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4章

吃了晚飯，同悠早早回了房間，準備開始每天固定三小時的學習直播。

這套房有近一百平米，但卻被設計成了兩室兩廳一廚兩衛的格局。當初帶他們來看房的中介小姐姐很實誠地說了，這套房地段、裝修、樓層都很好，卻一直沒有租出去，就是因為它三室的面積兩室的格局——接受得了這個價格的寧願租個三室，想租兩室的又嫌它貴。

這個小「缺陷」對同悠一家卻不是什麼問題，他們一家三口，兩室的房子就足夠日常使用了。而且，因為每個房間都比較大的緣故，也有足夠的空間供他們擴展使用。

就像為了方便做學習直播而特意分給同悠的帶獨立衛生間的主卧，面積特別大，除了床、衣櫃外，還有一組書架書櫃和書桌一體的組合寫字檯。她現在做學習直播寫字或是學習時都感覺是一種享受，每天三小時過得可快樂了。

直播一開始，她先靜下心寫半個小時的字，等覺得有點兒累了，才放下筆，喝了口備在一旁的涼白開，起身活動活動，順便去上了個廁所。

回來后坐下，打眼一掃見電腦屏幕上滑動的彈幕密密麻麻的，比平常多不少，不由好奇地湊近了去看。

「中獎？中什麼獎？」同悠看著滿屏的「蹭歐氣」「恭喜同同喜提新機」，越看越困惑。

還好，沒等她說出露餡兒的話，無線耳機里就傳來了小圓珠機械的聲音，「用你微博賬號轉發了抽獎，中了，不用謝。」

同悠雖然有多年糊弄人的經驗，可到底還是臉皮薄，下意識多此一舉說了一句，「啊我記起來了，真抽中了啊，也太幸運了吧！」說完，她意識到自己可能演得有點假，就掩飾著閃出鏡頭，用歡快的聲音喊著「爸媽我中獎了」，然後順勢出了卧室。

同輝跟王玫正在客廳看電視，聽女兒一邊喊著「我中獎了」一邊跑出來，都有些懵，「啥？中獎？」

「微博上一個轉發抽獎抽中了。」同悠說著點進微博，果然，聞訊而來蹭歐氣的屬實不少。

認真看了兩遍，同悠一邊把手機遞給父母，一邊解釋著，「電商為新機發布造勢呢，抽中了一台最新款手機。」

「運氣這麼好！」前幾天王玫還說給女兒換台好點兒的手機呢，不過女兒懂事，說她手機才用了兩年多，不怎麼卡，先不急著換，沒想到這就白得了一部最新款的！

見父母開心地念叨著「運氣好」，同悠努力忽視心裡突然生出的不安，平息了下自己，回房繼續剛剛中斷的直播。

「好好好，歐氣給你們蹭，今天剩下的時間都來答疑……」

學習直播結束后，同悠問：「這是你為了祝賀我考了好成績，送給我的禮物，對吧？」

小圓珠一直沒有回應。

因著小圓珠這次「反常」，同悠從出成績起維持的好心情，頓時就打了折扣。

偏這事兒非但不能跟父母說，還要盡量在他們面前掩飾，這無疑讓同悠本就不美妙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

好在，回到老家后沒幾天，就順利拿到了錄取通知書。而且作為本校乃至整個小縣城的理科狀元，她從學校和縣教育局拿到的現金獎勵總共有近十萬……看得見的荷包鼓起來了，看不見的能量也在噌噌往上漲，就算心裡還有尚未解決的隱憂，同悠也忍不住再度開心起來。

「……可以啊，行，我明天會準時去學校，老師再見。」

同悠將手機放在一邊，對看向她的父母說：「咱們縣電視台要去我們學校做採訪，老師喊我過去。」

「今年學校成績確實不錯。」王玫頓了下，將到嘴邊的「考上青大京大的有四個呢」咽了回去。她自認算是開明的家長，也充分尊重女兒的選擇，可說到底，進入國內最知名的頂尖學府不僅對他們家長是巨大的誘惑，恐怕孩子們也一樣。女兒給出的理由看似充分，可歸根到底，還不是受了家庭拖累？她看著校大門邊上的光榮榜尚且心裡不平靜，女兒看著考得不如她但卻比她去了「更好」大學的同學，心裡恐怕更不是滋味吧？

同悠心裡確實有些不是滋味。畢竟，她的心境還沒到心無外物的境界，一遍遍聽同學老師親朋鄰里說可惜，說她考這麼高的分卻報了個「一般」的大學（在他們眼裡，除了青大京大都一般），她心裡不可能一點波動都沒有。

好在她心存信念，難言的情緒能轉瞬即逝。

作為縣裡唯一的重點高中，一高的校風特別嚴，比同悠低一屆的同學們象徵性地放了幾天暑假后，很快就開始了高三生活。

今年學校成績亮眼，校領導高興，特意空出一天的時間開表彰大會，新老高三生坐了大半個操場，本地電視台和其他媒體全程跟蹤報道……聽老教師們閑聊說，近十年都沒這陣仗了。

自從以縣中考第一的成績考入一高，同悠月考偶有失誤，年級期末大考卻一直霸佔著年級第一的寶座，已經作為學生代表演講過好多次了，對此輕車駕熟，這回依然走長話短說的風格，沒幾分鐘就下台了。

之後是接受本地電視台的採訪。

近三年的學習直播讓她面對鏡頭早沒了拘束感，一番採訪下來自認發揮得還算不錯。

卻沒想到電視台的人一離開，跟她一起接受採訪的蘇老師就滿臉不高興：「咋不照著之前說好的說啊？自己亂髮揮什麼！」

「沒有亂髮揮啊，我只是說了自己的真實情況。」同悠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人家問有沒有什麼秘訣，她確實沒有啊。就是按部就班地上課，一本本刷題，然後總結經驗，繼續刷題……蘇老師在採訪前跟她說的什麼這方法那技巧的，花里胡哨的，她都親身嘗試過沒出效果了，再那麼假大空說出去，不是誤導人嗎？

見一臉惱火的蘇老師還想說什麼，同悠不想在來校的最後一天跟他起衝突，匆匆說了句「我爸媽還在外面等我，老師我先走啦」，就奔出了門。

演講完了，獎金拿到了，也採訪完了，同悠找到在操場邊一棵大樹下躲陰涼的父母，蹦蹦跳跳地小跑過去：「爸媽，結束了，咱回家吧！」

這天是個大晴天，三十多攝氏度，夫妻倆熱得滿臉是汗，但想到女兒剛剛在領獎台上意氣風發的模樣，他們打心底覺得開心驕傲，這點兒熱相比起來就不算什麼了。

去銀行存了錢回到家，約好的房東還沒到，這三年來合作過不少次的快遞員胡師傅反倒先一步到了。

「都在湖市安置好了？」同家跟劉老闆的文具品牌深入合作后，時常要通過快遞寄送一些樣本、模板和合同文件，胡師傅態度好又負責，後來乾脆加了他的聯繫方式，有寄送需要直接打給他就行。因而處的久了，對彼此的情況都挺熟悉。「你們家閨女爭氣，享福的日子在後頭呢……」

閑聊間，幫襯著將打包好的三個大旅行袋捆結實送到樓下，搬到胡師傅的小三輪上，跟房東約定的時間已經過去半小時了，人依然沒到。

「要不打個電話催催吧？」

王玫說著撥了電話，結果等半天沒人接。再後來繼續撥，直到第四次的時候，才打通。

可接通后，對方對自己不守時的行為沒有半點歉意，還不耐煩地說這會兒有事兒，不能過來。

「是不是因為我沒把學習資料給她？」前兩天房東突然上門，態度熱情的不行，對著同悠一陣猛誇，拐彎抹角了半天，最後說「你都要上大學了，高中的舊書舊資料啥的都沒用了吧？我家大孫子馬上要升高三，正愁沒資料預習呢。」

同悠是個很念舊的人，連小學課本都整整齊齊地封在一個紙箱里，從鎮上搬到縣裡時都沒嫌累贅扔掉，高中三年凝聚她無數心血的書和資料怎麼可能捨得送人？因而不等父母開口拒絕，就直截了當地說：「大學入學后還有一次摸底考試，書跟資料我假期還要看，您孫子需要的話，可以去我公眾號看資料……」

房東顯然不太知道什麼叫公眾號，也沒給同悠機會去耐心解釋，當下就變了臉色，語氣生硬地告訴他們搬走前把家裡打掃乾淨，她要當場驗房，之後就離開了。

同輝跟王玫嘆了口氣，這事兒不用多想，多半被女兒猜中了。

「再等下去咱們就趕不上火車了。」王玫想了想，說，「要不把鑰匙給隔壁鄭姨吧，押金退不了就算了。」

縣城的租金不是很高，一套小兩室剛租的時候一個月六百，前年去年各漲了一次價，如今是八百一個月，但押金沒變，還是三年前押的那六百塊，房東就算不退也是能接受的。

這三年來一家人沒添置什麼東西，但帶不走的鍋碗瓢盆、被褥算起來也有不少。原本想著上次房東來要學習資料沒給，讓人面子上不太過得去，作為補償，帶不走的東西都給她留下，屋裡多點兒東西，總比他們來時空蕩蕩的房子好租出去。

而如今房東來了這麼一出，泥人也有三分火氣的，啥也不給她留了！收拾收拾都給了隔壁鄰居，交代好後面退租的事，就匆匆離開了這個住了三年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