友的誤傷，危險時能及時逃脫。

所以只要新同伴能夠滿足其中一項，艾倫就願意接納對方，並承諾他的保護，只可惜這些要求還是勸退了不少人。

萊利斯很清楚，主人完全是為了對方著想負責才會提出這些要求。

可仍然有許多無知的人認為這是主人在故意刁難他們，卻不想想，如果沒有達到最底要求，他們又有什麼資格覺得自己可以站在被譽為歷代最強勇者的主人身邊？

哪怕是曾經被阿諾德帶歪了，導致行事有些亂來的隨性時期，艾倫也絕不會讓身邊的任何一個同伴主動遇到危險的處境——那是屬於他的本能。

艾倫摸摸下巴，他想得很開，不在意地對萊利斯說道。

「沒關係，如果實在沒有合適的人選，那我就考慮的修行的時候，改為魔法方面好了。」

反正自己擁有魔武雙修的體質，就算是以後走魔法專精的路線也不會影響他的目標。

與其去指望不確定，他更喜歡自己解決難題。

「不過要是真的能遇到一位符合我要求的同伴，那就太好了。」

「主人，一定會的。」

「嗯，希望吧。」

……………………

夕陽落幕的時候，艾倫和萊利斯開始研究前往目地最快的路線。

「主人，這裡不遠處就是地下世界入口的區域。」萊利斯在地圖上替他的主人指名了需要注意的方位。「為了避免節外生枝，我們盡量避開與他們正面的接觸。」

「好。」

艾倫點頭，現在大家的狀態不適合再度進行高強度的戰鬥。他會時刻注意避免，如果必須解決，那讓狀態最好的自己上就行了。

「加爾與德里克應該已經到飛到了一半路程，我們盡量在他們趕回來匯合之前，離開精靈城。」

只有作為暗影牧師的加爾德爾才能激發神石的能力，龍化后的德里克飛行速度是最快的，他們兩個人的能力都足以應對王都的情況,所以艾倫並不擔心。

眼下他必須儘快凈化聖劍，避免下次使用前在造成其他誤傷。

「那麼，接下來……」

「是，我們可以……」

「……………」

耳邊聽著主人與兄長的談論，這讓坐在中間的黑騎士懶懶地打了個哈欠，那半眯著的眼裡浮著一層霧氣。來自精神力的不穩定讓他有些犯困，直到艾倫忽然轉向他的方向，說道。「阿諾德，你這兩天盡量別動用魔力。」

「…啊？」阿諾德反應過來，立刻打起精神，解釋道。「主人，我沒事！」

「不行。」艾倫一挑眉，完全不信，「聽話。」

「好吧。」黑騎士妥協道。「主人，我不動。」

「主人所擔心的沒錯，魔龍的火焰附帶污染，你被直接掃到還沒有造成直接傷害，的確是很走運。」萊利斯贊同的點頭，同時也囑咐了一句。「完全恢復之前，你盡量不要參與任何戰鬥，我會看著你的。」

「…哈？」阿諾德馬上意識到兄長準備讓他退居二線，立刻跳起來反駁道。「等等！我不同意！」

「你可以做些別的事情。」騎士長的態度堅決。

「喂！哥，不帶這樣的！」阿諾德試圖挽救自己。「而且你也不是被噴到了嗎？該多關心自己才是吧！？」

「你知道我有職業克制。」

「那我也免疫詛咒啊！」

萊利斯就這麼定定的看著弟弟，也不說話。

在兄長這樣的目光下，沒能堅持一會，阿諾德又敗下陣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還不行嗎？」黑騎士伸手揉了揉頭髮，有些喪氣的往地上一坐，像是抱怨、又像是無奈的說道。「可惡，你們就不能少盯著我一會嗎？」

「可以。」萊利斯好脾氣的說道。「只要你狀態正常。」

阿諾德不說話了，他轉過臉，表示不太想看見他的兄長那張和他一模一樣的臉。

這個畫面讓艾倫忍不住笑著搖搖頭。

明明每次都會妥協，阿諾德卻還是喜歡在萊利斯面前多掙扎一下，這是來自弟弟的倔強嗎？

「阿諾德！阿諾德！」

阿瑟不知何時湊到滿腹鬱悶的黑騎士身邊，用著充滿期待的語氣問道。「你那裡還有什麼吃的嗎？」

「哈？你不是才剛吃完嗎？」阿諾德十分無語。

「可我又想吃了啊。」盜賊努努嘴，討好似的說。「那咱們什麼時候開飯？晚上吃什麼啊？」

「這還沒到晚上吧？而且就算我說了你現在也吃不到啊？」阿諾德沒好氣的說道。「說起來你也該稍微給我控制一下你的食量了好嗎？光吃不長，根本就是在浪費好嗎？」

「咦！！！」

被殘忍拒絕的阿瑟整個人都彷彿受到了重大的打擊，搖搖欲墜。

沒有食物的人生，了無生趣。

「阿瑟。」艾倫輕聲喚著同伴的名字，從懷裡掏出一包餅乾，溫柔地塞進了備受打擊的盜賊手裡。「這是離開城市的時候，別人拿給我的，看起來應該很好吃，你先稍微墊一下肚子吧。」

「哇嗚，艾倫，我最喜歡你了！」

感動不已的盜賊瞬間就想撲過去來個愛的抱抱，直接被眼明手快的阿諾德一把拽住了后衣領。

「放、放開我啦！」

「笨蛋！別隨便撲倒主人的身上啊！」

「我知道了！你……你先鬆手！」

「哼。」

重獲自由的阿瑟鬆了一口氣，他看到艾倫關心地目光，心裡暖暖的，就想要湊過去和他一起挨著坐。

看到對方又朝著自家主人黏了過去，阿諾德皺著眉，朝著盜賊瞪了過去，對方瑟縮了一下，下意識地就往艾倫身後藏。

黑騎士剛想伸手去抓人，就被艾倫伸手擋住了。「好了，阿諾德，你就讓讓他吧。」

「主人，你太寵他了！」

「沒有啊。」艾倫無辜地說道。「他餓了就會這樣，你也該習慣了吧。」

「可他那是餓嗎？」阿諾德有些頭痛。「他只是純粹在拚命吃而已！」

「那就讓他吃吧。」

「主人！你認真的嗎？他一個人能吃光所有儲備糧！」

「不要緊，有我在，能養得起。」

「主人！」

「哇嗚！艾倫！我果然最喜歡你了！」

阿瑟這次毫不猶豫的從後面撲倒艾倫的背上，還親昵的蹭了蹭，目睹一切的阿諾德覺得自己可以動手了。

「…你！給我下來！我說過不準隨便抱我的主人！」

「艾倫都說可以了！」

「…臭小子，你晚上還想不想吃飯了？」阿諾德威脅道。「你考慮好了？嗯？」

「……呃！！！」

被踩要害的盜賊頓時僵住，隨後便乖乖鬆開了。

「阿諾德……」

艾倫有些哭笑不得，但黑騎士完全不在乎，他現在只想讓這個笨蛋別黏著主人。

最後阿瑟還是被阿諾德拽走了，畢竟黑騎士作為全隊的主廚，他暫時不敢得罪，老老實實找個地方啃餅乾去好了。

萊利斯沒有停下自己手裡的事情，只是不動聲色的觀察著一切，他很高興看到弟弟的注意力可以被戰鬥以外的事情吸引。

又變成一個人的艾倫，抬頭朝著樹上的同伴喊道。

「珀爾，要不要下來休息一會？」

聞言，精靈射手睜開了眼睛。

那雙鋼藍色的眼眸如同最剔透的上等水晶，又宛若凜冬的月光，清冷而謐靜。

珀爾地目光落在艾倫臉上，他一言不發地輕輕搖了搖頭。

早已了解對方性格的艾倫也不在意，他點點頭示意表示自己聽到了，隨後就打算坐下來檢查一下聖劍被腐蝕的情況。

然而只過了短短數秒之後，坐在樹上的珀爾卻猛地一躍而起，開口道。

「…有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