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蜀道之難
崑崙鏡可照世間法、可觀天下事,若有他相助,要找人便容易了許多。
「沒你想的這麼簡單,本體不在,技能也沒有載體。除非你能給他找來合適的載體,他才能助你們一臂之力。」祿存隨手拿起一面銅鏡,映出自己英挺的面容。「凡間的鏡子自然不行,諸葛孔明那有祖師傳下來的一面寶鏡,乃是壩下玄鐵製成,或可一用。」
壩下玄鐵!記憶之門開啟,許多塵封了千萬年的往事涌了上來。看他出神良久也不說話,祿存又道:「怎麼,荷冥官知道這壩下玄鐵?」
荷燁收回神思,卻也沒有答話。
「你們真是來幫忙的?」洛汐將信將疑,總覺得祿存這人無利不起早,肯定是懷著別的心思的。
祿存掀起眼皮看著他們,「帶兵打仗我不懂,但我那師兄,你們不懂。」
洛汐不置可否,讓他繼續說下去。
「霍將軍打完那一仗,任務也就完成了。諸葛孔明亦是心高氣傲之人,不會事事倚仗旁人。」祿存踱著步子,語氣篤定,有了那麼點運籌帷幄的意思,「接下來你們分兵兩路,要遇上的都只是這個時代的武將而已。他知道攔不住你,不過是以此拖延時間。」
「不愧是同門,你倒是很了解他的做派。」洛汐說得極慢,每說一個字,便要牽得傷口灼燒一般痛。若不是提著一口氣,當場就要因失血過多而昏厥。
「採藥人無所不知、無所不曉,能醫人、醫國、醫天下,卻唯獨不能選擇自己的命運。諸葛孔明,他偏偏不但要改變自己的命運,還要改變採藥人的命運。」祿存也不見外,自己坐了,便打開了話匣子。「想必你們已經知道,我那師兄的前世,便是東石先生。他經過幾世輪迴,拜入祖師九天玄女門下修道。」
其實,東石選擇玄女門也是無奈之舉,畢竟這六界之內,鴻鈞老祖一門最為昌盛,不管是修道、修佛,都很難繞過他們。而九天玄女出自玄陽一脈,是少有的與鴻鈞老祖沒有半點關係的法脈。
「他與我,也是幾世的同門之誼。記得他每次轉世回來,都執著於修鍊,寒暑不誤。只不過,我身為祿存,帶著累世的記憶,於術法上,他總是不如我的。但他肯鑽,肯下苦功夫,更肯大膽創新。那一世,他於奇門遁甲之術有所大成,堪稱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連師父都大加讚賞。我亦醉心奇門,卻於此道略遜於他。年輕氣盛,便總想著與他爭個一二。他為避我,隱居於隆中,自云:『束髮讀詩書,修德兼修身。仰觀與俯察,韜略胸中存』。也正是這一世,他與劉玄德相交於微時,互相引為知己。」
說起這段經歷,祿存竟少有地有些許懷緬,一雙向來不苟言笑的眸,也露出些柔情來,彷彿是對那「青蔥歲月」還存著追憶之情。
荷燁不免莞爾道:「所以他避世不願出山,其實是為了躲你?」
「可以這樣說。只不過,那一世的祿存,陽壽很淺。而諸葛孔明,即便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亦未能完成霸業。他用奇門術法保留下來自己屬於諸葛亮的記憶,並在之後的輪迴中,不斷找尋機會,重回這紛亂三國。實際上,這也不是他第一次回來了,因此,民間才有那麼多關於這千古第一軍師的素材與傳說。可惜,他次次嘗試,次次被天道打回原形。而我,你應該知道,每一任祿存脾氣秉性各不相同,卻都帶著這一份念想。有時候,我時常會想,我到底是誰,若是祿存,那白羽又是誰。我想,若能在這一世徹底了結這些恩恩怨怨,或許也能從此破了我們二人的執念。」
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諸葛孔明用一個執念代替了另一個,說到底,也沒逃出這七情六慾的桎梏。
洛汐冷嘲:「你們師兄弟的執念,倒是要坑我上得這戰場來為你們賣命。」
還生生折了個戰無不勝的戰績!又挨了兩頓打!
荷燁瞧洛汐用眼神在祿存身上戳窟窿,心疼之餘,又有些好笑。他抿唇掩笑,便也不再問他,轉而對曹植說:「子建,你又是為何鬧這一出離家出走?」
曹植眼神飄忽不定,竟是連敷衍都懶得敷衍,隨口說:「有人告訴我你們這一仗打得恐怕很是不順,我左右無事,便來看看。」
荷燁抿唇道:「你這瞎話編的可是太沒水平了。」
他們在這邊聊得火熱,左慈就跟沒事兒人一樣,在一邊盤膝而坐,大吃特吃。這傢伙也是個唯利是圖的,連他都被策反了,祿存定還是有事兒沒有交代。
「烏角先生,你這傷可好利索了?」洛汐就像班主任抽查作業一樣,忽而就問他。
左慈客套著虛應幾聲,或許是吃得太專註忘形了,隨口道:「反正到時候蘇道長——」
祿存連忙去捂他的嘴,讓他生生把後半句咽了回去,「他的意思是,是我們師父許給他人情,叫他來幫襯一二。」
荷燁其實也猜到了,他們能知道諸葛亮手裡有壩下玄鐵寶鏡,肯定是蘇遏雲透露的。話說回來,從始至終只知道崑崙鏡少了一縷殘魂,卻始終不知道其中緣由。這樣看來,或許是跟玄女一門有著什麼微妙聯繫。
「他也是,大家這交情,有什麼話是不能直接對我說的。非要繞這麼大的圈子。」荷燁不由埋怨起蘇遏雲來,看這幾人擠眉弄眼的樣子,更覺得這個多年的老友把自己排除在外很是不爽。
「荷董,您知道師父的為人。」祿存這是豁出去自家師父,拿他的信譽做擔保來了。
「我知道你們師父的為人,可你和你師兄二位的為人我實在不敢相信。罷了,他不想說就不說吧。總之,你們要做什麼,做就是了,我們井水不犯河水。」荷燁也鬆了口。轉念一想,畢竟是玄女一門的隱秘之事,他一個外人,不好窺測。
祿存一拱手,「那二位,就此別過。我們先想辦法混到蜀軍當中去,等你們跟孔明正面對上,便見機行事。」
雖然荷燁嚴重懷疑這三位綁在一起也只有給諸葛亮耍著玩的份兒,但總還是相信蘇遏雲自有分寸,於是也沒說什麼,算是默許了。
人剛一走,洛汐便哼哼唧唧地趴在荷燁身上,變成了一隻樹袋熊,氣若遊絲地在荷燁耳邊吹氣。
「行了啊你,大男人不要這麼矯情。」荷燁口中這樣說著,心中卻軟了。一軍主帥著實不易,就算是諸葛亮,也不是沒打過敗仗。但是打了敗仗就往自己身上招呼軍棍的,洛汐恐怕還是古今中外頭一個。
「哥哥,我也不想啊,但是那麼多雙眼睛看著呢,這要是我自己的兵,便不必受這皮肉之苦。」洛汐齜牙咧嘴地捱過上藥的過程,愈發覺得自家媳婦甚是賢惠,連打人的手勁兒都恰到好處。
荷燁擔憂地說:「你這自愈能力弱了很多,不至於留疤吧?」
洛汐豪氣干雲地摸了摸鼻子,「怕什麼,我又不是姑娘家,就算真的留疤了,那也是你給我留下的,是我們愛情的勳章。」
荷燁瞪了他一眼,這是什麼詭異的浪漫,抖M么?
目光相互纏,就在他們快要溺死在對方脈脈含情的眼波之中之時,臨江仙已經盡職盡責地統計好了傷亡的名單,連同戰後總結一起交給了洛汐。洛汐把文書擱在一邊,捏了捏眉心,「知道了,傷兵留下休養,你帶著你的人先走。」
臨江仙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領命去了。
「你知道從前我們打仗,若是傷亡慘重,趕上突圍戰,傷員都如何處置么?」洛汐出神地望著天邊那金黃色的霞光。
荷燁對此一無所知,順著他問:「如何?」
洛汐道:「輕傷不下火線,重傷則責令自戕。」
「自戕!?為何?」
洛汐淡然地說:「那要感謝以你們冥族鬼軍為代表的各方勢力了,天人骨血,食之可延年益壽。若是被你們冥族或者妖族、阿修羅族捉了去,那肯定是要被生吞活剝的。與其受辱,不如自裁。」
荷燁啞然,半晌才說:「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倒是錚錚鐵骨。」
「從那時起,我便發誓,要拼盡全力保護我的兵。不讓一個人枉死。」
荷燁小心翼翼地問:「那……你經歷過幾次突圍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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