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聞應2

番外 聞應2

明暗的燈火在他臉頰染上陰影,像被冰水浸泡,鼻樑一側月白的陰影。

聞堰雙手抄過腋下給他摟懷裡,柔軟髮絲垂墜到手臂,像風一樣掠過去,癢酥酥的。

聞堰心裡被撓了下,忍不住說:「他怎麼這麼嬌氣呢?」

蕭泓看他一眼,沒得話說,轉過去捅火堆:「人和人本來就不一樣,你不知道啊,人家本來就不是當大兵干這行的。聽說高中在校就跟著競賽團,學習好得很,估計硬被他爸逼過來參軍的吧。」

聞堰轉眸:「他爸怎麼想的?」

「能怎麼想,以前軍部重職都在你家裡,現在好不容易熬到聞叔英年早逝戰死沙場,你呢,又小,猛禽還未羽翼豐滿,當然是趁機讓他兒子奪權。當然這也是我猜的。」

聞堰「嗯」了聲,收攏視線,低頭看著伏在懷裡的Alpha。

他手臂從應慕懷勁瘦的腰間環過,為了增大供暖的受力面積抱得特別穩當。這小少年的下頜就軟綿綿搭在他頸窩,呼吸像羽毛一樣撓過。聞堰八輩子沒經歷過這麼柔軟的觸感,心口酥酥麻麻的,非常奇怪。

應慕懷鼻樑優越,玉骨微折,攏著淺淡纖長的眼睫,也不知道自己此刻在幹什麼,被他懷裡后就小獸似的縮了縮,一動不動。

聞堰看了半晌,沒忍住招呼蕭泓:「小紅,你說為什麼他爸長得像個衣冠禽獸,他就這麼好看?」

「……」

蕭泓被他叨叨煩了:「少說兩句,人都被你吵醒了。」

聞堰抿唇,食指和中指夾攏他耳畔垂落的發縷,質地異常柔軟,彷彿Omega身上才會出現的感覺。

但應慕懷長得還挺有攻擊性,眉眼冷艷,眼角長長地折彎,毫不隱藏鋒芒,甚至於精美又盛氣凌人。

聞堰嘶了一聲。

這個漂亮的騷東西。

雖然不太看得慣他,但確實臉還不錯。何況相由心生,可以想見這是個精緻的利己主義者,下午干出那種缺德事兒還奇怪嗎?

不奇怪。

越想,聞堰反而不氣了,心態變得非常穩健。

非常陰險,但手段漂亮。

……他聞堰也不是不能欣賞劍走偏鋒的個性那種人。

漫無目的走了會兒神,懷裡應慕懷估計鼻尖被風吹了,絲絲的癢,就埋在他肩頭無意識輕輕蹭了蹭,隨後腮小幅度抿了下,依然安安靜靜閉著眼睛。

「……」

聞堰喉頭滾動,下意識壓緊。

那瞬間,心臟好像被什麼東西錘了下,跳的非常快。

聞堰心說,操?

看向蕭泓,蕭泓垂著眼皮打瞌睡,對周圍的一切視若無睹。

聞堰重新垂眸,應慕懷無意識昏睡著。整個洞內,或者這個世界的此時此刻,只有他茫然面對這莫名升起的情緒。

*

洞穴的牆壁被微白的光線陰涼。

烤魚的香味兒充斥在洞穴之內,聞到味道,應慕懷才意識模糊地醒過來。

他醒過來,低頭見身上乾淨的白襯衫,而半米內,Alpha長腿野腔無調地橫攔在身前,聞堰半偏過頭睡覺,下頜的線條幹凈又硬朗,被一抹白光照上眼睫,明明年齡不大,但少年感已經在他身上大大的消磨掉,換成了一種野性又警覺的敏銳感。

「……」

應慕懷轉開視線,動了下。

聞堰掠開眼皮:「醒了?」隨後取下烤架的魚,遞來,「吃吧。」

應慕懷盯著他沒動,下一秒,聞堰厭棄地收回去。

「不吃餓死你。」

蕭泓抱著柴火進洞時正好看見這倆互相嫌棄的一幕,走近:「又吵架啦?」

聞堰拎著槍準備起身:「我出去逛一圈兒。」

蕭泓就很煩:「怎麼又嘴硬啊?昨晚不還抱著睡了一晚嗎?感情又生分起來了?」

應慕懷偏頭,彷彿第一次看見他臉上露出裂痕,直直盯著蕭泓。

聞堰炸了:「小紅!」

蕭泓:「?」

聞堰聲音特別大:「誰他媽抱著他睡一晚上啊?你非要噁心得我把隔夜飯吐出來?」

蕭泓對他這個猛烈的反差很驚奇。

明明今早剛睡醒還莫名其妙盯著應慕懷嘆了聲氣,接著回頭吩咐去河裡叉幾條魚,要叉肉質較為細嫩的,接著又自言自語念叨了思索了半晌要不要給他找件乾淨衣裳,怎麼一到他面前,就玩兒變臉呢?

不過這話顯然給應慕懷氣到了,他偏過頭:「噁心。」

聞堰面色複雜,顯然說不出話,乾脆一聲不吭徑直出了洞穴。

蕭泓轉了半晌,才蹲身:「小應宗,你燒退了嗎?能不能走。」

應慕懷試著起身,雙腿顫了顫,但還是面無表情說:「能走。」

「那行,繼續動身吧。」

下了一天一夜的雨,潮濕的樹葉覆蓋滿地,一腳踩著半條腿陷入腐臭的軟泥中,拖拖拉拉走不幹凈。聞堰走在前面,邊說:「這地方是必經之路,找個地方蹲會兒,應該會有人經過。」

靠近樹根深嵌下去一條大鴻溝,便於隱蔽,聞堰趴了會兒,聽見動靜威脅著繳了兩人的械,除了沒收武器,想想,折回來給兩人的身量上上下下掃了一圈。

對方讓他看得頭皮發麻。

「你倆,衣服脫了。」

對方:「?」

雖然是在深山老林,但這種要求也不太合理吧?

聞堰挑眉:「快點兒。」

「……」

跟著,蕭泓站溝里喝了兩口水,接著,被兩件白襯衫迎面罩上腦袋,視野里一片漆黑。

聞堰的聲音:「給這兩件衣服洗了,晾晾。」

沒說給誰穿,蕭泓七手八腳刨開,心裡立刻懂了,嘖了聲。

不過也就嘖了聲,耳邊,應慕懷手按著腹部,眉間微蹙,明顯是哪兒不舒服。

蕭泓:「怎麼了?」

聞堰瀟洒的背影停下來。

應慕懷眼底冰涼:「胃痛。」

蕭泓:「……」

也不知道為什麼,他能把一句胃痛說得這麼高逼格。何況作為一個Alpha,血統純正又頂級的Alpha,飽受胃痛困擾,真的合適嗎?

聞堰舔了舔唇,盯著旁邊半晌沒說話,接著才道:「先歇會兒吧。」

到溪水邊的石頭上坐下,蕭泓挽起袖子「刷刷刷」洗衣服,就看著他倆背對背坐著,隔得特別遠啥話都不說。

這仇結的……就嘖。

洗完,還支了幾根杆子掛著晾,被風一吹,簌簌地抖動。因為應慕懷胃痛,蕭泓跟聞堰商商量量刨了塊石頭,正面面相覷思索能不能用這石頭窩煮個魚肉羹,燒碗開水,或者燒個野菜湯。

升了火,蕭泓頭疼:「算了吧,不得行。」

聞堰:「我再試試。」

說完,頸側忽然傳來一陣尖嘯,貼著耳膜鼓動,聞堰迅速偏頭,眼眸直接捕捉向子彈襲來的位置。

一把M4,Alpha面相併不眼熟,精準指向了應慕懷。

而另一把M4,指向聞堰的顱骨。

「拉練比賽啊,當野炊呢,還在這兒擺鍋碗瓢盆?」

說話的聲音也不耳熟,但不像開玩笑,是隨時能開槍的類型。

聞堰靜了兩秒:「你誰?」

「不需要問我是誰,我來就是想殺了你倆。」

蕭泓直起身,拎著濕淋淋的衣服很懵逼:「兄弟,比賽而已,友誼第一,沒必要打打殺殺的吧?更何況子彈是用來對付野獸,而不是——」

「砰——」一聲,蕭泓跪倒在地,血水沿著清流融化開來。

完全沒預料到這出,聞堰青筋猙獰,直接暴躁:「你們他媽神經病嗎?」

「我說了我是來殺人。」

「那你動手!」

「聞哥,我們都知道按你的迅捷躲過子彈也不成問題。至於你現在為什麼不敢動,是怕旁邊的小應宗被狙殺嗎?」對方聲線低沉,聽這語氣,完全是搞事情。

應慕懷這才抬起視線,緩慢地看過去。

「那就對了。」他背後又走出一個人,堂而皇之,明顯是安插在此次行動的特別團伙,拔出聞堰身側的槍支,取掉子彈踢入河水裡。

聞堰沒明白這夥人是幹什麼的。

訓練有素,且能混入新生的操練場,明顯背後有勢力支持。

出現目的為了殺掉他和應慕懷,且試圖偽裝成訓練意外。

想不出對方是誰,眼看舉槍,對方身影重疊那一瞬間,猛地扣住應慕懷手腕後退倒入溪水之中。兩三尺的高牆,身影交疊后滾落至鴻溝后,聞堰迅速爆發出信息素。

層層疊疊、密密麻麻,宛若滄海面對蜉蝣,壓力頓時鋪展出去——

信息素的壓制只有短暫一時,聞堰迅速取出蕭泓的警示器,摁下紅鍵。

對方舉槍混亂地射擊,水流飛濺,大步奔來!

按下紅鍵后總部會立刻派遣直升機到達GPS定位點進行營救,而其他玩家必須在直升機到達前迅速離開,否則視為自動放棄比賽資格。

應慕懷撲入冷水中,還沒回過神,被一雙有力的手腕用力捂住口鼻,摁著肩頭朝流水中的漩渦深處掙紮下去。

「……唔。」

水面鼓起氣泡。

岸邊的人,腳步頓了下來。

聞堰捂著他口鼻,埋入荒草深處,視線中寄生蟲和黑卵雜浮在水中,渾濁不堪。有人跳了下來。聞堰反手扣住他口鼻,遏制喉嚨,直到人彷彿被獸形捆束似的大動作掙紮起來——

聞堰鬆開手,轉頭,應慕懷雙手掐著脖頸,在深水裡快窒息過去。

聞堰頓了一秒。

按照他接受的訓練,幾乎下意識探手拽過他腰箍懷裡,捏著鼻尖,含住了柔軟的唇瓣。

應慕懷掙了一秒,唇角漏出氣泡,用力踹他,但在水裡完全使不上勁兒。

……

「撲通!」

水面分開,冒出腦袋,聞堰仰著下頜大口呼吸,流水沿喉結顫抖地滑動,隨後給身旁浮出的人撈在臂間帶到了河岸上。

應慕懷唇角溢出水流,掠開潮濕的長睫,看他一眼後背過身去。

顯然是想吐,但醞釀了會兒,沒吐出來。

他轉過身,盯著聞堰,用一種要殺人的眼神。

聞堰舔了下唇,無所事事地:「幹什麼,救了你還瞪我?」

「你……!」

應慕懷一時分不清是憤怒還是什麼,喊:「你就耍我,還不夠?」

「誰耍你了?」聞堰心虛,但也挺煩躁的,在他前面坐下,「我跟我兄弟以前急救練習,老師說親就親,抱著親,也沒你這麼……大反應。」

應慕懷半信半疑,轉眸思索片刻,嗤了聲:「別把你那些壞習慣帶到我身上。」

聞堰邊檢查隨身物品,一把匕首,邊跟他扯淡。

「什麼壞習慣?」

應慕懷:「喜歡Alpha。」

聞堰:「……」

快要忍無可忍,聞堰磨著牙槽,視線兇橫地落到他臉上:「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好看?」

應慕懷沒理他。

「……」

聞堰張嘴還想教他做人,莫名,又把嘴合上了。

心說這逼太自戀了吧!

想什麼呢,弟弟!

你那麼普通又那麼自信!

聞堰翻來覆去念了好幾句才冷靜下來,說:「現在怎麼辦?槍沒了,隨身物品也丟了,只有這一把匕首。」

上下拋接著玩兒,應慕懷看他一眼,還是沒說話。

聞堰感覺指望他約等於死路一條,回頭,用匕首削了根尖銳的枝條,找了塊較為乾燥的木頭,嘗試著鑽木取火。

非常讓人煩躁的舉止,好半天才有了火苗,聞堰脫下背心掛在火堆旁,烤著身子。

應慕懷坐了過來。

聞堰抬頭:「陰天,星星太陽月亮都看不見,怎麼找方向?」

應慕懷說:「看青苔。」

聞堰哦了聲,半撐著身子躺上石板,長腿胡亂地擺放著,望著天空暫時沒說話。

經歷了剛才的九死一生,兩人都有點兒疲憊。不過聞堰即刻起身,說:「我去弄點吃的。」

背影漸行漸遠,他精力回復到滿值,每一步穩穩噹噹,像是永遠都不會沮喪和失落。

應慕懷眼皮跳了下,收回視線,解開襯衫架在火堆旁。

指尖蹭了蹭唇。

剛才水裡的至深沉至黑暗,渾身虛軟,被觸及口腔用力吹氣后神遊的狀態才落到了實地。

也許該說聲謝謝。

應慕懷垂著眼瞼,半晌,打消了這個念頭。

聞堰跑回來,芭蕉葉內捧著一大堆青熟參半的水果,丟石面上:「給你的。」

又拎著一條魚架在火堆上烤,順便取下具有柔韌度的青翠樹枝,拇指抵著枝杈,用匕首削出青白的木質。

應慕懷:「你幹什麼?」

「做一把弓箭。」聞堰說,「至少得有遠程武器。」

除非近身肉搏,一寸長一寸強,遠程武器往往更具有制霸力,尤其戰場在適合藏匿和潛伏的叢林中。所以槍被搶走了,需要替代品。

應慕懷看了會兒,轉過去說:「箭支上可以塗毒。」

聞堰看他一眼。

不愧是他提出的建議。

應慕懷觀察周圍:「大戟科的植物能用來制毒,那兒還有隻箭毒蛙,一條鼓腹噝蝰蛇,你可以收集它的毒液。」

聞堰氣笑了:「鼓腹噝蝰蛇能把手咬穿,你為什麼不收集它的毒液?」

「就因為危險,」應慕懷轉向他,「才讓你去。」

聞堰:「……」

應慕懷:「我不去。」

聞堰:「我也不去。」

「那等死吧。」

「要死一起死。」

「那就一起死。」應慕懷說。

「……」

聞堰搓了把臉,手臂搭著膝蓋大馬金刀地坐半晌,感覺吧這人真的挺魔幻。但確實又毫無辦法,起了身。大戟科植物可以揉碎擠出汁液,塗抹箭尖,具有不同的麻痹、致幻等作用。

第三天離目的地越來越近,地貌由森林演變成荒原,禿斑似的爬滿草垛,葉片綿密集中,感覺隨時來個大變活人。

走著陰嗖嗖的,聞堰回頭:「小應,附近有人來過嗎?」

應慕懷嗅覺敏銳,能捕捉潮濕空氣中殘留的氣味因子,包括Alpha的信息素或者汗液。他近乎透明的眼眸微轉,示意另一頭:「有來過的痕迹,但已經走遠了。」

聞堰握緊手裡的弓:「昨天那幾個Alpha至今沒遇到,他們手裡有槍,又他媽下死手。小心點兒。」

越往後走,始終沒遇到,聞堰心裡反而覺得不對勁兒。憑他們的歹毒程度,一見面就下死手,必然知道如果讓他倆活著出雨林,背後及其牽涉者絕無好下場,怎麼會在此刻突然銷聲匿跡?

聞堰側目道:「該小心點兒了。」

往前需翻越一座山,山頂可看見操練場最高的旗幟。但不少人就被淘汰在這座小山內,離勝利一步之遙,所以這兒被稱為「死地」,有去無回。

兩山夾道,當中一條窄路,兩邊山坡是最適合埋伏的地方。

聞堰伏在草叢,撥開葉片,道:「這地形絕,動作快的佔據瞭望塔,高處制勝,一狙一個準。如果上面是昨天那幾個人,今天丟這兒的就不是買路財了,是命。」

應慕懷抬頭看太陽:「時間不多了。」

再過不去,默認輸了比賽。

聞堰給手裡的弓撫過,說:「不然我直接從坡上走,吸引注意力,你趁機過去。要是真過去了……」

他頓了頓,「這次算你贏,回去好好學生物,別來參加拉聯賽了。你這種業餘人士參賽,是對我專業水平的侮辱。」

聽到這話,應慕懷轉過臉。

聞堰拽得四萬八萬,氣定神閑,好像個將功名利祿拱手相讓的陶淵明。

應慕懷淡淡道:「你不怕死?」

「我們當大兵的,就是與死亡為敵。」明知道說這話有點兒欺負人,但聞堰轉向山坡,嗓音低了下來,「我父親戰死沙場,一直是我的偶像。」

半晌的安靜。

應慕懷說:「但我現在不想拿第一了。」

本以為他會欣然笑納,安安全全地過關,沒想到這人關鍵時刻還大無畏起來了。聞堰又好氣又好笑:「你有病吧?」

「你才有病。」

先罵了他一句,應慕懷才說:「我要是贏了,給我父親妄想,以為我能取代你,他絕對不會再讓我回去讀書。」

聞堰:「你想讀書?」

「我就是個學生物的。」應慕懷冷淡又煩躁。

點頭,這話聞堰聽進去了:「行,那你回去繼續學生物,我還是當我的兵。」

不知道怎麼,時間似乎無形在流動,聞堰心口撥弄,側目問:「是不是今天以後咱倆就見不著了?」

「……」

應慕懷轉眸,臉上沒什麼表情。

也沒有「你別噁心我」的意思。

聞堰有點兒尷尬,咳嗽了聲:「……反正我看見你也煩。」

廢話不多說,聞堰抽出軍靴側的匕首,身體姿態繃緊道:「你先等著,我上左側,人集中過來對付我的時候,你過去。」

「你過去。」

「你過去!」

聞堰聲音抬高了點兒。

應慕懷置若罔聞,拎著一把刃口削薄鋒利的木刀,走出了隱蔽的灌木叢。

聞堰起身的下一瞬間,聽到驟然迸發的槍響,應慕懷的身形歪倒下去,滾入了旁邊低矮的草木叢林中。

聞堰瞳孔緊縮,但並沒聞到血腥味兒。一瞬間彷彿失控般的狂暴襲上心頭,直咬的唇齒充斥血腥味兒,才按捺住衝上去的念頭。

兩條身影從山坡上下來。草垛內只有滾落的痕迹,並無屍體,估計掉到了鴻溝里。

兩人對視一眼,探身觀察。

另一頭,白襯衫微微露出一角,應慕懷早從鴻溝內攀爬到了山坡,掩人耳目,走到了他們身後。

聞堰突然驚醒過來——還有一個人!

回頭,右邊山坡,幾乎能看見高倍鏡晃動的紅點。

聞堰拿出製作的簡易弓、弩,朝紅點中心射了一箭,隨後撲上去撲到面向鴻溝內的兩人,猛地一腳踹過去。

慘叫聲后,是滾落下山坡的動靜。

子彈隨即爆發在身側。

土皮飛濺,聞堰抓住應慕懷胳膊用力拉扯,伏倒在地,被子彈逼迫得不停躲避的同時,能聽見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應慕懷身體猛地往下一墜,滾落下了山坡,咫尺之間全是開採到一半的礦石,頭角尖銳,掉下去輕則頭破血流,重則殘疾死亡。

手臂彷彿脫臼,聞堰奮力將他拉上來,下一瞬間聽到背後的腳步,不假思索給還未站起身的應慕懷擋在軀幹之下。

「砰砰砰——」

亂槍響起。

血腥味霎時充滿空氣,聞堰右腿遭受重斃,俯下身去。

卻在對方換子彈時猛轉過去,尖銳的匕首刀鋒劃破空中的水露,直接挑斷了對方的肌肉組織和腳筋。

慘叫聲響起的同時,應慕懷拎著那把近三尺寬的木刀,用力劈砍——

……

世界終於陷入寂靜。

聞堰這才嘶了聲,半撐起身:「大結局了?」

應慕懷彎下脊樑,剛才的子彈穿透聞堰右腿的肌肉后還從他腰側滑過,撕裂了皮膚和白襯衫。

聞堰壓低視線:「沒事吧?」

應慕懷搖頭,瞥向他的傷口。

沒等他說話,聞堰已經狂霸酷炫拽地道:「我沒事兒,就這種程度而已。」

應慕懷轉向他,靜靜看了好幾秒沒說話,抬手扶過他腰:「走了。」

沒走幾步,背後突然響起腳步聲。

「舉手,回頭!」

聞堰脊椎發緊,心想這是剛出虎穴又進了狼窩?立刻察覺到不對勁兒,回頭,湛修跟兩個Alpha,舉著桿槍,笑眯眯道:「堰爹,我來了,你快舉手讓我繳個械!」

虛驚一場,聞堰直接暴躁:「老子給你頭絞了!」

「火氣這麼大?你旁邊是應慕——小應宗?」湛修走近,「我身邊這幾個兄弟也是北域的,特別客氣!哎,不相處不知道,一相處發現這群哥們兒人都不錯。沒想到你和小應宗也成了好兄弟啊?」

湛修走近,笑得一臉欠揍:「你可別,有了新歡忘了舊愛啊。我會難過的。」

聞堰:「……」

應慕懷垂眸打量半晌,猛地鬆了手。

也沒管聞堰站不站得穩,轉身徑直走了。

湛修還不明所以:「怎麼走了?不扶你么?不扶我來扶。」

聞堰推開他:「滾。」

「……」

嘰嘰喳喳穿過窄道,眼前光芒萬丈。

所到之處,儘是聚集著鮮花和掌聲的領獎台。

……

醫療棚內,聞堰唇邊叼了根煙,視線轉到帘子之外。

蕭泓人沒事兒,早出來一天這會兒都能活蹦亂跳了,吭哧吭哧咬冰冰棍:「你跟小應宗這一天咋過的,我不在,你倆沒真刀真槍幹起來吧?」

聞堰半閉著眼睛,說:「沒有。」

「真的嗎?我不信。」蕭泓說,「我懷疑你腿上這彈孔就是他打的,他腰上的傷是你打的。」

聞堰有點兒走神,頻頻看向醫療棚外。

蕭泓:「你看什麼?」

「剛才,是不是說總指揮大發雷霆,正關起門來訓兒子?」

蕭泓遲疑一秒,點頭:「是的吧,聽說小應宗要求退學,不當兵了,想回去讀書。」

聞堰揉了揉眉心,眼睛里沉沉的,顯得有點兒煩躁。

「你說,」聞堰慢慢開口,「我要不要去找他?」

他的傷神讓蕭泓怔了下,說:「你還跟他約架了!?」

「放屁。」

聞堰一副你在胡說,但我懶得指出你哪裡胡說的姿態,半晌,站起身:「我去找他。」

訓練場上陽光正好,像灑下的一層薄霧,曬得眼前朦膿發軟。

聞堰叼著煙,晃來晃去,穿過一件件的白大褂,來往傷兵,晾曬的紗布,終於在蜂窩似的醫療棚深處看見了熟悉的身影。

應慕懷換了一塵不染的白襯衫,頭髮顯然洗過了,波折出柔和的弧度,氣質乾乾淨淨卻生人勿近。垂著眉眼,睫毛彎著一泊光芒,正低眸翻閱一本醫療雜誌。

聞堰站了兩秒,垂下視線,裝得若無其事走過去。

應慕懷轉臉,他眼尾狹長凌厲,眉眼收攏在眉骨處的金髮內,氣質淡漠俊美。

怎麼看,怎麼矜貴不可方物。

應慕懷:「有事?」

聞堰頓了頓,才開口:「帥哥。」

尾音拉長了一點兒,「能不能,要個聯繫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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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校生番外完,接下來還有一個應爸給聞爹生崽崽的番外,也就是那個火葬場番外,估計也有一萬字吧。

不過明天更新甜甜和聞哥的番外了。

生崽崽的放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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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暴戾Alpha當撫慰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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