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價

「我想要回家。」

那或許是難以看透的審神者，在進入暗黑本丸這些日子以來，所說出的最為真情實感的話語。

五虎退拿回之前甩飛出去的短刀本體，把看向審神者的視線卻轉向了一旁的鶴丸國永，暗紅的眼眸里滿是複雜難辨的情緒。

……

「審神者大人，為什麼要這麼執著於靈魂轉換的禁術呢？」

五虎退癱倒在地上，本丸皎潔的月光照射在孩童模樣的付喪神身上，此刻對方眼裡滿是超脫世俗的平靜。

為了避免聽到蕭遙全文朗誦小黃文，五虎退被迫回憶前任審神者所改造過的禁術。在把前任審神者的記憶翻來覆去之後，再和審神者一起嘗試了上百次的實驗之後，五虎退總算是達到了對這個禁術熟練得快要吐了的程度。

「啊，這個的話……」

蕭遙撓了撓臉，仰起頭看著本丸上空帶著缺憾美的月亮，難得流露出不知是糾結還是迷茫的神情。

「大概算是為了救一個人、一個付喪神吧。」

蕭遙看了一眼癱在地上不明所以的五虎退，隨即抱起一旁趴在地上甩著自己尾巴玩耍的小老虎，撫摸了一把對方毛絨絨的身體后難得也有了聊天的興緻。「我給退醬講個故事吧……你對其他世界的故事很感興趣吧，雖然這個不是一期一振的故事。」

蕭遙話音剛落，五虎退原本還在震驚的眼神直接就變成驚悚了。

蕭遙：……

顯而易見的五虎退以為審神者還是要對自己下手了，不是一期一振的故事，那不就是五虎退的故事嗎，審神者終究還是不肯放過自己！

然而在五虎退視死如歸的表情里，蕭遙卻說起了關於鶴丸國永的事情。

五虎退：……

五虎退放棄了探尋審神者的想法，任由身體像死魚一樣繼續癱在地上，繼續聽著對方嘴裡其他世界的付喪神「與眾不同」的故事。

然後他發現——這次的故事意外地純愛，而且這次居然是審神者和付喪神之間的故事。

聽著聽著，五虎退就發現審神者這次的故事還挺凌亂的，而且時不時會吧第三人稱念錯成第一人稱，莫名感覺像是在講自己的故事一樣……

蕭遙把平行世界的自己的經歷套上故事的外殼講給五虎退聽，然而側過頭時，卻看到了付喪神瞭然的神情。

「這就是審神者想要救那個付喪神的原因？難道您不覺得奇怪的嗎？」

五虎退虛著眼看著審神者，就因為一個付喪神，而且還是討刃嫌的鶴丸國永，你就要再一次折磨自己這個短刀付喪神。

「這個嘛……」

蕭遙訕笑著避開了付喪神的微笑的表情，就是神似某個聊天軟體裡面的微笑表情，一時間倒是有點懷念對方最初故裝靦腆的表情。

不過——

蕭遙想要拯救一個平行世界的名為鶴丸國永的付喪神很奇怪嗎？

因為那個是鶴丸國永，

因為鶴丸國永是蕭遙在刀劍亂舞里最為喜歡的付喪神，

所以她沒有懷疑過——

自己這種理所當然的想要拯救鶴丸國永的心情……

「審神者您有沒有想過，您現在這麼迫切地想要拯救一個壓根沒見過面的付喪神……」五虎退柔和的嗓音突然響起，讓陷入沉思的蕭遙莫名回過神來。

「您確定，真的不是因為受到腦海里的記憶的影響嗎？」

隨著五虎退的聲音，蕭遙闔上了褐色的眼眸，腦海里思緒不斷翻湧。曾經以為的理所當然的事情，真的是「自己」以為的嗎？

她又怎麼確定，在探測平行世界蕭遙的記憶的同時，自己就不會受到那份記憶的影響嗎？

雖然有所察覺，不過由其他人挑明出來，果然感覺還是不一樣啊。

蕭遙睜開眼睛，神色平靜地掃了一眼旁邊依然鹹魚攤平的短刀付喪神。而這個眼神卻讓原本只是提出疑惑的五虎退渾身不自覺抖了一下，畢竟他表明審神者受到其他記憶的影響，也不僅僅是善意的提醒，大概還夾雜著打擊報復的小心思。

只不過——顯而易見的沒有收到相應的效果。

五虎退看著不過怔愣了一下便恢復正常的審神者，此刻就是抱著自己的小老虎愉快地吸虎中，莫名感到有點憋屈。

「其實五虎退殿說的記憶影響，我也有所懷疑過，不過想要拯救那振鶴丸國永，我還是覺得是出自於我自身的意願。」

蕭遙說著說著把下巴抵在小老虎的後背，毛茸茸的觸感緩和了她回想平行世界的記憶的不適感。畢竟平行世界的記憶也不是大風刮來的，不僅需要自己努力去探索拼湊，關鍵那些記憶十有八九都是負能量滿滿的。

不過也因此讓她察覺到，當初是在平行世界蕭遙的干涉下，自己的父母才避開某些危險……

「畢竟我不怎麼喜歡欠人人情……」

即使那個人是同樣名為蕭遙的自己……

……

「你的願望，就由我來實現，不過……」美麗而神秘的魔女豎起食指抵在唇前，輕聲說道：「需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蕭遙凝視著次元魔女宛若深淵的紅色眼眸，臉上的神色是看不透的平靜。「我知道了……」

「實現你願望，為此需要你付出的代價就是……」次元魔女玩味的聲音響起，手指卻指向蕭遙，準確地說是蕭遙手裡的手機。「代價就是你那台來自其他世界的手機哦～」

手機——？

做好迎接大難題準備的蕭遙直接就懵逼了。

這台運行內存小，還卡得一比的國產手機？即使它加上了一個來自其他世界的前提。

但蕭遙果然還是覺得，這個代價是不是哪裡有問題？

「那麼，契約成立。」

蕭遙還沒從這個意外的代價里反應過來，就聽到次元魔女低啞的聲音。

「額，這就成立了，那個……」

「嗯～還有什麼問題嗎？」

蕭遙看著手機屏幕亮起后，映入眼帘的刀劍亂舞的遊戲圖標，原本平靜的褐色眼眸泛起一絲漣漪，隨即消逝不見。

「沒什麼……」

蕭遙把手機放到面前以陣法成立的鏡子，隨即一陣光芒閃爍，手機就出現在次元魔女的手裡。

「代價確實收到了……」

鏡面最後的畫面就是侑子小姐意味深長的笑臉。

……

「所以——」

蕭遙木然地看著面前的兩隻刀子精加一隻狐之助，神色凝重。

「為什麼我還會在這裡啊？」

「審神者大人您問我們，我們還想問回您呢？」五虎退同樣木然地回答道。

「而且——」蕭遙一臉懵逼地看著手裡的手機，同樣的品牌，同樣的型號，除了從裡到外像是從專賣店新買回來以外，其他的完全就是和自己剛剛的手機一毛一樣。

這啥？以舊換新？

【所以，魔女不是說了嗎？這是你穿越回自己世界的道具……】

腦海里傳來1號飄渺的聲音，蕭遙沒有在意對方彷彿鬼一般的有氣無力的聲音，只是咬牙切齒道：「我知道——然後呢？我怎麼回去？難道還是要輸入靈力？」

之前那台手機輸入靈力就差點導致世界毀滅了，現在同樣一台手機，難道就不怕人有心裡陰影嗎？

【這才不是同一台手機好嗎？】彷彿知道蕭遙在想什麼，腦海里的1號無奈地說道【而且也不是輸入靈力來使用的……】

「我當然知道不是同一台手機了，畢竟我那台手機只有64G的內存，而這個特么地居然有上千G的內存，和上億的像素什麼的，相關配置高出不止一倍啊。」蕭遙驚嘆不已，手上調試手機的各種動作就沒有停止過。

【……】1號對於蕭遙這種迷一般的低頭族行為，很是沉默了一下，隨即才說道【重點難道不是侑子小姐說的，這個手機可以在適當的時候，讓你回到自己的世界嗎？】

「話是這麼說……」蕭遙停止了對新手機的摸索，沉思道：「適當的時候是什麼時候呢？而且代價是一個又舊又破的手機，卻換來了一個十成新的高配置的手機，真的收取了相應的代價了嗎？」

【關於這一點，你向來不用擔心奸商的侑子小姐，她必然是收取了足夠的代價……】

「……是這樣啊」

蕭遙看了一眼新手機后，便收回了目光。明明是習以為常的手機屏幕，裡面已然沒有那個熟悉的遊戲圖標。

……

一間有緣方可相見的店鋪裡面，次元魔女身姿慵懶地躺在椅子上，細長鳳眼微微上挑，臉頰泛著一抹醉人的嫣紅，儼然好一副良辰美景，如果排除掉她手裡拿著一瓶畫風不太對的茅台的話。

「爽！四月一日，再來一瓶！」

「侑子小姐，這已經是你開的第三瓶茅台了！星辰君跟我說過，不能讓侑子小姐喝那麼多的！」

「欸，小氣鬼四月一日！明明是小星星那邊給我的賄賂來著。」

在壹原侑子各種撒酒瘋要喝酒的時候，一旁的黑色摩哥拿突然睜開了眼睛，而魔女面前突然出現一個靈力陣形成的鏡面。

「喲！侑子桑，好久不見了！」

「又是這句話啊，對我而言，其實沒過多久哦，小星星～」

「也就侑子桑會這樣子叫我，還有茅台不要喝那麼多哦，四月一日君辛苦你了。」

「星辰君——！果然只有你是最懂我的！」

星辰看著臉上寫著「只有你最懂我」的四月一日，勉強按下欺負老實人的小心思，笑著安慰地說道：「啊啦啦，侑子桑不要太欺負四月一日君啦！」

「所以……小星星怎麼想起來聯繫我了，給你的異世界聯繫方式，也沒見你用過幾次，真是的……一個、兩個都一個樣。」壹原侑子故作憂傷地幽幽嘆了一口氣，星辰撓了撓臉沒有回話，只是笑了笑。

「好吧，我知道你是想問什麼啦。」

「真不愧是侑子桑呢～」

「小星星的禮物已經成功送出去了，不用擔心。」

「太好了，畢竟為了以防萬一，我都把蕭遙小姐的工作信息都給保存好啦～」

至於之後發現新手機里工作信息完好無損的蕭遙是怎麼想的，就不關他的事了。

「小星星是怎麼想的啊，明明好好地安穩地度過最後一次輪迴，所有一切都會結束，結果最後來這麼一出……」壹原侑子無奈地攤手，表示一切都是白費。

百世輪迴，經歷過太多悲傷與離別。星辰作為審神者的這一次輪迴，原本並不想產生太多羈絆，在最初被求財的父母賣給了時政，他還慶幸著本次輪迴，親緣淡薄，無需牽挂……

但是星辰沒想到，他會遇到一群僅僅是因為被靈力喚醒，便對自己產生如此深厚感情的刀子精。

更不用說隨著他的靈力增強，他還能回溯自己之前所經歷的輪迴，遇見其他更多的人。

所以星辰就覺得離譜，這所謂的最後一次的輪迴就是一個坑，更不用說他後來所預見到的，那個世界的未來。

星辰無奈道：「畢竟我總不能看著世界毀滅吧……」所以他不同於以往，作為一個過客的九十九次輪迴，而是主動設局，從各方面來扭轉未來的局面。

直到現在，他確實地成功了，只不過同樣需要繼續開啟下一次的輪迴了。

「所以小星星你啊，在某些方面就是個笨蛋，明明知道有問題還是直接往坑裡跳！有時候，其實我還真是不太懂你們呢……」

「好好好，我是笨蛋——」為了轉移話題，星辰便說道：「話說蕭遙小姐知道她支付了什麼代價嗎？」

壹原侑子聞言掃了星辰一眼，知道對方不想繼續討論剛剛的話題，但特還是配合地從不知道什麼地方拿出了一個手機，就是不久前還是屬於蕭遙的手機。

「這台手機，按照你們種花家的語言來說，應該是稱為機緣的存在吧。」

「啊，是這樣嗎？」鏡面里的星辰頗為好奇地看了一眼壹原侑子手裡那台怎麼看怎麼普通的手機，隨即輕笑道：「但是——普通人卻無法輕易掌握吧。」

沒有相應的掌控力量，所謂機緣，也只會變成災難。星辰收回看向手機的目光，語氣輕鬆地說道：「不過對蕭遙小姐而言，以一份機緣作為代價，也未嘗是一件壞事吧。」

「如果真的僅僅只是以一份機緣作為代價的話……小星星好像意外地很看好那個女孩。」

「啊，蕭遙小姐和我稍微有點像呢，不過——她不需要走那條荊棘叢生的道路。」

「是嗎？」

聽著壹原侑子反問的聲音，沉思了片刻的星辰才回過神來，隨後輕笑道：「話說回來，蕭遙小姐應該不是侑子小姐所喜歡的顧客吧。」

「是的哦，那個女孩可是即使被告知不可能，仍然會自己去尋找其他方法的那種人，我這間小店通常情況下，並不歡迎這種客人呢。」

對於蕭遙而言，找到侑子小姐來實現願望，尚且還不是她的最終手段。

壹原侑子用纖細的手指點了點擺放在旁邊的空酒杯，輕聲笑道：「這次可是看在小星星和另外一個老顧客的面子才和她見面哦～」

「謝謝侑子小姐啦～」星辰無奈地看著壹原侑子手裡的空酒杯，明白對方言語間暗藏之意。「我的話是沒辦法，但是對於蕭遙小姐而言，再也看不到這些可愛的刀子精，也未免太可惜了點……」

「所以小星星也就為此付出了部分的代價嘛～」

「侑子小姐，這個倒是不必再說了，啊！我的船長又在闖禍了，我得去看著他了！拜拜～」

壹原侑子看著漸漸消散的鏡面，不甚在意地說道：「拙劣的演技。」

四月一日收拾好了散落一地的酒瓶后，才好奇地問道：「侑子桑，那個蕭小姐她剛剛想要回家的願望，代價不是這台手機嗎？」

「是啊……」壹原侑子把手機拿在面前，擋住半邊的臉后說道：「是其中之一的代價哦。」

「欸？」四月一日疑惑道。

「原本那個小姑娘還需要支付的代價就是——緣份，和刀劍付喪神之間的緣份。」壹原侑子收起手機，闔上了暗紅色的眼眸。「不過——在此之前，有其他人幫忙支付了其他代價來抵消了而已。」

壹原侑子看著手裡的兩個小光團，一個是輪迴百世所收穫的信仰之力，另一個則是穿梭多個世界后所提煉出來的強大而精純的靈力。

四月一日看著次元魔女臉上神秘莫測的笑容，嘴角抽搐地說道：「所以說，侑子桑您這個奸商從來都不會吃虧……」

……

在蕭遙面前正式聯繫次元魔女之前，1號其實已經提前在暗中聯繫了壹原侑子。通過不明原理的靈術聯繫到對方后，所表達的意思也就只有一個——蕭遙回家所需要支付的代價，由我來承擔。

「只剩下一個靈魂並且剛剛才強行關閉連接世界的通道導致靈魂損傷的你，還真是大言不慚呢。」

腦海里直接響起次元魔女調侃的聲音，1號不難想象對方臉上滿是笑意的表情。如果可以她是真不想聯繫這位神秘的壹原侑子，但是這個世界的蕭遙都不知道是怎麼從那麼混亂的記憶里知道這位魔女的。

而且——

「我有辦法能救鶴丸國永。」

回想起剛剛黑髮紅瞳少年模樣的付喪神說過的話語，雖然不知道具體什麼情況，但是五虎退願意幫助平行世界的鶴丸，這個世界的蕭遙必然在其中做了什麼。

1號控制著自己的靈力在面前描繪聯繫異世界的靈陣，控制著待會兒蕭遙和次元魔女會面的時間。

「……畢竟我不怎麼喜歡欠人人情。」

就算處於不同世界，就算經歷大有不同，蕭遙和1號在本質上，果然還是同一個人。

「那麼——契約成立。」

相應的代價已收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