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花葳蕤

石榴花葳蕤

兩人把這兩男兒帶回武館細細地詢問了一番,才知道這兩個男兒原本是白虎人氏。兩個男兒姓時,家裡是做蜜餞生意的,自從凰朝一統了白虎,時家母父就帶著一家老小到凰朝京城居住,把蜜餞鋪子開到了凰朝的街坊之中。這時家鋪子的蜜餞都是時家母父從西部州縣千里迢迢運過來的,味道比凰朝本地的蜜餞好得多,加上時家母父能說會道,待人熱情,這蜜餞生意做得是紅紅火火,日子過得也是蒸蒸日上。

哪想到四月底,有人跑去大理寺告發這兩個少年的母親是玄武和白虎兩國的舊人在京中的眼線,說她們店鋪掙的銀子,既沒自己花用,也沒留著給兩個男兒做嫁妝,全都悄悄轉到蠻荒地帶給兩國舊將做兵馬費用了。

大理寺派人去核查,發現這時家鋪子這兩年掙的銀子與家中貲財不相符合,至少缺了兩千兩銀子,大理寺就要求時家拿出這兩千兩來,拿不出來就要以交通匪類意圖謀反定罪了。這時家妻夫兩個當晚就逃走了,只留下兩個男兒和七十來歲的老祖母在家中應付官差。

「奴家求兩位公子大發善心,幫幫我們吧,奴家母父是規規矩矩做生意的老實商人,實在不曾交通匪類,求兩位公子明察。」

薛愷悅和林從互相看了一眼,林從道:「你們倆別著急,且先去用點午飯,容我和哥哥商量下。」林從說著一拍手,屏風後走過來兩個在武館中練武的少年,林從一指兩個男兒道:「你們倆帶他們去用午飯。」兩個少年躬身答應,自帶了兩個男兒去用午膳。

待兩個男兒走遠,林從便沉穩地分析道:「愷哥,這事咱們聽到的是一面之詞,不能盲目幫忙,萬一他倆的母父真的裡通外國,咱們幫了他們,豈不是幫了壞人?」

薛愷悅也有此擔憂,但又覺得就此不管有些說不過去,便問林從道:「那你說咱們怎麼辦呢?」

「找澄哥,把這兩個男兒往澄哥那一送,咱們就不用管了。」

薛愷悅同意了,但要找江澄卻不是打發個侍兒去就可以的,江澄如今雖仍任著禮部尚書的差事,但實際上多在政事堂處理公務了,政事堂卻是在外廷,沒官職的人別說進政事堂,連外廷的院牆都進不了的,薛愷悅便決定自己去政事堂告訴江澄。

薛愷悅騎了馬往外廷去,到東華門外下了馬,守東華門的禁軍是認得他的,沖他抱拳道:「貴君主子今兒從這邊回宮嗎?」薛愷悅也沒回答,只是點點了頭,一個小兵上前接過馬韁繩,他就快步往內走。到得政事堂院子前,守衛的士兵都很是詫異地看著他,他也不理會,徑直往裡走,才抬腿要進門,門房中出來個小吏把他給攔住了:「政事堂乃朝廷重地,閑雜人員不得入內,公子請止步。」

薛愷悅心裡煩躁,冷冷地道:「本宮來找江相。」

他自稱本宮,那小吏也是個人精,一聽便問道:「敢問公子是哪個殿里的殿下?」

看來今兒不亮明身份是見不到江澄的,薛愷悅便肅穆地道:「本宮住碧宇殿。」那小吏聽了立即躬身施禮:「微臣見過英貴君,貴君殿下來得不巧,江相國出京賑災去了。」

「他幾時出京的?」昨個兒沒聽說江澄要出京啊,這大熱天的,找人卻撲了空,薛愷悅頗為鬱悶。

那小吏笑容可掬:「江相午初就出了京了。這會子堂中只有柳相國在,貴君殿下還要進去嗎?」

薛愷悅越發地鬱悶,他當然不能進去,雖然他和柳笙也不是不熟,行軍打仗的時候是常見的,柳笙對他也極為尊重,但眼下不是打仗的時候了,他一個天子後宮去政事堂見柳笙,不合適。

悶悶地回了武館,把情況跟林從講了,林從也發愁了,「澄哥不在京里,那這事怎麼辦呢?要不我去找找我姐姐,讓她出面管管?」

「林小姐管不著大理寺的事吧?還是別讓她為難了。」

「看來這事也沒什麼好法子了,這兩天見了陛下,把事情告訴陛下,讓陛下處理吧。」

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薛愷悅表示同意。讓人把時家兩個男兒請了出來,告訴男兒:「你們倆這事,且等我們回宮見到皇上,讓皇上派人去處理,你們先回家耐心等著,別著急,啊。」

兩個男兒一聽就哭了:「兩位殿下,奴家不能不著急啊,大理寺的人說了,今個兒酉時前倘若拿不出銀子,就把我家祖母給鎖去牢里過夜。可憐我家祖母,七十歲的人了,怎能受得了牢獄之苦啊?」

這可咋辦呢?薛愷悅和林從兩個琢磨了一會兒,就決定先把老人給接到武館里住著,等晚上他倆有一個能見到明帝,這事兒就妥當了。

兩人派了十來個在武館中習武的少年與這時家兩個男兒一起把他們的祖母接了過來,又帶著少年們練了一下午武功,到酉初的時候方才回宮。

進了長樂門,林從自回劍星殿照料三公主,薛愷悅前往皇儀宮,在皇儀宮門口求見明帝,然而皇儀宮的守衛說皇上在皇後殿里,讓他去皇後殿里。薛愷悅聽了就對這守衛講:「皇上回來的時候,跟皇上說一聲,就說本宮來過了。」

薛愷悅說完就徑直回碧宇殿了,自那日同安瀾拌了嘴,薛愷悅還沒跟安瀾說過話,他雖然知道他不可能從此不理皇后了,但他這兩天越發地氣悶,自然不樂意去安瀾處賠話,要賠話要認錯,也得等他心情好了不是?

這晚的晚膳仍與昨個兒相同,不待薛愷悅問話,小侍露兒就跪下稟道:「主子別生氣,奴才今兒問了御膳房的人,說是皇上沒吩咐換菜,她們不敢自作主張。」

薛愷悅又只吃了半飽,就把筷子撂下了,他甚是不明白,菜樣那麼多,明帝為何非要他吃這幾樣?在宮裡過日子,這種蹊蹺的事兒還是要必要弄清楚的,薛愷悅想了想,便喊這露兒道:「你再去趟御膳房,問問其他主子的菜有沒有變化?」他知道這露兒是安瀾的人,但也正是安瀾的人,才更好打聽消息不是?

露兒領命而去,三刻鐘后才回來,回來后臉色就不大好,話說得更是吞吞吐吐:「奴才這話只能跟主子說。」

薛愷悅聽了就把其他侍兒都給打發到院子里去了,只留了這露兒,露兒撲通一聲就跪下了:「主子,奴才問過了,別的主子們的膳食都沒變化,皇上只吩咐了把主子的菜肴換了。」

薛愷悅睨了一眼這露兒,如果只是換菜這麼簡單,這露兒用得著嚇成這樣?

「主子,奴才細問了膳房中的廚娘廚子們,有一個上了歲數的廚娘說,說這個菜單是宮裡以前就有過的,先帝,先帝有個才人,性子極冷,先帝就讓人日日做這些菜給他吃。」

明明是她貪戀著別人不肯來寵他,他還沒抱怨她呢,她卻嫌他冷淡,是可忍孰不可忍?!薛愷悅只覺血往腦門上涌,心口突突地跳,對這露兒道:「這話不準再跟別人講,你去把皎兒喊過來。」

皎兒很快就進來了:「主子有事讓奴才去做?」

「你去明心宮宮門外守著,皇上一出了明心宮,你就跟她說我有事找她。」

皎兒領命去了。

明帝在夏天所乘的玉輦是沒有防風簾的,她坐著玉輦從明心宮一出來,就見薛愷悅的心腹侍兒皎兒在明心宮門口站著,她正要問這皎兒有什麼事,便見皎兒上前稟奏:「奴才見過皇上,我家主子有要事找皇上,打發奴才來稟報。」

明帝本是要往皇儀宮去洗沐的,見狀便吩咐直接去碧宇殿。

到得碧宇殿院門外,宮侍們通傳了,明帝下了輦,徑直往院內走,薛愷悅並未出殿迎接,明帝也不以意,她平日里到各個殿中,並不怎麼講究虛禮,當下直接往殿內走。

進了殿門,便喊「悅兒」,一聲悅兒喊完,還沒等她看到薛愷悅人在何處,一個杯子就擦著她的臉頰飛了過去,「啪」得一下子砸在了殿門外,碎裂聲刺耳。

她有些后怕地摸摸了臉頰,剛想說話,另一個杯子也飛了過來,這回是直接炸在她腳下的。

她看看腳下的杯子,眉頭微皺,但仍是往內殿走去,才到雕花月亮門,就被一杯熱水潑在了身上。

水也就是有些熱,算不得燙,但夏天御衣都很薄,她身上也就兩層紗,這水一沾身,她就被激得哆嗦了一下,她不悅地呵斥道:「悅兒,你要謀殺妻主嗎?」

薛愷悅勾唇冷笑:「臣侍怎麼敢謀殺天子?臣侍只不過是想讓陛下感受下臣侍的熱情,陛下不是嫌臣侍冷淡嗎?」

明帝聽了連忙否認:「悅兒,這是哪個奴才亂說得?悅兒你千萬別信,朕怎麼會嫌你冷淡呢?朕的悅兒一向都是熱情如火的。」

到了這個時候,還不認賬,薛愷悅心頭的火氣更旺了些,方才潑水的愧疚一掃而光:「陛下又是讓人給臣侍換菜單,又是給臣侍送水狀香,還敢說不是嫌臣侍冷淡?陛下當臣侍是傻子嗎?」

明帝聽了,知道沒辦法不承認了,只好上前一步抱住薛愷悅的細腰,柔聲哄勸:「悅兒,別激動,朕沒有嫌悅兒冷淡,朕只是想,想和悅兒的關係更好一些。悅兒難道不想和朕更好一些嗎?」薛愷悅根本不信,用力掙扎,明帝不放手,薛愷悅往外推她,她就抱得越發地用力,薛愷悅怒道:「陛下,別逼臣侍動手。」

明帝有些著急:「悅兒,悅兒冷靜一下,跟朕動手是有違宮規的。」

薛愷悅也知道不能當真和明帝動手,明帝身上已經有水痕,他若再和明帝動起手來,那就是以下犯上,大逆不道了,可是心裡這股火仍在,他氣鼓鼓地道:「冷靜不了,臣侍要被陛下氣死了。」

明帝抱著薛愷悅不動,身上著了水的地方開始熱辣辣地疼,可是看著平日里端方穩重的薛愷悅此刻被氣得像是十幾歲的少年,臉頰鼓鼓的,眼睛大大的,呼吸都不太穩,她就覺得自個兒被燙一下也是值得的,她笑得像是偷吃了糖的孩子:「悅兒難得跟朕發火,看來朕這兩天是惹著悅兒了,是朕的不對,朕給悅兒賠不是了。」

她說是說賠不是,可是那滿臉的笑意和十分隨意的語氣,都讓薛愷悅覺得她是在敷衍他,心下里越發地有氣,用力掰明帝的手,然而不管他怎樣用力,明帝都死活不撒手,只在面上裝出一副可憐的表情:「朕已經被悅兒燙著了,悅兒忍心再把朕的手指掰斷嗎?」

薛愷悅當然是不忍心的,但嘴上卻說得厲害:「臣侍有什麼不忍心的?臣侍都性子冷淡了,還有什麼不忍心的?」

明帝聽了,知道再講道理是講不通了,索性以吻封口。薛愷悅掙扎著不肯,但明帝箍緊了他不放手,唇齒之間更是極為霸道。薛愷悅畢竟有一個多月沒承寵了,沒多大一會兒就軟倒在了明帝懷裡。

明帝欣喜地看著薛愷悅的變化,不顧身上的疼痛,就要擁著薛愷悅往內殿走,又想起了昨個兒答應了陳語易的事,忙對薛愷悅道:「悅兒乖,先去內殿等朕,朕出去吩咐句話。」

薛愷悅見明帝又要離開,心裡的火氣就又上來了,瞪了明帝一眼道:「臣侍性子冷淡,怕是伺候不好陛下,陛下還是去別處吧。」

明帝聽了,連忙再次抱緊了薛愷悅,邊吻臉頰邊哄道:「悅兒也太得理不饒人了,朕知道朕錯了,悅兒熱情如火,悅兒一點都不冷淡,別的事都統統靠邊站,朕今個兒只專心陪悅兒。」

明帝這番話說下來,薛愷悅的臉色方才緩和了些。明帝暗暗舒了口氣,當下打定主意,先寵了薛愷悅再說。

明帝半擁半抱著薛愷悅往內殿走,薛愷悅的氣小了些,但想到之前明帝非要在竹榻上的事,就又開口指責道:「陛下往內殿去做什麼?臣侍是什麼人也配去內殿?陛下想在哪裡就在哪裡好了,外殿算什麼?陛下就算是想在院子里臣侍也得聽命不是?」

明帝聽了忙解釋道:「悅兒乖,不準這麼說自己,朕那日只是一時心血來潮,絕沒有半點輕賤悅兒的意思。朕若有此意,讓朕不得好死。」

「呸,發得什麼誓?沒個忌諱。」

看來自己這一關算是過去了,明帝暗叫好險,看了一眼身後的拔步床,一用力,把薛愷悅帶了上去。

明帝使出了渾身解數安撫枕邊人,薛愷悅也老實不客氣地索要這一個月明帝虧欠他的恩寵,兩個折騰到後半夜。次日早上要上朝的明帝在薛愷悅耳邊低語:「朕再也不嫌悅兒冷淡了。」再有下次,要累死的恐怕就是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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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榴花葳蕤(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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