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5章

有了上次干坐六個多小時坐的人腰疼的經驗，這回乾脆定了卧鋪。

如今不逢年不過節，卧鋪車廂人不算多，安安靜靜的。

同悠早上六點多就起了，打包著剩下的行李，一遍遍背著演講稿，到學校后又馬不停蹄地應對一撥撥人，一忙就是一上午。後來回到家也沒怎麼休息，處理好郵寄和退租的事就打車趕往火車站……這會兒還真有些累了。

「我上去睡會兒。」同悠跟父母打了個招呼，就爬上了上鋪，將提前準備好的紗巾蒙頭把自己一捆，躺下沒一會兒就睡熟了。

這一睡就是一路，等同悠被父母喊醒的時候，火車都快到站了。

大包小包地出了站，還好即使大半夜裡，車站外等客的計程車也不少，很容易就攔到一輛，順利回了家。

爸媽在火車上都沒怎麼睡，到家后都累得不行，簡單洗漱后就回房睡覺了。倒是同悠，在車上睡了近六個小時，這會兒又餓又精神，等吃了包里原本備著要在車上墊肚子的小零食，整個人更是一點睡意都沒有了。

閑著也是閑著，她索性做起了家務。

到底空置了好幾天，屋裡乍看還好，但用手抹一下地板桌面，還是能看到有薄薄的一層灰。

掃掃拖拖擦擦，清掃完後去沖了個澡，回到自己卧室時，窗外已經露出魚肚白了。

同悠這才有了點兒睡意。

手機已經充滿了電，本打算看眼時間就睡下，不料卻掃到了小圓發來的未讀信息。

[「便簽」里有詳細的能量增減及兌換跟蹤數據，會不定期發布任務，完成度評定連續三次低於6分，自動解除合作關係。]

同悠猛地坐起了身。

找到手機主屏幕上不知什麼時候冒出來的便簽APP點進去，乍一看跟普通的APP沒什麼兩樣，可一直在變動的能量值讓同悠意識到，這個APP恐怕沒那麼簡單。

「發布任務是什麼意思？」盯著空白一片的任務欄看了一會兒，同悠問道。

任務欄的方框框里突然出現了一行字：三天內去彩票站買下號碼為******的彩票

「你想幹什麼？」同悠有種被很親密的朋友突然插一刀的背叛感，心裡又難受又生氣，忍不住喊了出來。

對方像上次一樣，對不想回答的問題，直接沉默以對。

抬頭看了眼窗外漸漸升起的朝陽，同悠突然情緒崩潰了一般，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她好久沒有哭過了，像是把攢了幾年的眼淚一次性流光，從晨曦乍現哭到旭日東升，等同悠終於停下來的時候，陽光已經灑滿了大半個屋子。

她下床拉上窗帘，如夢似幻地聽著門外隱隱傳來的父母的交談聲，打著哭嗝，疲憊地睡去。

這一覺睡的很不踏實，還接連做了好幾個噩夢，醒來時，同悠的心情低落到了極點。

到了衛生間，她才意識到自己的眼睛腫得跟兩顆核桃一樣。

幸好父母留了便利貼說跟劉總有約，大概要到下午五六點回來。不然讓他們看見她這副鬼樣子，還得絞盡腦汁想理由解釋。

廚房裡還溫著父母特意給她買的早餐，同悠食不知味地吃完，又回房間躺下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心裡這麼難受，是無法接受小圓珠讓人猝不及防的改變，還是她可以預見的未來有很大可能會受人轄制的命運……亦或是，讓她難以接受的「背叛」。

想著想著，心裡又忍不住難受起來。

可躺了半個小時，父母隨時可能回來並發現她情緒異常的急迫壓力讓同悠又堅強地起來了，又是熱敷又是按摩，甚至還去父母房間偷偷用了媽媽的粉撲做修飾，眼睛總算是腫的沒那麼明顯了。

收拾好之後，將攝像機調試好，同悠開始寫字。一開始不自覺分心，總寫壞。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沉浸投入其中，到後來，甚至一度忘記了那些煩心事，寫得陶醉又忘我。

父母快六點才到回到家。

「談得怎麼樣啊？」見他們沒有很高興也沒有很失落，同悠一時看不出父母此行是否順利。

見在廚房切滷菜的丈夫一時半會兒不會出來，王玫壓低聲音，實話跟女兒說了，「劉總的意思是讓你爸過去管行政，工資開的不算低……」

同悠了解爸爸，他喜歡教書育人，之前對劉總的提議感興趣，主要也是以為劉總會不計虛名請他教書法。她跟媽媽也是這樣以為的。

如今看來，倒是他們想岔了。

「我爸是不是心裡挺難受的？」同悠擔心地問。

「有啥好難受的？」同輝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看上去樂呵呵的，跟往常沒什麼兩樣，一邊在桌上拿抽紙一邊說，「不過是一份工作，合適就去，不合適就不去。」

「可上次一起吃飯的時候，劉總明明大讚你教學水平高啊！」同悠越說，心裡越是不忿。她想起了，那天在飯桌上，劉總明明口口聲聲吹捧爸爸能教出她這麼優秀的學生，是很多名頭震天響的所謂「書法大師」都沒法兒比的。既然沒有讓爸爸開班授課的打算，當初又何必誤導人呢？

「人家只是誇讚幾句而已，並沒有給出什麼承諾啊。」同輝擦了手，喝了口茶，就回廚房繼續忙活了。

同悠卻因為爸爸的這句話，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是啊，那天飯桌上，劉總夫妻倆滿口的溢美之詞，可實實在在的承諾，實際上卻從未給出過。說起來，他們也確實沒有立場去指責別人。

自己跟小圓珠之間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它在自己最無助的時候給了自己希望，陪自己渡過了最艱難的時光，還間接幫助自家變得越來越好……於是，自己一廂情願地當它是「恩人」，是摯友，是跟家人一樣重要的存在；一廂情願地覺得他們之間的「感情」不應該夾雜那些冷冰冰的東西。

可說到底，這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廂情願而已。

說不定，自己跟小圓珠的關係，跟自家和劉總的關係沒什麼本質的差別，自己就是它選中的「合作夥伴」——能力達到它的要求就繼續合作，達不到就解除合作關係。

僅此而已。

一瞬間，壓在心頭的沉重感消失了大半。

這晚，伴隨著窗外隱隱傳來的雨聲，同悠早早入睡。

「聽說環湖綠道離咱這兒挺近的，去走走唄？」吃早飯的時候，同悠笑著提議。

「行啊。」同輝已經決定接受劉總的聘請了。畢竟，他要文憑沒文憑，要名頭沒名頭，在這樣競爭壓力不小的大城市裡，能找著工作就不錯了，更何況還是被人高薪聘請？以後工作了，估計陪伴母女倆的時間要少很多，趁著還沒開始忙，多陪她們出去走走也好。

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著。

走在乾淨的地面上，一下子就能感覺到城市跟小縣城的差別了。擱在老家那邊，平時看著也挺乾淨的，可一旦下雨下雪，路上少有不積水的地兒，再碰上亂竄的小三輪兒，回家必定是一褲腿的泥點子。

而這裡，不是沒有壞掉或是積水的路段，可相比而言情況真是好了很多。而且人行道是真的人行道，隔離帶綠化做得好，也不用擔心突然有小電瓶車從身後悄無聲息地竄出來。

一家人不緊不慢地走著，連越下越急促的雨點都影響不了他們的好心情。

「要不下次再去吧？這雨勢有點兒大。」同輝拿手機看了眼天氣情況，跟他們出門前看到的一樣，說是小雨。可看這會兒的情況，都快有暴雨的苗頭了。「怪不得以前聽說湖市的雨急，這說下大就下大，比咱們老家那邊可凶多了。」

「行，下次再去。」說話間，雨真的越下越大，同悠指著不遠處臨街的一排鋪子，「爸媽，先過去躲躲吧，我涼鞋進水了，有點兒打滑……」

這邊臨街一排靠近居民區，店開的五花八門，有眼鏡店，有服裝店，有便利店，有超市，有理髮店……當然，最多的還是各種餐館。

同悠一馬當先走在前面，在走向水果店的途中突然站定，扭頭跟父母說：「為了紀念咱家真正搬來湖市，去買張彩票碰碰運氣唄？」

自己本身沒買過彩票，印象中也從未見女兒對彩票感過興趣的夫妻倆愣了下，失笑道：「咋突然對這個感興趣了？」

一個謊言需要無數個謊言去圓，同悠索性從一開始就不起那個頭。「我也不知道咋的，突然想買張試試。」

夫妻倆只當真是女兒心血來潮，買張彩票也沒啥，就由著她去了。

回到家，看著任務欄上「任務完成度10分」的進度條，同悠一時心情複雜，愣愣地看了半天，忍不住問：「然後呢？」

話一出口，同悠就想起來自己正單方面跟小圓珠冷戰呢，主動開口豈不是很沒面子？不過很快，又想到小圓珠可能像之前幾次一樣根本不搭理她，本就惱羞的她更覺難堪，下意識將手機扔到了一邊。

手機卻突然傳來了歡快的音樂聲。

同悠沒忍住，伸手撈回來打開，才一解鎖，就見屏幕上出現了眼花繚亂的撒花特效，配合著歡快的音樂聲，尤其熱鬧。

「幼稚！」嗔罵的同悠不知道，此時此刻，她的嘴角翹起了小小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