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2 章

第 122 章

過了好久,他才深吸了一口氣,接受了這場突如其來的邂逅和道別。

小三三,我們都回不去了,所以,不要再勉強自己假裝愛我。

你還小,你可以反覆無常,可以想愛就愛,想不愛就不愛,但是,你要我怎麼一遍又一遍的,承受絕望。

比起有人左右情緒的生活,我更喜歡過無人問津的日子。沒有期待就不會失望。成年人,要學會及時止損,在不確定對方態度的情況下,別孤注一擲。

我已經輸不起了。

跟你母親回去吧,忘了在中國的各種荒唐,結婚生子,過著沒有仇恨的生活。

調整好情緒,他怕邱黎川找到自己的車,怕他死纏爛打,於是給小鄺打了個電話,讓他先工作室,而他自己叫了一輛滴滴。

扶著額頭,在車上聽著舒緩的歌曲,跟著汽車飛馳在這座城市。

那天在冰壁上,我想跟你解釋的是:我去到6001房間,是看到不該看的,但是我是在昏迷后睜眼看到的那一幕,我不確定那張照片是不是我拍的,因為沒有人可以證明,房間里只有三個人。你、肖菱和我。

我只希望你能相信我,小三三,我不是偷窺狂,我不是私生飯,我只是想離我最在乎的偶像近一點,更近一點……對不起,對不起!我闖了禍!

假如我們之間,沒有肖菱該多好。你會愛上我嗎?

忽然,時翼覺得汽車晃蕩得厲害,身體被拋得左右搖擺。還沒弄明白,就聽見一聲巨響,車頭一偏,司機失控的大喊:「什麼聲音?……我控制不住方向盤了……怎麼回事?」

時翼馬上就意識到,汽車爆胎了。

這個司機完全沒有經驗,在他忙中出錯的操作下,汽車會在短時內大幅度旋轉、甚至側翻。時翼慘白著臉:「你別踩急剎車,握穩方向盤,緩慢減速……喂喂喂……」

高架橋上,一輛白色的凱美瑞直直的往護欄衝去,一旦將護欄撞斷,汽車極可能翻出去,掉入河中。

發生得太突然,即便時翼明白即將面臨的危險,卻也沒有辦法在短時內做出應對。

心裡蒙上一層陰影,果然活不過三十歲啊。

與此同時,從側後方有一個巨大的影子駛來,像一陣颶風,從時翼和司機的餘光里一閃而過,「砰」一聲……汽車在擦出了火花的那一剎那,偏離了方向,車頭一轉,又行駛了一百米,在不算密集的車流中,緩緩的停了下來。

「啊啊啊啊」那個年輕司機雙手抱著頭,淚流滿面。他不知道現在是死了還是沒死,本能的從喉嚨里發出比殺豬還難聽的哀嚎。

時翼喘著氣,冷汗流了一背,視線也因為過度的刺激,變得模糊了,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

只聽見車窗外,亂鬨哄的,有人在呼救,有人在打電話,有人在望著那個碩大的豁口,哀聲連連。

「掉下去了。有輛黑色的車翻下了橋……」

時翼這才意識到自己活了下來。

剛才明明是自己乘坐的這輛車要撞斷護欄衝進河裡的,可能是神明保佑吧,與死神擦肩而過。可是,哪個倒霉的司機,竟然追尾追得這麼離譜。

時翼急忙拿出手機報警和叫救護車,真心希望那車人別出事。然後給平哥打了電話,簡要說明了剛才的情況,叫他趕緊過來接自己。

「啊啊啊,我不想死啊,我的車貸還沒還清呢,我媽還等著我收車回去包餃子吃呢……」嚇得魂飛魄散的司機還在恐懼的嚎叫。

時翼嘆了口氣:「兄弟,沒事兒了,趕緊打電話給保險公司吧,另外……我們可能要配合警方的調查,剛才有一輛車翻到河裡去了。」

司機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看著時翼,懵了好久。

時翼沒有急著回工作室,揣著忐忑的心,默默等待著。

很多司機都摩拳擦掌的想跳下去救人,但距離太高,直接跳的話有危險,開車下高架橋再去河邊更是來不及。只能眼睜睜的看那個黑色的悍馬,一點一點的沒入水中。

幾分鐘后消防員趕到,水裡一片寂靜,大家都沉浸在對事故的哀痛中,心裡想著,晚了晚了,肯定沒救了。

時翼坐在台階上,茫然的看著喧囂的人群和過往的車輛,心裡有說不出的愧疚。雖然墜車事故不是自己直接引起,卻是間接導致,興許,不爆胎,不佔道,後邊的車就能躲過這一劫。

當警察過來錄口供時,一名熱心的司機說他車上的行車記錄儀記錄了事發的前幾秒,也就是黑色的悍馬明明行駛的好好的,忽然變道,然後直接沖向護欄的全過程。

於是時翼和自己這倆車的司機也都跟過去,一邊對口供,一邊了解情況。

時翼從行車記錄儀里看到的景象,他跟警察同志同時犯疑惑。

「不像醉駕啊,剛才我從我同事調取的監控錄像看,這倆車一直行駛正常,既沒超速也沒有違法變道,為何好端端的到了這裡就這樣開啊?莫非他的車也出狀況了?」警官摸著下巴,望著那個破損的豁口,直搖頭。

到現在還沒打撈起來,估計凶多吉少了。

「車主的信息調查出來了嗎?」時翼問,假如真沒活口了,好歹聯繫到死者的家人,自己一定會給予幫助的。

警察看了看手機:「查到了,車牌號:京CHY425,車主吳越……」

時翼嗓音一轉,磕磕絆絆:「吳越?哪個吳越啊?長什麼模樣?」

警察蹙眉問:「你這麼激動幹啥?」

「我害怕是我的朋友,我有一個朋友也叫吳越,個子小小的,瘦瘦的……」

警察還沒來得回時翼,時翼兜里的手機就響了。

一個陌生號碼。

時翼沒有接陌生號碼的習慣,但是這一刻,他隱隱覺得,應該接。

「喂,哪位?」

「時翼嗎?你在哪裡?剛才有警察給我打電話,說我的車……我……車掉河裡了?」

時翼聽出是吳越的聲音,提到嗓子眼的心臟一下就歸位了,吐了口氣,心想,大不了換一輛車唄,人沒事兒就行。

可是……吳越為什麼要給自己打電話?

假如說吳越不在車上,那麼開車的司機是誰?

他似乎察覺到什麼,喉嚨莫名發乾,像是要燒起來似的,整個人顫慄得厲害。

「誒,同志,你怎麼回事啊?你還好吧?」警察也看出他的異樣,關切的詢問道。

時翼捧著手機,耳畔傳來的聲音像是隔絕了一切,沉重又急切的一字一句灌入時翼的鼓膜。

「老大見你上了陌生人的汽車,擔心你,他……他開著我的車去追你了。你看到他沒有?你們是不是在一起?」

撲通、撲通,一下一下,敲擊著他的心臟。

時翼只覺胸腔里傳來了劇烈地疼痛,那種痛生拉硬扯著他的內臟,就好像要把他從中間刨成兩半一般,痛得他快要直不起腰來。

他慢慢地、無力地靠著別人的車滑坐到了地上。

「喂,你怎麼了?」

「不要緊吧?」

耳廓里傳來縹緲而無法被接納的聲音,時翼已經分不清自己身在何處,他把臉埋進了胸口,本能的想要逃避外界的一切。

不是真的,不會的。

他本來是要去趕飛機的,他今天要回法國的,不要,不要把他留在這裡,我寧願他活著恨我,也不想他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

為什麼?

他為什麼要加速衝過來,那個角度,那短暫的時間,幾乎是根本就沒有思考過的,他在潛意識裡,用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方式,保護了自己。

不行,我不要你這麼做,我們早就互不相欠了,你為什麼要做讓我悔恨終身的舉動?你是想讓我一輩子都痛,對么?你這壞心眼的弟弟,你這個渣男!!!

不知道經歷了多久的內心煎熬,時翼手裡的手機響了一下。在這種萬念俱灰的情況下,他本無心去看,但又怕是吳越聯繫自己,萬一,萬一他是騙自己的呢?

邱黎川說不定根本沒在車上。

於是他抱著一線希望,點開了手機屏幕。

是邱沛琴發來的微信。「小川說,法國有我的愛人,中國有他的愛人,所以他堅持留下來。時翼,我登機了。希望有機會再見。」

過了兩秒,她又發了一句話「差點忘了,把他們小時候的照片給你,留個念想吧。」

時翼盯著那張有著歲月感的照片,是用手機翻拍的紙質相片,一個漂亮的小姑娘,懷裡抱著一個穿著開襠褲的男孩兒,一個在哭,一個在笑。姐姐笑容極其甜美,摟著啼哭的弟弟,下巴抵在他沒有幾根毛的頭頂,大手握著小手。

相片右側用筆寫著一句話:「我和姐姐共度的第一個六.一兒童節」

姐姐?這照片中的女孩十來歲模樣,雖說女大十八變,但從小就是美人胚子的肖菱,讓時翼一眼就認了出來。

這個嬰兒,那雙眼睛,委屈的小模樣……就是在自己懷裡撒嬌的小三三啊。

他們是……兄妹?

這恐怕算令一個噩耗吧,因為,時翼不僅沒有覺得釋然,反而痛得快要窒息了,真相到底是什麼?

是不是只有衝進河裡,親口聽他說清楚,這一切才能塵埃落定。

就當時翼顫巍巍的站起來,卯足了勁兒往那斷裂處狂奔時,一個消防員看出了他的異樣,跟剛剛趕到的王遠平一起抱住了他。

「你幹什麼呀?你冷靜點。」王遠平也是快被他氣瘋了,這麼多記者和圍觀者,這種車禍現場當事人都避之不及了,這傢伙怎麼還往那邊沖呢?這能開玩笑嗎?

警戒線那邊是什麼?

是幾十米高的高空和茫茫河水啊。

哎!!!王遠平將一件衣服罩在時翼的頭上,死死扣著他的胳膊,將他拽到安全的地帶。

瞅了瞅,大家都拿著手機或相機朝著水面拍攝,看打撈隊尋找沉車,似乎剛才也沒人關注到他,總算虛驚一場。

「時翼,你剛才想幹什麼?」他語重心長的問。

「他掉下去了。」時翼咬著唇,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無論他怎麼控制,都毫不起作用。

「我知道啊,警方不是在努力嗎?你聽我說,你善良,你好心大家都清楚,但是這種事開不得玩笑啊,可……」

「邱黎川掉下去了。我的小三三……他……為了救我……嗚嗚嗚嗚嗚。」時翼從來沒有這一刻這般無助和悲慟過,哪怕被他拋棄,被他嫌惡,被他咒罵,都沒有這般生不如死過。

寧願掉下去的,是自己,不是他。

我都說了我們不可能了,我們已經分手了,我不值得你來救,活不過三十歲就是我的命,不需要你賭上一切替我改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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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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