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正午的炙熱到了下午六七點就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太陽雖然還牢牢掛在空中，但在晚風的吹拂下，穿短袖走在街上，甚至能夠感到些許寒意了。
一陣風刮過，蘭欽不由地攏了攏領子，但李澤芬卻似乎並未覺得有任何不適。
兩人此時此刻正在沒什麼人的街上走著，街道兩邊稀稀拉拉地開了幾家麵館和雜貨店。店鋪的生意似乎很一般，連招牌上的「面」字上掉了一橫，都沒有花錢修理。
從別墅中尋找到的毛髮、唾液與體..液，早在中午送去了司法鑒定中心。檢測結果是幾個小時前出來的，它們的DNA與舌頭的完全相符。而警方也已經從達火娛樂處得到證實，住在那棟別墅里的，的確是汪歌。
也就是說，第二位生死不明的受害者的身份，已經確定了。
特偵隊順理成章地申請到了搜查證。因為達火娛樂在此之前有著毀滅證據干擾搜查的嫌疑，所以這一次，他們請來的律師並未能將警察在門外攔上多久。特偵隊將別墅和達火娛樂的辦公樓地毯式偵查了一遍后，對與汪歌和范昌相關的工作人員進行了問訊。
對於試圖隱瞞汪歌失蹤，達火娛樂的工作人員將之解釋為了：「汪歌畢竟是女性藝人，失蹤的事傳出，怕是會引發不好的謠言，影響她的前程。」
而對於闖入別墅的黑衣人，達火娛樂則稱「毫不知情」。雖然李澤芬從火堆中撈出的紙片里，有著指向當年的選秀節目背後隱藏強迫參賽者.賣.身.的字眼，但因為被當場逮捕的疑犯本就有著入室偷盜的前科，還一口咬定事情全是自己一人所為，燒日記也只是心血來潮，所以，特偵隊並沒能夠從這個方向找到突破口。關於選秀節目的調查，也被移交給了打.黃.掃.非.隊。
至於汪歌的失聯，據金季稱，他們是在八月二十七日上周四上午，前往汪歌家接她去錄綜藝的時候，發現她失蹤了的。別墅中空無一人，電飯煲還處於跳閘后的自動保溫狀態，飯沒有動過。轎車和山地車都停在車庫中，看樣子像是深夜步行離開的。電話無人接聽，微信沒有應答，聯繫與之關係好的朋友，也沒有人知道她的去處。
特偵隊調取了別墅群的監控，發現在八月二十七日凌晨兩點多的時候，一個疑似汪歌的身影，拿著手機，匆匆忙忙從正門走了出來。一路上左顧右盼，看一眼手機又看一眼周圍，似乎是在擔心著些什麼。
因為這個高檔小區地處長安西城郊，除了小區與公路，就再無別的監控攝像頭了。所以，警察很快就從監控中跟丟了汪歌。
好在通過金季提供的手機號碼，蕭朗悅對汪歌的手機進行了定位，這才一路從西城郊找到了這個與鄰城交壤的定位消失的地方。蘭欽和李澤芬就是來這裡進一步尋找線索的。
但這裡也不愧是兩不管兩城交界處，放眼望去，除了店家標牌上還會寫著「長安」二字外，已經沒有半點與作為唐國首都的國際化都市——長安相似的地方了。就連布滿長安城大街小巷的監控攝像頭，到了這兒，也只剩下左手邊雜貨店裡裝的半個。之所以叫做「半個」，是因為那視頻的像素，基本與上個世紀的科技媲美，人臉看起來和馬賽克沒啥區別。
而因為手機定位消失的時間，是八月二十七日凌晨五點多，住在這裡的人不同於長安別處的矜矜業業，講究著早睡晚起的悠哉生活。所以，一路找著人問下來，別說有沒有看見「汪歌」了，連五點左右醒著的，都一個也沒有。
兩人繞著街道走了一圈，除了灰突突的馬路，就是灰突突的店面和困兮兮的人，沒能找到丁點有用的信息。當地派出所的民警從頭「抱歉」到了尾，也沒將蘭欽那擰在一起的眉頭拉松上稍許。
「實在抱歉吶，幫不上二位的忙。這裡的民風就是比較悠閑，所以別說凌晨五點了，就是早上九點，除了路過的車輛，街上也沒人的。」對著準備打道回府的二人，民警小王還在說著抱歉的話。
「路過車輛？」蘭欽想到了些什麼。
小王：「對啊，三公裡外有個高速出口，下來的車一大半都會經過這裡。這也就是為什麼這裡明明和繁華搭不上邊，卻有那麼多餐飲店。」
「高速出口，」蘭欽的眼睛亮了，「走！」
李澤芬只疑惑了半秒，就立刻想明白了蘭欽的打算。
他一定是想通過調取高速出口處的監控，確認那晚路過此處的車輛，然後聯繫車主，試圖從行車記錄儀中找到些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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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從高速出口辦完事，回到調查局時，時間已經快到晚上十一點了。當日路過該處的車主名單已經篩選出，聯繫車主索要行車記錄的任務，被交給了辦公室的民警，特偵隊的主要成員則再次聚集到了會議室，進行今日的集中討論。
「說到手機，」說話的人是馮弈弘，「我們之所以沒能在范昌的兩個住處以及他身上找到手機，是因為達火娛樂懷疑他當初的住址泄露與手機定位有關，所以在他搬去詠月苑前，收了他的手機。而昨晚從達火娛樂拿回的手機內容沒有任何線索價值，不排除手機在上交前，已經被清理過一次的可能性。東西今早送去技偵了，看看能不能復原出些什麼。」
「嗯，」蘭欽點了一下頭，「彭友這邊呢？我剛剛看到他來了局裡。對於范昌原住址曝光，他是怎麼說的？」
「那小子承認是自己乾的了，」張卓斌回答道，「說是為了讓范昌住進自己的房子，這樣房子可以升值什麼的。但要我看來，這事有些蹊蹺……又一時半會兒說不上是哪裡。說到底，那小子看起來也不像是……」
一陣手機鈴聲打斷了張卓斌的話。
「抱歉抱歉抱歉。」馮弈弘連著三個抱歉，接通電話走出了會議室。
李澤芬趁著大家目光移向馮弈弘的瞬間，將自己的電腦連上了會議室的顯示屏。顯示屏中出現了兩個3D模型。
「這是……」蘭欽收回了目光，「刀具模型？」
「嗯，兩把刀，割下舌頭的與切碎舌頭的。」李澤芬點了點頭，「在找到實物后，可以用作對比，在法庭上或許也能起到些作用，但對於縮小範圍尋找嫌疑人，用處不大。因為兩種刀都太常見了。」
這傢伙從中午在別墅碰到后開始，一直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是什麼時候做的這個？印象中鑒定中心那邊，在沒有特殊要求的情況下，並無製作道具模型的流程吶。蘭欽疑惑了一下。
「東西我已經發到特偵隊雲盤裡了。」說完，李澤芬蓋上了電腦，然後又道，「除此之外，有一點值得在意的。先跳過進入小區這一點，兇手是如何進入范昌家中的？門鎖窗鎖並無損壞痕迹，現場也並無掙扎痕迹。」
「所以才推斷是熟人作案。」蘭欽道，「與范昌相熟，且知道他新住址的人。」
「一定得是熟人嗎？」李澤芬卻說，「按照那個房間的構造，范昌所使用的卧房距離玄關有一定距離。如果關上房門，聽不見客廳動靜也不是不可能的。也就是說，犯人只要有鑰匙，就可以在不留下打鬥痕迹的情況下進去。之後再通過什麼方法……比如說刀或者槍，讓范昌聽命行事。」
「有鑰匙……的確。」毛麗贊同道，「從這個角度進一步推測的話，監控、門禁與目擊者都一無所獲，或許是因為犯人本就是可以隨意進出K單元，且不會被懷疑的人。如果是物業和同一單元的業主，想要知道範昌的搬入並不困難。他畢竟是明星，長著張解析度很高的臉。至於鑰匙，詠月苑標配房門的鑰匙，是很容易復刻的類型。不少用戶在房門外又加了一道防盜門，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物業和業主，復刻鑰匙……」蘭欽正摸著下巴要說些什麼，馮弈弘就推門走了進來。
「蘭隊，」喚道，「技偵通過對手機已刪除記錄的復原，找到了范昌的一個社交網站小號的賬號密碼，發現了些東西，」說著，走到電腦前敲了幾下，然後，將東西投到了顯示屏上，「就是這最後一條私聊。在這前後，賬號接連申請了十七次註銷，但都因為登陸設備、登陸地點、手機綁定等等原因沒有成功。」
私聊的對象似乎是范昌的粉絲，對話的前部分，基本就是那毫無新意的，粉絲的花樣式告白，以及范昌有一句沒一句的教科書式寵粉。
但不知從什麼時候起，粉絲的發言就逐漸成了令人細思極恐的「哥哥你今天穿的紅色衛衣好好看」、「哥哥你今早怎麼只喝了一杯牛奶」、「哥哥你昨晚蹬被子了」……
然後，范昌開始不再回復，粉絲髮送的內容也變成了關於他和汪歌關係的質問。
直到最後一句：「是不是我殺了汪歌，哥哥你就會回到我身邊？」
發送日期，八月二十四號凌晨四點半，正好是汪歌失蹤的三天前。
「這賬號的IP呢？」蘭欽扭頭問。
「查了，是在24小時開放的皇家圖書館。」馮弈弘回答道，「我已經叫人去按照賬號登陸時間與圖書館監控進行交叉對比。但……最好不要太抱有希望，因為那裡周圍有著三所大學，是學生們聚集地，基本一天從早到晚都座無虛席。」
「等等，八月二十四號，」蕭朗悅突然問，「范昌搬家是幾號？」
「八月二十九號。」毛麗回答。
蕭朗悅：「而他的住址曝光是在八月二十八號，汪歌失蹤的一天後……是不是太巧了些？」
「會是這個人嗎？」方威指了指顯示屏，「綁架了汪歌，然後通過什麼方式，將汪歌被綁架、乃至遇害的消息告訴了范昌。范昌沒能如其所願，變回他的『哥哥』，所以才對范昌展開了報復。」
「當明星還真他媽是個高危行業。」馮弈弘感嘆了句。
蘭欽沒有接這個話茬，而是直接吩咐起了分工：「張哥，麻煩你和萬威從詠月苑住戶與物業方向展開調查，奕弘你繼續負責圖書館和社交網站的事，毛麗和小蕭試著看能不能再從達火娛樂挖出些什麼，」然後，看向李澤芬，「小李你跟著我，將尋找汪歌下落作為主要目的。」
「……是。」李澤芬不動聲色地放下了正將包收拾到一半的手，打消了準備會議結束后打道回府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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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個案子算是熱身，會留尾巴。
（今天更了明天就沒了，下一更在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