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第五章

第五章。

阿諾德黑著臉，雙手環胸倚在樹下，渾身散發著生人勿進的氣息。

從離開萊茵村后他就一直保持著這個模樣，一路上除了會回應艾倫的招呼以外，基本上都是維持悶不吭聲，沒有半想要主動和萊利斯交流的狀態。

要不是雙生子的發色與氣質清晰的將兩人區分，艾倫甚至都會懷疑是不是自己眼神不好使了，把兩人看錯了？他覺得著實有點不太習慣。

坐在距離樹下不遠處準備進行午休整備的艾倫面露擔憂，他沒忍住朝著正在埋頭整理行禮的騎士長輕聲問了一句。

「萊利斯，阿諾德他真的沒事嗎？」

「主人，沒事的。」萊利斯手下動作沒停，只是視線往孿生弟弟那邊也掃了一眼后，便溫柔地解釋道。「他只是在生我的氣而已。」

「嗯？你們吵架了？」

艾倫感到有些意外，他們雖然曾經也會鬧彆扭，像這種冷戰倒是極少數。

「並沒有。」金髮騎士側首，長長的睫毛微微一顫，斂去了眸底所有的情緒。

很快他意識到看著他的主人似乎在等待更加全面的後續，萊利斯沉默了半晌后，才繼續開口道。

「只是我們的想法上有了一些分歧較大的衝突，彼此無法妥協，也暫時還沒有找到能夠統一的恰當方式。所以他針對我的情緒，這兩天可能會非常糟糕……不過我們很快就會沒事的，主人你無需擔心。」

從一開始就將兩人的話語盡收耳底，聽到這裡的阿諾德冷哼一聲，嘴角勾勒起嘲諷的笑。

真是挑不出毛病的說詞啊，不是嗎？

「這樣嗎。」艾倫理解般點點頭，他聽懂了。「兄弟之間難免會有摩擦，既然你這麼說了，那我就不過問了。」說完他就從懷裡掏出了世界地圖，攤開在盤坐的腿上，準備繼續研究昨晚思考好的路線，時不時用炭筆在上面標註。

萊利斯不聲不響完成了手中的工作，他沒有打擾沉迷思考中的主人，而是沉默地起身朝著他孿生弟弟的方向走了過去。

「阿諾德……」萊利斯猶豫片刻，還是決定打破兩人之間的冷壁，主動進行溝通。「昨天……」

「我覺得沒什麼好說的！」毫不客氣的打斷了萊利斯未完的話語，阿諾德瞪了兄長一眼，用力呲了呲牙，看起來像是只脾氣暴躁的貓。「反正我們的分歧暫時也不可能有所妥協，你的說教只會讓我暴躁不是嗎？那何必浪費時間讓我們都不痛快！」

騎士長看起來像是被噎住了，但黑騎士很清楚，他是故意的，用這種方式來降低他的怒氣嗎？！

昨晚他本來都快成功從主人那裡成功索取一個吻了，他的兄長卻臨門插一腳，硬生生把他從主人的身邊給拽開了。要不是壞他好事的是萊利斯，黑騎士當場就要發飆。

他是花費了多少心思才成功讓主人主動願意的？

好，這裡他就忍了，反正以後還有的是機會。

到了就寢的時候，阿諾德想去主人的房間里與他徹夜長談親近一番，結果又被萊利斯整夜都看得死死，簡直一點空隙都不給他留。他被逼急了，忍不住想要和兄長好好談談，試圖說服對方死腦筋固執的念頭，卻冷不丁的被兄長潑了滿頭冷水。

萊利斯嚴肅的警告他。

「我們不可以對主人動不該有的心思，至少……在主人有意識之前，不可以。」

黑騎士整個人如墜冰窟，他意識到兄長的話是有多麼認真。

為什麼？

要不是顧及主人在隔壁休息，他真會控制不住和兄長大吵一架。

越想越覺得胸口發悶，感受到體內魔力有異動的跡象，阿諾德認為自己需要找個地方發泄一下抑制的負面情緒，否則他自己也無法保證接下來會不會面臨失控的場景。

「主人，我去附近找找有什麼新鮮食材。」

從艾倫那裡得到許可之後，阿諾德就頭也不回的隱進了附近的森林，此刻從他身上冒出來的恐怖氣勢，怕是能夠把森林裡活著的動物都給嚇到自閉。

「看來你這次得好好哄哄他了。」

艾倫給了萊利斯一個鼓勵的眼神，騎士長卻只能苦笑，他們之前的問題，可不是簡單的兄弟矛盾啊……

「主人……」萊利斯遲疑了片刻，還是問了出來。「如果你遇上了理想中的合適女性，你還是想要結婚嗎？」

「是啊。」艾倫點頭，疑惑地看著他。「怎麼了？」

「……不，沒什麼。」騎士長目光稍暗，他沉聲說道。「我明白了。」

「嗯？」

艾倫更加不解的看著他，萊利斯很少會問這種類型的問題，只不過對方好像並沒有打算繼續將話題進行下去的打算，他也不好接話。

蹉跎了片刻，金髮青年終於還是起身，對著主人提出了請求。「主人，我去將阿諾德帶回來。」

「嗯。」

隨口應了一聲，艾倫沒有再追問，他似乎想到了什麼，又貼心的補充了一句。

「你們什麼時候回來都行。」

言下之意，給你時間哄弟弟。

萊利斯卻是有口難言，他只能點點頭，隨便嘗試用精神力搜索他胞弟的位置——這是只屬於雙生子之間特有的感應能力，能夠隨時感受鎖定到對方的現狀。

阿諾德沒有切斷與他的聯繫，這算是個好消息。

萊利斯鬆了一口氣，很快騎士長也沒入了森林中，消失不見。

…………………………………

艾倫仍然在思考，他對兩兄弟的情況並不是擔心。

沒人比他清楚他們之前的羈絆是有多麼深，這點也是當初他會雙生子產生興趣的地方。

他之所以會選擇將雙生騎士召喚到身邊，一方面是他們真的很能幹，在很多自己不擅長的地方能夠很好的照顧自己，另一方面則是需要他們替自己領路。

作為前任勇者，他的戰鬥力毋容置疑，卻有相當苦惱的缺點——沒錯，艾倫他是個路痴。

雖然他至今也仍然覺得自己只是方向感比較差而已。

對於眼下對於要出門遠行，又要在短期內到達目的地的行程，這種明顯需要仰仗外力的時候，他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老師在限制的情況下，能夠提供給他的消息其實不多。

他如果想要對預言進行更多的解讀，接下來只能靠自己摸索了。

那名自稱未來的少年在做出預言后就獨自離開了賢者塔……能在大賢者眼皮底下安然而退，不是身懷寶物，就是實力莫測，無論哪一點都值得他去琢磨摸透他底細。

雖然這個預言疑點重重，看起來除了膈應自己以外沒有什麼用處，但艾倫的直覺卻告訴他不能放過這個人，也不能輕視預言。

而他如果想要近一步深入的解讀這個預言，就只能從其他地方著手了。

只要艾倫想做的事情，他就會想辦法全力以赴，只要過程問心無愧，結果並不重要。

艾倫將視線依次掠過他已經在地圖標註好的幾處地方，深思熟慮后，他決定要從預言的本質上來進行開始解析。

所謂的預言，便是一種和命運博弈的遊戲。

這是大賢者從小就告訴他的話。

然而他也可以從其他進行遊戲的地方，來開始屬於他的賭-局。

現在大陸上還算是有幾個地方比較靠譜的地方能夠供他參考，例如聖劍墓場、賢者塔、精靈池、暗黑深淵、龍壁、慟哭魔窟。

聖劍墓場，顧名思義就是歷代勇者拔取聖劍的地方，也是失去資格敗者的埋葬之所，這裡只有被選中的勇者才能夠進入，裡面自然擁有他所想要的力量，只不過現在已經不是勇者的艾倫可沒有想要回去重溫故地的念頭。

位於神聖殿堂內聖殿勢力要塞的賢者塔，來自大賢者的預言總是最準確而具有效力的，只可惜現在已經是個失效選擇，所以艾倫也沒有打算在這上面多關注。

精靈池所屬於精靈國度的首都芬蘭，由精靈母樹彙集數千年的朝露所形成天然水池，在光明精靈的祝福下，有緣之人能夠從池水中看到未來的片段。艾倫和精靈族的關係很好，他如果前去的話，是不會遭到對方的拒絕，不過精靈的國界距離很遠，來回至少要一個月，暫時只能作為備選。

暗黑深淵啊，表面上是隸屬地下城的國界，但實際位置更靠近亡靈與魔族兩者國境交界處的死亡之地，那裡盤旋並封印著毀滅君主卡爾貝斯，探索者可以利用獻祭的方式獲得它的隻言片語，可能是真實，也可能是謊言，二分之一的成功率。

提起龍壁，艾倫就會忍不住回憶起那聳立在南方巨龍靈谷內深處的一道守護幼龍出生的屏障，只有與龍族締結約定的勇者可以藉助勇者血液塗抹在山壁上后召喚龍魂守護者，看到過去曾經已經發生的真相，當時給他留下了深刻記憶。

總之……以上都可以納入自己的選擇範圍，但不到迫不得已，艾倫是不會去慟哭魔窟的。

那潛藏魔界最深處的地獄谷，連魔族都不敢輕易靠近的罪惡洞穴，據說裡面住在初代魔王的一部分靈魂碎片，也存放著魔神曾經的肉身殘骸，只要來者能夠解答它的問題，它也能夠回饋一個問題……當初要不是為了救同伴，他完全不想踏進去。

作為勇者的艾倫曾經在和夥伴的陪同下都將這些地方走過了一遍，由於各種因素與原因，也和它們所有接觸。

可以說現在的大陸上，還真沒人比他更清楚這些玩意到底靠不靠譜。

想到這裡，艾倫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沒想到人生第二次和這些地方打交道，竟然是為了自己的姻緣。

他大概也算是歷代里勇者里愛情之路極為坎坷的另類吧？

指尖在地圖上黑澤與芬蘭之間來回滑動，艾倫再三的斟酌對比后，他還是決定先去地下城。

黑暗精靈的情報網是大陸上消息最靈通且覆蓋全面，其收集速度與準確度更是其他勢力所望塵莫及。

他們獲取的訊息的方式，可謂是無所不盡其用。

艾倫親自體驗過，滿意度非常高，很想在當多次的回頭客。

對他而言，未來可以改變，但過去不能重置。

與其先浪費時間想明天會是面臨什麼命運，不如先把昨天和今天已經誕生的結果操控在手中。

有價值的往往是屬於掌握先機與準備的存在。

比起預言，他更想知道帶來預言的人——那名少年的真正身份，以及各國勢力的動態。

嘛，就算是退役了，他的身份在某些勢力眼裡也始終充滿威脅是個危險份子。

現在他要準備開始全大陸上走動，有些麻煩如果可以避免的話，還是盡量避免。

不過既然要去地下城，也就意味著艾倫不得不得和他曾經的同伴再一次碰頭。

上屆勇者隊伍里的術士，身為地下城之主的黑暗精靈——狄拉格。

總之，是個讓他一回想起來就覺得很辛苦，性格也非常一言難盡的狠角色。

…………………………………

萊利斯一眼就看到了正在朝著湖泊中心丟石子的阿諾德。

他的腳邊已經堆放了像是小山般正在亂跳的活魚，視線再遠一些，數只慘死當場的巨型魔獸屍體。

看來他算是稍微遷怒發泄一下。

「你過來幹嘛？」阿諾德撇了他一眼，陰陽怪氣。「不去陪主人，反而出來找我吵架嗎？你還真是夠閑的。」

「我知道你現在很不想看到我。」萊利斯嚴肅的說道。「可我不能放任你再這樣下去。」

阿諾德用力將手裡最後一塊碎石子丟到了最遠的距離，看著湖面上產生的波紋。

「呵。」他冷笑了一下。「你是在教訓我嗎，用兄長的身份？嗯？」

騎士長在欲言又止了好幾次的尷尬氛圍之中，萊利斯終於還是決定要說出來。

他剋制著自己的情緒，讓語氣盡量平和的開口。

「阿諾德，你不能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