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聞應1

番外 聞應1

20年前。

響晴天。

操練場進入盲山有一道狹窄的途經,經由它可通往綠林蓊鬱的深山老林。一眼望不到邊際,光看壓在天頂的烏雲和紫氣,就能想象山裡數不盡的毒蛇猛獸和潮濕腐敗。

操練場上,軍裝筆挺的將軍拿著望遠鏡,瞥向恪盡職守轉動的計時鐘表。

沙包錯亂擺布,犬牙交錯間,有輪胎、鋼筋、水泥板甚至泛白的塑料桶,新入學的軍校生站在水泥坑窪的地面,全都是高大的Alpha,三三兩兩聚成一團。

「還有十分鐘,進盲山。」

「操,熱都熱死了!」

「堰爹,一會兒我倆能走一起嗎?你罩著我,嘿嘿。」Alpha說完這句話,被一支燃到盡頭的煙蒂丟到衣服里,一陣瘋狂哆嗦。

躺在水泥預製板上的Alpha曲起了長腿,懶洋洋起身。他小腿筆直修長,纖薄的皮膚包裹著緊實的肌肉,半屈膝蓋踩上了旁邊的輪胎,渾身洋溢著被束手束腳后的暴躁。

「堰爹?」

「嗯。」

應的男聲很低,接著是一陣打火機的「噌!」聲,抬頭,煙霧明滅里,就看見Alpha唇上叼了五六支煙,猩紅的火點簌簌,半描摹出英挺硬朗的輪廓,懶洋洋的昏沉的眼眸。

Alpha五官端正,氣性卻弔兒郎當的,吸了口氣,那五六支煙頓時燃盡了一大截,差點兒燎上他英挺的眉。

但人眼皮都沒眨一下,不為所動。

蕭泓受不了了:「你癮就這麼大?」

「不是,」聞堰說,「一會兒進盲山,與其被搜出來孝敬那老東西,不如我及時行樂。」

「軍隊里禁止吸煙。」

「知道,煩死了。」聞堰夾著煙,弓著腰掩耳盜鈴地背過身。

「……現在躲也沒用,已經被看見了。」

蕭泓示意沙包的另一頭。

同樣是四五個Alpha,大熱天的不像他們穿露膀子的背心,而是一件件白襯衫,乾淨整潔,在灰塵喧囂的操練場上安靜地坐成一排。

當中某個Alpha,正靜靜地盯著他這邊。

「哦。」聞堰擺了擺手,「北域這群娘們兒,不用放在眼裡。」

蕭泓聽他滿嘴跑火車,頭疼:「你能不能讓人省省心?」

「怎麼就不讓人省心了,你別逼逼我。」

大概是爭吵的聲音太大,白襯衫不知向另一頭說了什麼,人群分開,當中站著的高挑Alpha轉過身來。

聞堰眼皮跳了下。

對方襯衫褲子穿的極整齊,布料包裹著修長緊實的長腿,腰身勒入皮帶內,白襯衫穿的極為風騷。淺金長發披散至肩頭,唇角微抿,明明在陽光下,卻讓人感覺到刀鋒般的冰冷。

媽的,最煩裝逼的人。

聞堰扯了下唇,對方身旁的Alpha從背後走出來,手揚起,比了個中指。

「操。」聞堰氣笑了,「這傻逼沖我比中指呢,小紅,看見沒?」

蕭泓拉回他:「你算了吧,比賽都快開始了,別惹是生非。」

「行,不惹是生非。」

蕭泓見他好商量,語氣緩和下來:「應慕懷他爸是這次野外拉練比賽的總指揮,一直盯著他呢,你別搞事情。要搞進了盲山再搞。」

聞堰嗯了聲,轉過去,腳踝的鎖鏈踢踏作響,跟著,是總指揮前的口哨。

「這次野外拉練,除了自己,其他全是敵人。所以不要拉幫結派,更不要夥同宗族勢力欺凌其他戰士……為期三天,除了一把匕首和槍支,不得攜帶任何物品進入盲山。」

「你們將登上直升機,被隨意投放到盲山的任意地點。」

「比賽規則:『殺死』出現在你視野內的任何人。」

「唯一目的:活下來。」

聞堰拎著手裡的QBZ-95-1,脊背靠回堆砌的沙包牆,抽了條毛巾摩挲手裡漆黑沉重的槍管,彷彿對待什麼珍貴的寶物,視線下垂。

耳邊,湛修「操!」了聲。

「媽的,憑什麼我們拿打獵老土槍,他們佩卡賓M4啊,我不服!」

聞堰抬起視線,對面,剛才那金髮白襯衫似乎聽見了抱怨,端起槍,「咔嚓」響亮地拆卸,組裝,把玩槍械部件的手指修長靈活。

湛修酸得眼睛都紅了。

「不愧是總指揮親兒子,真他媽叼!」

另一頭,口哨開始示意單兵上直升機,做好準備進入盲山。

聞堰疊好了毛巾,拎著自動□□走過去,晃到那金髮白襯衫旁邊,突然抬手意味不明地招了下。

金髮轉目,淺淡到幾乎透明的眸子打量他,唇抿了抿。

真,小娘們兒。

長這麼好看,不當個廢物花花公子,進什麼軍校?

聞堰心裡反覆幾句,抬起手臂,扣弄扳機向他示意手裡的95-1。

「別得意啊,老□□,照樣爆你的頭。」

*

「笑死我了,剛才那小少爺的表情,好精彩!」湛修轉頭,給日用品包袱搬到背上,說,「堰爹,我願稱之為最強。」

「嗤。」

聞堰撫平了腿上軍裝褲的褶皺,給匕首插到軍靴旁,來回走了兩步。

「一會兒進了山,東南24區域,集合,我來找你。」

「行。」

聞堰五指把上直升機窗門,螺旋槳帶動風力導致艙內搖晃不斷,響起巨大的尖銳嘯叫。向前一撲,感受著失重的墜落感,聞堰熟練地打開了降落傘。

——隨機投放。

落地,聞堰瞥了眼批發分配的隨身包裹。

一把匕首,一把95-1並三枚子彈,牙刷,毛巾,一塊肥皂,一盒火柴,還有一條換洗內褲。

非常人性化了。

約定了與蕭泓、湛修集合的位置,聞堰辨認太陽和樹木生長的方位,認清方向後開始朝前方進發。

盲山是軍區最荒涼的原始森林,布滿熱帶植物,高大的蕨類舒捲葉片撐起陰鬱潮濕的縫隙,毒蟲和蛇類潛伏草底,青苔濕滑,每走一步可嗅見水汽飽和到令人作嘔的腐敗空氣。

匕首削去前進路上的草木和障礙,聞堰走了大概半個小時,突然停下了腳步。

青苔布滿腳印,有被踩踏過的痕迹。

這裡有人來過。

聞堰查看手腕的錶盤,方向顯示此處存在打鬥痕迹,已經有單兵被淘汰。

漆黑的眸子低頭查看,耳邊倏忽響起子彈刺破空氣的嘯叫,「砰——」,聞堰腳底土花四濺,起了個大坑。

抬頭,枝葉掩映處走出一襲雪白乾凈的白襯衫,在雨林待了半小時,衣衫竟然還纖塵不染,可以想見這人行進路上多麼仔細和小心。

應慕懷槍管指著他,開口:「指示器交給我。」

每一個單兵身上都綁著指示器,淘汰單兵,則需要按下他指示器上的紅鍵。

交給對方指示器,意味著被對方擊敗。

聞堰看了他會兒:「你就在這兒蹲我呢?」

「想多了。」應慕懷掠下眼皮,「是你自己闖進來的。」

「行,要指示器是吧,給你給你。」聞堰伸手往褲兜里摸索,準備遞給他。

「別動。我知道你詭計多端,舉起雙手,我自己搜。」

「哦。」

聞堰舉起雙手:「你還知道我啊?」

對方沒說話,舉著槍支走近。

「也對,之前國宴見過你好幾次。誒兄弟我想起個事,前幾天校考,你的基本格鬥理論是不是第一名?」

「……」

應慕懷擺明了懶得廢話,只想速戰速決把這個大Boss先搞死再說,槍管抵著他胸口,嗓音平直:「你要是敢爆信息素,子彈會在一秒內絞碎你的心臟。」

聞堰笑了:「不爆,演習而已,狗命要緊。」

應慕懷手指骨節分明,開始沿著聞堰的背心和軍裝褲上下摸索,撓癢似的。距離近,聞堰垂下視線,目光集中他彎月一般折下去的下頜弧度,微一呼吸,甚至聞到了金髮間護髮素的幽郁香氣。

媽的,真騷。

軍校洗髮水都是統一的霸王,就這逼用的阿道夫。

「指示器在哪兒?」應慕懷動了下唇。

「□□里。」

「……」

應慕懷抬起視線,槍管往他胸口用力地杵了下,杵得聞堰彎了脊樑:「幹什麼!這種東西,不應該放在比較隱蔽的地方嗎?」

想了想,應慕懷伸手,從他褲兜里摸索進去。

聞堰喋喋不休:「這不很正常嗎?哪個Alpha不是把指示器藏□□里?不然丟了怎麼辦,順便我再問一句,你的基本格鬥理論,真的是第一?」

聲音逐漸壓低。

「……」

應慕懷手頓了下,猛地,從他褲兜里抽出來!

蒼白手背爬滿黏濕水蛭,剛吸了血,黃褐皮下顯出了一點紅,隨後擴大。

水蛭正在瘋狂扭動!

應慕懷看一眼聞堰,長眉緊蹙,唇瓣顫抖了下,明顯忍受著極大噁心才能讓萬年不動冷冰冰的臉顯出一點兒……裂痕。

就這一瞬間的空隙,聞堰握著槍管猛地一擰,應慕懷隨即脫了手,頃刻之間,局勢反轉,被冰冷漆黑的槍管抵住了額頭。

聞堰嘶了口氣:「你真的是第一?」

應慕懷臉越來越蒼白,手舉在空氣中,竟然沒有勇氣去捏開這些鼻涕一樣的蟲。

「……」

聞堰服了。

就看他到雨林半小時了,渾身還乾乾淨淨,就知道是個潔癖。

聞堰看熱鬧地盯著他。

應慕懷猛地彎下腰,喉頭滑出一聲乾嘔。

「……」

太好玩了。

聞堰沒忍住笑了會兒,拉過他手,一枚一枚撥下吸血得肥肥胖胖的水蛭,扔地上,最後一枚時,直接捏了個爆漿。

「……」

應慕懷唇微微動了下,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麼,盯著他。

「噁心吧?」聞堰挑眉:「你只有比我噁心,才能打過我。」

說完,轉頭掬起葉片的清露,洗去手指縫裡的血。

他專心致志,應慕懷視線轉動,從腰間取出了鋥亮的匕首,放輕了動作向前,目光牢牢盯著他的他後頸。

腳底枯萎潮濕的樹葉,被踩踏得微微起了聲響。

逼去那一瞬間,聞堰本來一直沒事人似的,突然偏身利落地躲了過去,隨即反手扣住他手腕,活生生往內一擰——

「……」

應慕懷本可輕鬆躲開,但剛才被噁心得整條左臂虛軟無力,直接被他扣住狠狠拽了上來。

□□相撞。

Alpha信息素一瞬間核爆般地迸發,躁烈得彷彿被太陽透支的林木,剛觸碰便有被燒灼的刺痛感。

應慕懷縮了下手,聞堰表情就挺煩的。

「幹嘛呢?放你一馬,還恩將仇報?」

應慕懷盯著他,明顯是不服氣。

「老陰比,哦,不對,」聞堰改口,「小陰比。理論考第一,給你實戰演練長自信了?」

應慕懷金髮凌亂,神色略狼狽,看向他的表情卻一直尖銳又執著。

就,擺明了很想打敗他那種。

目光掃過,聞堰舔了下唇,心說這小少爺確實長得好看。

「指示器給我。」聞堰說。

應慕懷:「不給。」

「不給?行,我自己搜。」聞堰手剛碰上去,被他一拳砸開。實戰演練聞堰沒打算像他那麼真刀真槍地干,格擋幾回,扯著他直接滾到了青苔地里。

「你他媽——」聞堰擰著他手腕,兩人都長得高挑,壓制起來不容易。

摁著他脖子,聞堰一寸一寸摸索,從他白襯衫往下摸。

「你惡不噁心!」察覺聞堰的動作,應慕懷終於出聲了。

「怎麼噁心?」

聞堰索性給他整潔乾淨的白襯衫撕開,扣子崩落一地,露出大片白皙的腰腹。

「你!」形象受損,應慕懷腿剛頂上來,又被聞堰乾脆地壓了下去。

「好兄弟,你別生氣,軍事演練就這樣。等我找到警示器淘汰了你,出去也別見我的氣。遊戲而已。」

聞堰邊說,手滑入他褲子里。

「操!你有病是不是!」手腕掙開,被一拳砸到臉上。

聞堰心說這Alpha咋這麼橫?乾脆掏出毛巾,給他手腕綁了個十字花結。

應慕懷胸口起伏,眼神閉了下,重新睜開看他。

聞堰就摸了摸他褲子找警示器,真沒別的意思。作為一個Alpha他其實也很反感碰其他Alpha的好嗎?主要是形勢所迫,不得不為。

聞堰在心裡安慰自己。

因為這小少爺的表情,很像被他怎麼羞辱了似的。

搜了半晌,一無所獲,聞堰奇怪了:「你警示器呢?」

應慕懷嗤了聲:「你搜啊。」

「你身上我摸遍了,沒有。」

「那就沒有。」

安靜了兩三秒,聞堰說:「你不會弄丟了吧?」

應慕懷側目看他。

「警示器里有GPS定位,你弄丟了,我現在給你丟在這兒,能找到出雨林的路?」

應慕懷:「跟你有什麼關係?」

「行,」聞堰撐著膝蓋,起身,「我先走了,你就在這兒喂水蛭吧。」

聞堰拎起地上的包裹,順便打開了應慕懷的。果然,其他人都是肥皂,就這逼有沐浴露,牙膏,刮鬍刀,還有三條內褲。

操,憑什麼他三條啊。

就憑總指揮是你親爹?

聞堰給他東西收到自己包里,想想,回來:「不對啊,不會我這邊剛走了,你同伴馬上給你救起來吧?」

聞堰兩三步走近,掬起污水裡遊動的條形節肢類動物,準備往他身上丟:「哎,那我先折磨你一會兒,再砍幾棵大蕨菜,給你擋著吧。」

三言兩語,聞堰無視了應慕懷眼底的驚怒,舉著幾根大樹枝過來:「一會兒我再往你嘴裡塞條毛巾,你就在這兒躺著,等你爹找到你為止吧。」

應慕懷咬緊牙關,終於說話了:「你敢!」

「我怎麼不敢?」

他現在的白襯衫已經沾滿了臟污,金髮卻還秀凈,襯著一張矜貴又漂亮的臉,長得不像Alpha,更像Alpha的玩物。

「我爹死得早,你爹接管軍部后一直打壓我。」聞堰看著他,笑了,「你不會產生了錯覺,真以為自己高我一等吧?」

聞堰放了只蜘蛛,應慕懷手臂晃動,喊:「拿開!」

「行行行,拿開。」聞堰伸手,「你把警示器給我。」

「不在我身上。」

聞堰哼了聲:「規定警示器不得離開單兵,你這麼做,違規了。」

應慕懷轉向他:「對,違規了,又怎麼樣。」

「……」聞堰盯著他,一時說不出話。

「警示器我弄丟了,等於我已經被淘汰,但我現在出不了雨林。」應慕懷別開目光,說,「你放了我,我去找我的人。」

「做夢。」

聞堰扶他起身:「我放了你,你帶人來狙我。哎,你是不是以為我很傻逼?」

應慕懷抿了抿唇,沒說話。

「我就要帶著你,等你的人來找你,正好我一網打盡。」

聞堰給他包里的另一件白襯衫撕爛,明顯感覺應慕懷憤然地盯著他:「我就帶了這兩身衣服。」

「訓練又不是選美,搞那麼多花里胡哨。」聞堰給衣服擰成繩子,順便扯了下自己的背心,「這他媽才是軍綠色,懂?」

應慕懷氣得轉過臉去。

聞堰給他手腕捆好,繩子另一頭牽在自己手裡:「你爹啊,畢竟搞文職出身,居然允許你們穿白襯衫進操練場。笑死個人。」

應慕懷又看向他。

聞堰扯了下繩子,應慕懷被迫一個踉蹌,站直。

「很好,你現在就跟著我。」

聞堰牽著繩子另一頭,給他武器全繳了械,背著包裹朝與湛修約定的地點過去。不過天色漸晚,雨林壓抑的黑潮覆蓋下來,聞堰抬眸,觀察附近的侵蝕地貌片刻,刨開樹葉,找到了一個乾燥的大洞。

明顯是野獸巢穴,有樹枝和細草鋪成的窩,蓬鬆的土石,聞堰給應慕懷推了一把。

「進去。」

空氣中有股奇異的味道,應慕懷皺眉,似乎待不下去。

聞堰熟練地拆卸著他的M4,看見他表情,笑了:「知道這是什麼窩嗎?」

應慕懷抬眸。

「黑熊窩。」聞堰將槍械組裝完成,說,「你先待著當肉餡兒,等熊過來,看是它吃你,還是咱們吃它。」

應慕懷:「……」

「不過更有可能是你先被啃斷一條腿,一隻手臂。」

聞堰擺了擺手,背過身,準備離開。

應慕懷:「你去哪兒?」

「我去河邊洗個澡,等熊吃飽了,再回來斃他。」

「那你放開我的手!」

「做夢呢你。」

聞堰說完,聽到背後隱約起伏的呼吸,明顯很想罵他,但到底沒說話。

聞堰走到洞穴看不見的地方,給槍上了背,爬到一旁的高大菩提樹上,安靜地潛伏著。

應慕懷氣得心口疼。

洞穴內乾燥,那股動物居住的臭味更加強烈,簡直令人作嘔。漸漸,他視覺內看不見,但聽到了隱隱約約的熊咆,應該是從某處爬了上來。

「……」

應慕懷加快扭動手腕的幅度。

被綁得特別緊,幾乎勒入肉里,布條上血跡斑斑。應慕懷吸了口氣,下一瞬間,耳邊的熊咆聲猛地一震,明顯已經近在咫尺,而且聞到了生人的味道,顯得異常憤怒!

應慕懷脊椎發涼,下一瞬間,洞穴外槍聲響了。

「砰砰砰——」連發三槍。

熊咆聲更加激烈,隨後是窸窸窣窣奔跑遠離的動靜。

應慕懷唇間輕輕呼出了口氣。

洞穴口,聞堰高大的身影晃進來,弔兒郎當道:「可惜,剛才槍法不準,不然今晚就能吃國家二級保護動物了。」

應慕懷閉了下眼。

「剛才給它嚇跑,今晚能安安心心住一天。」聞堰劃了根火柴,隨即給那草窩拆開燒了。

「我去河裡叉兩條魚,你來不來?可能有鱷魚。」

火光里,應慕懷蜷著長腿,順直的長發鋪落到手臂,眼底火光幢幢,沒看他。

聞堰又笑了。

這小少爺估計生氣呢。

聞堰準備起身:「那我就先出去了。」

這時候,應慕懷聲音才很輕的發出來:「我要上廁所。」

從剛才到現在,好像確實該解決這個問題了。聞堰應了聲:「行吧,帶你過去。」

走到洞穴外,聞堰說:「你上。」

「……」應慕懷忍無可忍,伸出手,「解開繩子。」

「解什麼繩子?你這麼聰明,別又是想陰我吧。」

應慕懷不齒於解釋,咬緊牙關,但他越這樣聞堰越篤定:「真想陰我?得,這廁所我看你不要上了。」

應慕懷直接爆炸:「你他媽廢話這麼多?說了就是上廁所,沒別的意思!」

「……」

乍聽他說這麼長段話,聞堰信了:「好,上廁所,我給你扶著啊。」

「……」

應慕懷氣得手發抖:「你有病吧?!」

「是是是,雖然這麼看起來是顯得我有點兒變態,但我放不下對你的戒備心。尤其結合你剛才的所作所為,現在就是自作自受。」

「我不可能解開你的手腕。」

聞堰平靜說:「因為我們是敵人。」

*

洞穴內,乾燥木柴經過燃燒發出蓽撥的爆裂聲,燈火熊熊。

「魚烤好了,吃不吃?」聞堰舉著一塊烤的漆黑的東西回頭,找應慕懷。

應慕懷背靠牆壁坐著,雙手抱腿,下頜搭在膝蓋上,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不吃算了。」聞堰坐下,「你這副嬌樣,根本不適合進軍校,不知道你爹為什麼送你進來。」

應慕懷沒說話。

「我聽說你文化成績特別好,不然,還是退學回去讀書算了。」

應慕懷抬起下頜:「你不覺得自己廢話很多嗎?」

聞堰怔了一秒,點頭:「是。」

隨後,安靜下來,沒再說別的。

在野外,火最好整夜燃燒。聞堰精力比較好,全程捅火堆,看見旁邊的小少爺慢慢挪了挪,挨著火堆坐好。

接著,頭髮流水一般的垂落,露出白皙的耳朵,眼皮輕輕闔上,明顯睡著了。

聞家是Alpha體力進化的極致,應慕懷打不過他很正常。不

過居然還能睡著,倒是很難得。

聞堰百無聊賴地舉著樹枝,時不時捅捅火堆。見應慕懷睡姿僵硬,手腕併攏,看起來明顯很不舒服。

聞堰看了他會兒,走近,解開他手腕的繩索。

應慕懷被驚醒,淺色的眼眸,充滿了警惕:「你有病吧。」

「……」聞堰懶得說話,「睡你的。」

應慕懷揉了揉手腕,好幾秒,重新打量他,才撐著下頜睡過去。

山裡的早晨充滿了腐爛的樹葉味,聞堰喊醒應慕懷,說:「走了。」

到溪水邊,聞堰舀起清水沖了把臉,拎著槍準備走了,就看見應慕懷蹲下身,正掬水清理他那頭公主般的美麗的長發。

「……」

聞堰舔了舔唇,面無表情地盯著,暫時沒說話。

昨晚在洞里沾了灰,他顯然非常在意,捋水清理著,露出一片白皙修長的頸部。

聞堰氣笑了:「我真的就挺奇怪,為什麼你進軍校不用剪寸頭。」

應慕懷沒理他,弄了下頭髮,才轉過來:「我要洗澡。」

聞堰:「不準。」

「我要洗。」

聞堰舌頭抵著牙槽,抿了一圈,重新看著他:「行,你洗。」

拎著槍往回走,聞堰沒那麼多功夫等他,跐溜爬上了一棵高樹,從枝葉間打量著附近的一舉一動。

時間過去半天了,現在的處境說危險也危險說安全也安全,但小心駛得萬年船。

透過M4的高倍鏡,聞堰四處觀察。

很好,目前沒人闖進這個地方。

百無聊賴之中,聞堰給槍管轉向了應慕懷洗澡的溪水邊。

高倍鏡里,金髮小少爺脫光了衣服,昨晚被搡倒在地沾了一背的沼澤污泥,清水沖洗后,露出白皙的後背和皮膚。

脊樑游向微凹的腰窩,褲子也脫了,肩背修整,屁股和大腿性感結實,在這片莽然古樸的原始森林裡,色彩非常旖旎。

長得真他媽好看。

矜貴美人。

聞堰無所事事,多看了幾眼。應慕懷洗完了身體的污泥,拿過褲子和白襯衫,面露猶豫。

太髒了。

帶了套換洗的衣服,但是被聞堰那個傻逼撕成了碎布條。

不過,他換了條新的內褲,接著,稍微清理了一下衣服上的污泥,想想,還是重新穿上了身。

應慕懷走到樹底下,掠起視線,樹枝「倏」地彎了彎,跳下Alpha高挑的身影。

聞堰瞥他:「幹嘛,玩□□?」

應慕懷:「你有病吧?」

「衣服褲子全濕的,又有傷口,又在雨林,你想得破傷風還是霍亂?」

「……」

應慕懷沒理他,朝著約定的方向走。

「回來。」聞堰拽過他,拉拉扯扯又回到了山洞裡。

「我生火,你烤一下衣服。」

聞堰低頭,劃了根火柴給火堆點燃,因為昨晚一夜的火底下還有餘溫,火堆熱的很快。

應慕懷看了他幾眼,不肯脫衣服,冷聲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剛才看我洗澡。」

聞堰:「…………」

特么到底誰不對勁?

聞堰發現他這人真的,跟自己一樣,戒備心重。只能咬著牙說:「你想太多了,我是怕你死在這兒,我沒法跟你那個總指揮爹交代。」

應慕懷冷冰冰地看他。

「反正你死了有人心疼,我死了又沒人心疼。」

聞堰丟下這句話,出了洞穴找乾柴火。

找好了就丟洞里,也懶得跟他說話,拿著槍四處巡邏。

沿著溪流走了幾分鐘,周圍的環境變得全然陌生,聞堰停下了腳步。眼皮掠低,聞到空氣中漂浮著淡淡的血腥味兒。聞堰往前走了好幾步,低頭,從草葉上撫上了幾點鮮血。

還沒幹涸,估計剛經歷過打鬥。

聞堰四下掃了一圈,眼底情緒收攏,猛轉身三兩步奔向旁邊的高大蕨類后,跳下鴻溝,拎著當中一顆腦袋,拔蘿蔔似的拎起來。

面面相覷,熟面孔,是個北域的Alpha。

他明顯是聽到動靜躲這兒的,被聞堰逮住,就特別震驚地看著他。

意思約等於,這都能被逮住?

聞堰沒說廢話:「警示器給我。」

「……」那人摸出,遞過,「你怎麼發現我的?」

「猜的。」

「……」

指示器很小,扣開蓋子,按下紅鍵即可。

對方眼看洗白了,沒辦法,只能問:「我們少爺呢?」

聞堰眼皮都沒抬一下:「應慕懷?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對方表情很驚訝。

聞堰手停下,頓了兩秒:「什麼意思?」

對方自知說漏嘴,轉了轉眼珠子,沒說話了。

聞堰意識到了不對勁。

這人擺明了是知道應慕懷在這兒,在過來的。應該是他搬來的救兵。

但這小少爺哪兒搬來的救兵?

什麼時候搬的救兵?

聞堰給他資源掠奪了乾淨,沒再管他,往洞穴回去。路邊,經過小溪,剛才應慕懷洗澡的地方,心口突然動了下。

「操!」聞堰罵了聲。

他回到洞穴,應慕懷衣服已經烤乾了,正往身上穿。因為昨天被他扯掉了幾顆紐扣,因此穿的不太漂亮,抬手正整理著耳後的頭髮。

聞堰進來的氣勢非常瘮人,應慕懷略一抬頭,立刻被他用力拽住了手腕。

指骨從髮絲間穿過,應慕懷發質柔軟,被他這麼用力地劃過,剝落了一縷。

芬芳綺麗的香氣,頓時蕩漾在鼻尖。

聞堰撩開他頭髮,摸索了幾秒,總算找到了他想找的東西。

細小,指頭大小的警示器,用頭髮纏繞在頸后。

聞堰盯著他:「藏這麼好?」

應慕懷跟他對視,頭髮還被他抓握,偏過的下頜俊俏乾淨,對聞堰來說,他這小半輩子都沒碰過這麼好看的頭髮,也沒見過這麼絕配的臉。

「剛才洗頭髮,觸發報警了?」

應慕懷嗯了聲:「還有十分鐘他們都會過來,全是火力密集的M4,我建議你現在把警示器給我。」

聞堰說:「你他媽卑不卑鄙啊?」

「我只是個學生物的,」應慕懷臉上沒什麼情緒,「被丟這兒來跟你打架,勝之不武又怎麼樣?我不在乎。」

「勝之不武?你想的美。」

聞堰利落地給他雙手重新綁好,拽著往外走。

「既然你喜歡,就讓你的擁躉全看看,他們小少爺被□□是什麼樣子!」

應慕懷又被推到泥水裡,衣服又髒了,但隨即被拉扯起來。聞堰現在心裡反而安定了,拿了毛巾塞他嘴裡,找了條最狹窄的過道從蛛網密布的腐爛道路上過去。

開始下雨了。

冰冷的雨淋了一頭一臉,聞堰無所謂地轉身,應慕懷頭髮全濕了,貼著蒼白的耳垂和下頜。因為被綁著手塞著嘴,走路不太穩定,時不時仰頭用力地呼吸,喉頭滑動,琉璃般的眸子滑下雨水。

聞堰問:「你剛才說你是幹什麼的?學生物的?」

感覺離開了危險範圍,聞堰才取掉他嘴裡的毛巾。

應慕懷還是沒說話。

聞堰也不想跟他說話了,暴躁的很,穿過亂石陂陀的河岸,突然聽到動靜那一瞬間聞堰拔槍回頭,才發現一道熟悉的身影。

蕭泓瘋狂跑過來:「堰子,你他媽在這兒啊!找你好久!」

聞堰一直吊著的心總算鬆了下去。

蕭泓看嚮應慕懷,驚訝:「這他媽,這不是——」

聞堰側目看他,嗯了聲,平靜道:「我的俘虜。」

應慕懷總算有力氣懟他了:「傻逼。」

「你再罵一句!」

剛才的火還沒泄下去,聞堰直接往前莽,抬手,用力扳住他下頜。

說不清心裡升上來的煩躁,本來看這逼長得還挺親切,剛才對他也還不錯吧?

結果這他媽乾的是人事兒?

就很操。

蕭泓看得頭疼:「這又是咋了啊!堰子,你別激動,你別激動!出了盲山,大家還都是好兄弟,以後不管幹啥都得一塊兒呢,別傷了和氣。」

聞堰盯著應慕懷的眼睛,惡狠狠的,半晌猛地把手撤開。

蕭泓恨不得去揉應慕懷被捏紅的下巴:「小應宗,你別見氣,我們堰子就是脾氣不太好,其實他平時都很喜歡你的!就經常吧,跟我們誇你長得好看,剛才就摸摸你呢!」

「……」

應慕懷偏頭,眼角長而窄,沒看他。

接下來的一路氣氛非常尷尬,蕭泓勸聞堰給繩子解了,他不解,還故意拽了好幾次,看應慕懷走路不穩也沒撒手。

走到傍晚,終於重新找到了一個避雨的山洞。

蕭泓出去打獵,半晌拎回來幾條魚和鳥,他手腳麻利地剝皮放血,串成一串放木柴支起的烤架上。

「估計明天就不下雨了,再待一晚上,這地方隱蔽,應該也不會被人發現。」

他手法細緻,很快給魚肉烤的皮肉焦卷,白皙的嫩肉綻出,散發出一種質樸的肉香。

蕭泓正要遞給應慕懷,被聞堰劈手躲過.

「不許給他吃飯!」

應慕懷眉眼更煩躁,看都不看聞堰一眼。

聞堰說了,蕭泓哪兒還敢動,只好點頭退回來:「小應宗,哈哈,其實是聞哥照顧你身體啦!很久沒吃飯的話,突然吃魚可能會……呃,噎著。」

「……」

洞穴內是窸窸窣窣吃東西的動靜。

洞穴外,天色徹底暗沉,變成不准許任何生人踏入的黑暗禁地。

收拾了東西準備睡覺,蕭泓負責捅火堆,填柴火,聞堰總算能閉眼了。還沒睡一會兒,突然被蕭泓戳醒:「堰子,這,這小應宗好像感冒發燒了!」

蕭泓這話語氣非常驚訝。

天啊,一個Alpha,被雨淋后居然會發燒感冒!

聞堰當個笑話聽,偏頭:「嗯?」

「燒的還挺嚴重的。」蕭泓看得直皺眉,「這他媽,怎麼辦?」

聞堰這才起身,走近。

燈火下,應慕懷長發濕潤與乾燥交織,微微抱著膝蓋後退,唇色蒼白,眼尾卻通紅,給本來就過分精美秀氣的臉添了幾分說不清的味道。

聞堰喉頭壓緊,咳嗽了聲,回頭:「怎麼辦?」

「誰叫你這麼莽啊!」蕭泓湊近,「堰子,你打小沒爹,長得比別人野性倔強。但小應宗,人家是爸媽捧著呵著長大的,溫室里的花朵,跟咱們不太一樣。」

聞堰舔了舔唇,重新端詳他:「那現在到底他媽怎麼辦?」

蕭泓也盯著他摸下巴:「我看他好像挺冷的。」

聞堰左右看了圈兒:「這兒也沒衣服啊。」

「不是,你去抱著他。」

聞堰偏頭:「你有病吧。」

「我知道讓你抱一個Alpha確實挺為難,畢竟除了你們幾個我看見其他Alpha也噁心。」蕭泓說,「但現在沒辦法,你就在心裡把他當老婆吧,畢竟他長得也確實好看。先抱抱。」

聞堰頓了一秒:「你有病吧!」

蕭泓:「怎麼了??」

「有本事你把他當老婆,你抱他試試?」

蕭泓怔了兩秒:「行啊,既然你這麼抵觸,那我就抱了啊。」

說完,蕭泓開始擼袖子,躍躍欲試。

聞堰掠低視線看他兩秒,在蕭泓手快碰過去時湧起一股說不出的煩躁,往前跨了一步。

「別,這麼過分的事,還是我來。」

聞堰舔了舔唇,捋了下耳側的短髮,說:「正好我兩天沒洗澡了。誰讓他氣我,你看我怎麼噁心他。」

蕭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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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寫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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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暴戾Alpha當撫慰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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