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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禕躺平了直喘氣:「我的親娘啊,這裡不會只有這一個小土坡供我們藏身吧?」
「你要跑得動,咱們還能繼續跑。」晏懷明五官都要扭曲了,韓禕拍拍自己的肚皮,順著氣:「我是想起來,這要是別人提前猜到我們會跑路,會找個土坡藏著,那我們現在豈不是瓮中之鱉?」
「那也比什麼都沒有強。」晏懷明抽了一口涼氣,「我給他們下了蒙汗藥,但是量不大,照那個人的身手,估計還要再過一炷香的工夫才能倒。」
「依我說,你該多加點瀉藥,痒痒粉,這才管用。」韓禕還在喘氣,土坡下邊突然冒出個人來,嚇得他一個哆嗦:「誰?」
「是……是我。」
晏懷明定睛一看,就是那個送茶水的小夥計,對方灰頭土臉的,十分狼狽。
「你?」晏懷明按著自己的刀,警惕地盯著這人,那杯兌了不知道什麼的茶水,他可是記得清楚。
「我勸你最好離開,不然啊,小命不保。」韓禕倒是嘴快,「全賴你們的茶水,否則那伙馬賊怎麼可能這麼囂張?」
「我們的茶水?」小夥計滿臉不解,「有問題嗎?楊大人這幾天都喝這個。」
韓禕瞟了眼晏懷明,問道:「之前呢?」
「之前不是我,我也不知道。」小夥計一五一十地說著,眼神誠懇,晏懷明想到之前他問過的幾人,都說自己是臨時過來幫忙的,臉色緩和了些。
「你怎麼看?」韓禕搡了一下他,晏懷明道:「他們都不是長期跟在楊顯後面的。」
他眉頭一皺,入了司泉關,就是定遠侯的屬地,這位侯爺素來威嚴,不參與皇子爭權鬥爭,若是楊顯要和四哥搭上線,那麼身邊知道此事的人肯定越少越好,這些小夥計自然要時常換,如此一想,倒也合理。
晏懷明將想法低聲與韓禕說了,對方只是沉默了片刻,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小夥計看不懂他們的舉動,眼珠子轉轉,道:「那伙馬賊兇殘,就我們幾個,最好躲起來,這邊還是太危險了,我帶你們去一個安全的地方。」
「我們一路跑過來,入眼都是漫漫黃土,只有這個小土坡暫時能藏住身形,你還能帶我們去哪兒?」韓禕打量著面前這個小夥計,眼神里都是算計,對方被他看得渾身發毛:「再往西一里地,有片楊樹林。」
「萬一林中有埋伏,我們都得葬身在那裡。」
小夥計啞然,脖子縮了縮,不說話了。
「來了。」
晏懷明低喝一聲,韓禕和那個小夥計都噤了聲。
照例是先放箭。
晏懷明飛刀擋下一輪,韓禕立刻蹲到了土坡後頭,嚷著:「殿下,您沖,我在這兒為您祈福。」
「怕死就藏好。」
晏懷明一個閃身,就站到了為首那個蒙面人眼前。
「四哥當真這麼恨我,想讓我被萬箭穿心而死?我記得,他應該是個很講究體面的人,這樣的死法,會不會太殘忍了?」
他握著刀,衣角被冽冽夜風吹的呼呼作響,嘴上雖說著玩笑話,可那眼神堅毅,如同暗夜伏行的野狼。
杜威冷冷地說道:「這就是我體面的方式。」
「哎,那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作為屬下,總該排除萬難,為您的主子精心設計。」晏懷明笑笑,「不如這樣,你和我單挑,我輸了,當場自盡,也不枉費你力氣,是不是?」
「你那個幕僚。」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反正他也不會武功,你殺他不跟宰一隻豬似的?」
杜威冷哼:「殺一隻豬是殺,殺兩隻就不是殺了?你與我單挑,不過是多此一舉。」
「那您還真是油鹽不進。」
晏懷明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杜威抽刀,飛身躍馬,直直向他命門劈來,寒光對接,殺氣四溢。
晏懷明雖是常年習武,可到底實戰經驗不足,加之心性善良,招式缺了些豁命相搏的強悍,漸漸就有些撐不住。
對方嗤笑:「不拚命,就會死。」
「我向來惜命,可怕死了。」
晏懷明虛晃一招,翻身躍起,抽出纏在腰間的短鞭,杜威只聽「呼啦」一聲響,那短鞭瞬間起火,四濺的火星子極為迷眼。
「伏火鞭?」
杜威正覺奇怪,就發現腳下的黃土起了反應,淬裂的爆破聲剎那間震得人仰馬翻,嘶鳴陣陣,煙塵撲面,刺鼻的辣椒水讓人一時辨不清方向。再回過神來時,晏懷明等人早就不見了蹤影。
「小看他了!」杜威有些氣急敗壞,臉上塗的粉都糊了,看著格外滑稽。
「我不是早告訴過你,重視一下新來的老闆娘,你不聽我的!」
楊顯出現得很不是時候,杜威差點拿刀削他:「快追!」
對方攤手:「我再強調一下,你追到楊樹林,再跟人過兩招就能倒了,剩下的交給我。」
杜威咬咬牙,手一抬,就讓一個人看著馬,其餘的跟他繼續追。
楊顯直搖頭,吩咐那人原地待命,也一刻不停地追過去了。
明月皎皎,遍地黃土如雪,林木婆娑,二三人影祟祟。
韓禕一屁股坐在地上,大汗淋漓,氣都喘不順,小夥計也是腿抖得不行,晏懷明倒是利索地布置了幾個陷阱。
「我說你那蒙汗藥是下了多少?怎麼還不起效?」韓禕靠著樹榦,不滿地碎碎念,晏懷明原地站了一會兒,像是在發獃,頓了一會兒才回答道:「快了,只要我還能握住刀,你們就不會有事。」
韓禕翻了個白眼,兩手往袖子里一揣,不說話了。
小夥計走到晏懷明身邊:「有沒有我可以幫忙的?」
「藏好就行。」晏懷明擺擺手,他來時觀察過地形,這裡的楊樹高大,適合藏身,但對近戰極為不利。
「你們藏在這裡,我去引開他們。」
晏懷明再三叮囑,身影沒入林中。
小夥計挨著韓禕坐下:「真的沒事?」
「沒事,死不了。」對方閉著眼,很不情願搭理人的樣子。
他發現自己想錯了一個地方。
若是楊顯與寧王勾結的這個前提條件成立,那麼為了保證萬無一失,他會怎麼做?晏懷明都知道要下蒙汗藥為自己爭取時間,楊顯會不知道?寧王會不知道?明明茶水裡都下了毒,可他們還是拖到了晚上······
除非,他們並不是真心要趕盡殺絕,而是另有目的,而能做到這一點的,也只有······
韓禕忽然嘆了一口氣:「是我輸了一招。」
看來這次要娶到那位大小姐,只能硬著頭皮走完她所有的布局了。
杜威一行人追至此地,只見地上腳印凌亂,方向不可辨認,應是故意為之。
「該倒的時候就要倒,這是老闆的意思。」
他默念了三遍楊顯的叮囑,終於肯放下面子,出演這場對他來說很不光彩的戲。
他這二十八年,未嘗敗績。
「分開搜查。」
一聲令下,人群四散離去,杜威抬頭看了眼暗夜長空,藥效差不多快了。
晏懷明藏於暗處,屏息聆聽周圍聲響,猶豫著要不要用掉一枚烈玄雷。彈珠一般大的東西殺傷力極大,軍火庫常備,一些特殊途徑也能從江湖上買到。
「算了。」他思量著,還是將那烈玄雷收進匣子里,重新握緊他的刀。
「找到了。」
晏懷明一驚,本能地向後退了半步,躲過致命一刀。
「有話好好說嘛,急什麼?」他笑嘻嘻的,好像並不在意這到來的洶湧殺意。
杜威也不和他廢話,手起刀落,風聲如裂,臉上的粉早就糊了一次又一次,在慘白的月色映照下,猶如修羅鬼剎,使人不寒而慄。晏懷明卻覺得滑稽,一個虛招過後,飛快抽身而逃。杜威當即吹了個哨子,林中瞬間起了憧憧人影。
「諸位大哥,你們都追我這麼久了,也沒把我幹掉,不如回家洗洗睡吧,尤其領頭那位,臉色很不好看哦!」晏懷明嘴上這麼說,身上也早就大汗淋漓,那些人所用暗器皆是霸道,他每擋掉一個,就覺著被扒了幾分力氣,腳步也漸漸沉重起來。
「操,那蒙汗藥是假的嗎?」他喘著氣,躲在一棵樹上,抬頭再看了眼月亮,算算時間怎麼也該到了。
「老天保佑。」
晏懷明單腳勾住樹杈,騰空轉了一圈,跳到另一棵楊樹上,而他原本的位子,已經插滿了箭矢。
「這小王八蛋屬猴的吧?」杜威也在憤憤不平,可是再怎麼委屈,他的時間也到了。
他啐了一口,打了個手勢。
晏懷明正愁著要怎麼幹掉這一大波人,結果見著杜威氣勢洶洶提刀衝過來,腳步卻比之前虛浮,他知道,時機到了。
「別說爺沒提醒你!」晏懷明豎了個中指,擋下這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