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1 章
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還要從半個月前說起。
半個月前,長夜從善事堂帶回了十八個雜役。
這十八人之中,以汪楓和王管事地位最低。二人一個貪婪惡毒,仗著管事身份刁難陷害長夜,扣押他三年份例,讓他獨自一人在偌大的秋日峰里狼狽生活,一個心懷嫉恨,知道長夜資質后在門內招搖,將長夜的秘密說得人盡皆知,門內滿是風雨。
一言蔽之,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落到長夜手裡,也算是報應。而到了秋日峰后,其他人為了討好長夜和季修,時不時順勢打壓二人一頓,也都只能算是活該。
只是中間出了一點小岔子。
那日,季修看著長夜將這些人帶下去,轉身回去研究實驗。
結果長夜送完人,又回來貼身侍奉,季修興起,想起剛才走掉的人,隨口問了一句長夜,是怎麼和王管事結仇的。
汪楓那事他知道,但是王管事怎麼回事,還不清楚。
事情過去太久,長夜有點記不起,想了想,從身上取出一塊玉佩,語氣遲疑不定:「大概是這個玩意兒惹的禍。」
季修隨意掃了一眼,發現是一塊上品靈玉,有點眼熟,頓時一怔。
長夜低頭看著靈玉玉佩,語氣自然,似乎在說今天的天氣很好,笑著說:「這是我娘留下的東西,她就給我留下這麼一個物件,王管事索要,我不肯給,就得罪了他。」
季修的眉心漸漸擰起。
因為他記起了這塊靈玉玉佩的有關記憶。
這是原身十八年前遺失的東西。
十八年前,原身受損的元嬰越來越脆弱,眼看就要到壽元,卻還不得寸進。
無奈,原身選擇閉死關。
而在閉死關之前,原身帶著儲物戒指,去外界交換了一堆丹藥靈草做準備。回來的路上,路過某一村子,發現村子里做害的蛇類妖獸正好是他缺的一味煉丹藥材,順手殺了妖獸,得了蛇膽。
不過他那時候確實已經頗為脆弱了,元嬰還拖後腿,動手中不小心中了蛇毒,昏迷過去,在外面拖延了一夜。
醒來后,匆匆回到問仙門,將洞府封鎖,預備閉死關。
徹底閉關之前,原身才發現自己身上的靈玉遺失了。他急著閉關,沒空去找,在心裡過了一下就拋在腦後。
這是一件小事,於原身漫長的兩千年記憶相比,十分不起眼。
季修醒來之後,也沒有執著這件事,去尋這塊靈玉玉佩。
可是為什麼,原主的東西,竟會出現在長夜手上,還變成了他娘留下的遺物?
這個時候,正常人大概會懷疑是長夜的娘撿到了靈玉玉佩,或者偷了靈玉玉佩,可是季修不會。
他穿越了這麼多的小世界,發現每個原身身上發現的事情,就沒有一個情節是巧合,大多十分狗血。
時間久了,導致他發現一件事之後,就會忍不住往狗血那方面去聯想。
可是,不會真那麼狗血吧?
季修回憶原身昏迷那一夜的情況,忽然有了奇怪的念頭。
為了驗證自己的想法,他找長夜要了那塊玉佩,認真地摩挲觀察,發現確實就是原身那塊。
他心情微妙,趁著長夜忙著整理秋日峰,去了一趟大殿找聞玄平,讓他去查一查長夜的身世。
英雄不問出處,問仙門收徒不問身世。
長夜入門的時候,無人收錄問詢他來自何處,季修查不到東西,只能拜託聞玄平。
而對於聞玄平來說,季修越麻煩他,他越是高興,因為這是問仙門和季修關係緊密的代表,滿口答應了下來,興沖沖就派人去了。
這一去就是半個月,調查的人回來了。
作為修士,神識可以外放百里之遙,對找東西天然有利。他們走過問仙門方圓千里的凡人住所,很快鎖定了長夜出生的地方,又親身調查了一番,帶著結果回來。
季修接過調查結果,看了看,手上忽然無措起來。
不出意料,長夜竟然真的是這具殼子的親生子。
回想這兩個半月以來,長夜殷勤討好的侍候,亦步亦趨的跟隨,卑微恭敬的態度……
季修:……淦。
這個算是在他身邊待遇最差的兒子了。
季修並不是特意來找汪楓等人的麻煩,而是不知道如何面對長夜,和他說明十八年前的事,所以在秋日峰外徘徊,感應到汪楓等人的氣息,才順帶找了個茬。
之前只是作為一個師父的身份,教訓恐嚇這二人。
現在不一樣,他是長夜的親生父親,雙份的責任,雙份的權利。
踹完人,季修心裡好過許多,整理了一下思緒,深呼吸一口氣,轉身離開,去找長夜。
不管怎麼樣,這件事,長夜有知情權。
再如何為難,也該和他說清這件事,不能讓他蒙在鼓裡。
季修用了傳音入密之法,喚長夜前來見面。
長夜正在欣賞種下的靈果靈稻,聽到傳言,很快來了。
季修側頭,認真地打量他。
少年從外面走進來,穿著一身月白色的袍子,因為還在長身體,不算很高,但是比例完美,身材挺拔,加上他清秀乾淨的面容,活脫脫一個鄰家溫柔竹馬哥哥。
只能說,這兩個半月的調養效果非常好,他身上發生了巨大的蛻變,和從前那個缺衣少食瘦弱矮小的小雜役,一家完全不是一個人。
「師父?」
長夜走進來,沒聽見季修說話,疑惑地看他。
季修回過神,面露一絲斟酌,半響之後,才緩緩道:「我有件事要和你說。」
長夜眼神閃了閃,笑著說:「師父有什麼話,盡說就是。」
季修還在猶豫,不知道從哪裡說起。
他不是原身,對原身十八年前經歷了什麼、遭遇了什麼也不感興趣。他只知道,孩子是無辜的。
調查的人帶回了長夜從小到大的經歷,季修看完后,夜不能寐。
長夜的一生吃了很多苦頭,甚至說一句遍體鱗傷也不為過。
那個生下他的女人病死的時候,他才五歲不到,小小的身體還不到鋤頭高,就要拿著鋤頭下田幹活,頂著風雪或炎日,一邊面對生活的艱難,一邊反抗命運的陰謀。
五歲,他被極品親戚迷昏,帶到山上懸崖扔下來,困在崖底三個月,日日以草根為生,躲避野獸和毒蟲,苟延殘喘回家報仇。
十歲,他被夥伴算計,和人起了衝突,被人打斷兩條腿,身邊眾叛親離,一路爬回家,路上血跡斑斑。
十五歲,他被同鄉陷害殺人入獄,用雙手挖出一條路,鮮血淋漓,千辛萬苦逃出來找證據翻案……
似乎,他短暫的一生里,總在在遭遇各種陌生又殘忍的事情。
這當然不是因為長夜自身的問題。
季修猜到了原因。
每一世,他都是反派的父親,這個世界不出意外,他還是反派的父親。
也就是說,在這個小世界的世界線里,長夜是個反派,所以他註定受盡世間一切痛苦之事。
那些折磨和苦難,都是命運的安排。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長夜的生性里就帶著堅韌的一面,縱使遭遇再多難堪,都能爬起來,然後反手將那些傷害他的人踩在腳下。
他很苦,但是比當初的季修勇敢很多,敢於和命運抗爭。
當然,經歷過這麼多的世界,季修也隱約有點感悟。他清楚明白地知道,就算這一切都是命運和世界線的安排,原身和長夜生母也逃不脫責任。
反派的身份並不是一成不變的,他有個世界的女兒,本是反派,後來卻成了女主身份。
所以長夜也並不是一定就會成為反派,只是長夜身世凄慘,父不祥,母早亡,如果作為反派,會是很好的一個切入點,所以世界意識選中了他,在他本就苦難的人生里加了幾根稻草。
事情結果如此,長夜生母如何不說,反正早就死了。
他佔了原身的殼子,卻是天然對長夜有一份虧欠的因果。
他本不必,也不該經歷這些。
而且他和長夜已經相處了很長一段時間,本就有了為人師的責任在身,對長夜的感情並不是對其他人那樣的冷靜,因此更加難以面對長夜。
季修在長夜面前,沉默了很久。
長夜的臉色漸漸僵硬,越來越難看,忽然低下頭問:「師父,我的身體好不了是嗎?」
「???」季修滿臉問號,看著他,忽然意識到他想歪了。
他飛快地反駁:「不,關於你的靈根,我研究很久,已經初見成效,很快就有結果了。」
「既然如此,師父在煩惱什麼?」長夜半信半疑,眨著眼,盯著季修看。
季修嘆口氣,無奈開口:「長夜,我是你的生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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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完結……好想啊,再也不寫這麼長的文了
我大概適合四五十萬字的文,因為每次寫四五十萬字,我就會有一段精神疲倦期,卡在這個點之內,我可以快樂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