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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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老三?芳娘的眉皺起,阿爹生前已經少有人這樣叫他,更何況他去世已經十年,這個人是誰?瞧著走進來的婦人,穿著也還整齊,長相也顯敦厚,可是那眼神芳娘總覺得有些奇怪。

婦人已經走上前來道:「你就該是老三的閨女了?」看這婦人絕不怯生的樣子,芳娘心頭更覺奇怪,後退一步問道:「這位嬸嬸是哪位?恕我沒見過,也不知道怎麼稱呼。」婦人笑了:「你既是老三的閨女,那我也不客氣了,說起來都是自家人,我是你大伯母。」

大伯母?芳娘愣住,看見有客人來秀才娘子和秦小妹本來已經走上前,聽見這句話對視一眼,眼裡有無比的驚詫。

芳娘微微哦了一聲就道:「這位嬸嬸說笑了,雖說桃花村人口不少,可從沒見過您,說起大伯母,」芳娘頓了頓就道:「家大伯已在十年前不知所蹤,大伯母更先他而去,之後更沒聽說過大伯娶妻的事。」

婦人才沒管芳娘說什麼,已經往門外喊了一聲:「就是這兒了,你們進來。」進來了一男一女,男的約有十一二歲,女的要大一些,總有十四五歲了,兩人手裡還抱著包袱,一副來投奔的樣子。

婦人已經自顧自坐下,伸手拿了茶杯倒水:「來,來,過來喝口水,這從早上走到現在,一刻都沒歇過,你們倆也累了?」男孩已把包袱放下,接過茶在喝,女娃一雙眼看著芳娘她們,眼神怯生生的。

秀才娘子心軟,瞧不得這樣的,剛要上前已經被秦小妹一把拉住。芳娘的臉色可不大好,但始終是掛著笑容:「這位嬸嬸,您方才所說,我實在是不明白,我家大伯已有十來年沒見,又……」

聽到芳娘重複,這婦人總算轉頭對她道:「你就是芳娘,我聽你大伯說過,長得真是一朵花樣。我本是鄰縣王家莊的,你大伯九年前到了我們村,那時我男人正好沒了,周圍的人就撮合,我就嫁了他,本來想讓人帶個信回來的,後來他說他這一輩子對不起家裡人,就沒帶信回來。」

婦人聲音響亮,說的真實,可是芳娘心裡的疑惑怎麼能解開,那眉皺的更緊,婦人察言觀色:「我們這樣來,你自然是不相信的,可我有當日寫的婚書,而且這九年來,你大伯在我們家我也把他照顧的很好。」

芳娘舉起一隻手止住婦人的說話,示意秦小妹帶著秀才娘子抱著孩子們進去芳娘這才開口:「那些話是真是假也沒多少關係,就想問問您這一來是為的什麼?」婦人的眼圈頓時紅了,旁邊的女娃抽噎了兩下就哭了出來,倒是那男孩還在拿著桌上的點心在吃。

婦人剛要哭就拉一下身邊的女娃,接著婦人臉上強出笑容:「侄女啊,本來我和你大伯日子過的雖不富裕,可也算豐衣足食,可是誰曉得去年六月,你大伯去下田的時候被牛撞了一下,掉進田裡,撈起來時只剩下半口氣,忙著請醫生抓藥,誰知那葯吃下去就跟水潑到石頭上一樣,折騰到十月,你大伯不但不見好還變的更差。」

說著婦人似乎忍不住了,用手捂住臉,芳娘一雙眼看著她們母女,沒有動半點聲色。那女娃又接著道:「阿爹那時才說出他是桃花村的人,本想帶個信回來讓你們去見一見,阿爹又說對不起你們,沒臉見你們,又拖了一個月也就斷了氣。」

婦人似乎這個時候才忍住心裡的悲痛:「斷氣后辦完喪事,剩下的幾畝田地和家裡的東西全都准了債去,就剩的我們母子三人,既然你大伯說了他在這裡還有親戚,也就來投奔,原本是想好歹在家裡過了年才來,可是那要了房子的人逼著我們年前騰房,這才大年三十離了家鄉,走了足足兩天才到了這裡。」

她們母女邊說,芳娘邊打量著她們,瞧這身上的衣著也不算襤褸,腳上的鞋被裙子遮了瞧不出來究竟,那個男孩現在已經吃飽了,瞪著眼睛在瞧。

婦人說完話已經解開包袱拿出一張紙:「侄女,這就是那日寫的婚書,寫的清楚明白的,要不是難以拉扯這兩個孩子,我也不會再嫁。」九年前的話,這兩個孩子一個五歲、一個只怕才兩三歲,一個寡婦的確難以拉扯。

芳娘並沒有伸手去接婚書,一時難以決策,從芳娘心裡想的,是不願意再和大伯打任何交道,可是人都來到自家門前,又說的那麼可憐,還說是為了大伯的病才把家裡的財產花光。芳娘又不是鐵石心腸的人,哪能硬下心腸把他們趕出去?

芳娘的神情這婦人已經看的清楚,嘆了口氣道:「要不是走投無路,哪會求上來,侄女,你大伯就算做的再錯,你望在他總是你爹親哥哥的份上,就……」

話還沒說完秦四叔就從門外走了進來,對芳娘道:「大侄女,聽說大嫂來認門了,大哥不見了這麼多年,有了他的音訊也是好事。」婦人擦了擦淚站起身,瞧見秦四叔就道:「也不曉得這位怎麼稱呼,和我死去男人又是什麼兄弟,我也是沒有法子,不然怎會找上門來惹別人的憎厭?」

秦四叔連連打拱:「大嫂,我是這族裡的族長,族裡排行第四,你叫我四弟就好。當年大哥遁走,我們也曾去尋過,只是這天下這麼大,一直沒有尋到,芳娘侄女是個能幹人,她定會照顧好你們的。」

芳娘的眉微微皺起,對秦四叔道:「四叔,這事還沒問完呢,我……」秦四叔的臉已經放了下來:「芳娘,你也別太勢力了,要是別的事由著你倒罷了,可是她們孤兒寡母的,那點產業又是為了你大伯才消耗一空的,連你妹子的嫁妝都填進去了,你再拒之門外,不免太過鐵石心腸了。」

芳娘的眉頭皺的更緊:「方才這位說這番話的時候,四叔並沒在這裡,為何四叔知道的這麼清楚明白?」秦四叔的臉不由紅了下才道:「方才她們進村時候我正好遇見,多問了幾句,這才知道內情,芳娘啊,大嫂對大哥也算有情有義,現在大哥既然不在了,兩個侄子侄女又小,你做大姐的就該照顧他們,況且多幾個兄弟,你們家說起話來也更有幾分底氣。」

芳娘的唇勾起:「四叔這話聽起來是很有禮的,可是細細一品又不是這樣了,當年只有我撐起這個家的時候,難道說話就沒底氣了嗎?」秦四叔瞧一眼那婦人,把芳娘袖子一扯就把她拉到另一邊,悄聲道:「芳娘,你說話也不要太刻薄了,當年是我做的不對,可是這幾年來,有個什麼大事小情,我也一直照顧著你們,別的不說,你兄弟媳婦不就是你四嬸做的媒?誰不誇你兄弟媳婦好?這種事情也是功德一件,你收留了他們又費不了你多少銀子。」

芳娘剛理出一點頭緒,又被秦四叔這麼一說就攪亂了,想一想剛要開口,就聽到秦秀才的聲音:「姐姐,方才外面都在傳說我們家來了個大伯母,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這進來的人是越來越多,不光是秦秀才帶了褚守成來,還有幾個周圍的鄰居,這邊住的都是姓秦的人,自然不是三叔公就是五嬸嬸,還有抱著孩子的六嫂嫂,雖只有這麼幾個人,院子里差不多都擠滿了。

五嬸嬸已經開口在問,婦人見來的人多了,又重說了遍,這次說的更凄慘了些,說到母子三人大年三十被趕了出來時候,那淚水流了出來。五嬸嬸已經顧不上什麼過年流淚不吉利了,用袖子擦擦眼角就道:「大侄女啊,雖說這兩個孩子不是你大伯親生的,可是他們既然無處可去,你大伯母又和你大伯做了九年夫妻,半路跑撇她去了,論情理你這個侄女也該管。」

三叔公摸一下雪白的鬍子,對秦秀才道:「你是這家裡的男人,你爹這代,你祖父共總生下三個孩子,你二姑已經出嫁不算,算起來你們這支只剩的你是個男丁,你大伯母總是要你照顧的,至於那兩個孩子,」

三叔公皺起眉來,這兩個孩子又不姓秦,論理也可以不照顧,可是這麼小的孩子,不讓他們跟娘一起,怎麼能活?婦人已經開口道:「那日被趕了出來,族裡眾人無一人說話時候就已發誓,這兩個孩子以後都不再姓王,秦家要收留,就姓了秦,若不收留……」

婦人把兩個孩子往自己懷裡抱一抱:「我也只有帶著他們兩個去赴死了。」說著婦人就大哭起來,那兩個孩子也跟著哭起來,這樣一哭院里的女人個個垂淚,男人們心裡也不好受。

三叔公望著唯一沒哭的芳娘:「我記得這家是你做主,很好,你說句話,若是你敢黑了良心,四侄子。」秦四叔忙應了,三叔公一雙眼看著芳娘:「我們秦家容不得這種不忠不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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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女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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