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神秘會議
新珠三角都市群，鵬城區
作為珠三角都市圈整合之前的最大城市，鵬城區可以說是整個新珠三角都市群里的「璀璨明珠」，在這裡，夜晚永遠不會是黑暗的。各式各樣的全息招牌在夜空中熠熠生輝，讓這片區域看上去比白天更多彩喧鬧，也更富有活力。直指雲霄，充滿科技感的高樓層層疊疊，明亮的白光從一扇扇如同方格般的窗戶里透出，與那些顯眼的全息招牌相映成輝。在樓與樓之間偶爾能看見正沿著軌道高速穿行而過的城際快車。
在更底層的街道上，是不是能聽到年輕人的嬉笑聲，間或雜夾著怒罵，摔打和哭泣的聲音——那大概又是哪家大排檔或是酒吧里打起來了。
隨後便是滴嘟滴嘟的警笛聲大作，在這個高度信息化的年代里，說得誇張一點，警察甚至能在你動手的那個瞬間就接到信息，調集人手。往往街上的人架還沒打完，兩三輛警用懸浮車就已經呼嘯而至，將人統統帶回警局。
今晚也是如此，在乙四娛樂區的街道上，四個年輕人剛剛被塞進警車裡。一旁路過的行人似乎早就習慣了這種景象，沒人害怕，也沒人太過在意，所有人都在繼續聊著自己的天或是喝著自己的酒。
只有一個年輕人，站在街道轉角的位置，緊張地看著這些警察，直到他們的警車呼嘯著重新啟動遠去后，他才鬆了口氣。
確認警察離開后，他鬼鬼祟祟地左右看了看，然後拉起自己的兜帽，把雙手揣進兜里，悶著頭，走向早些時候一個人給他的地址。
年輕人名叫威廉，威廉·格里芬，遺憾的是這個姓氏似乎沒能給予他如同獅鷲一般的勇氣或是力量。他繼續小心翼翼地前進著，最後在一座廢棄的地鐵站前停下了腳步。
這座地鐵站亦屬於過去，在鵬城區還是一座繁華城市時，這裡每天都會承載數不清的客流。如今，隨著新珠三角都市群的發展，這樣的地鐵已經屬於效率低下的產物，這座地鐵站也即將被整個挪走，置入博物館中，地下的部分則即將被填平。
「希望是這裡。」威廉放下兜帽，打量了一下這座廢棄的地鐵站——站台的入口看上去有些年歲了，最上面的站名已經有些模糊，只能勉強辨認出「安中心」三個大字，在這幾個字旁邊是一個大大的A。
通向站內的地鐵毫無疑問也早已停擺，威廉站在入口處，遲疑地看著向下延伸，最終通向一片漆黑的階梯，他不確定就這樣走下去會是一個好主意。
一般來說，這樣的廢棄地鐵站會是金屬樂隊和他們的粉絲最喜歡的地方——儘管現在這已經不是地下音樂，但在像這樣的地下開演唱會總歸會更有味道。
但今晚不是，威廉知道不論這下面是什麼，都絕對和音樂會無關。他記得自己昨天在酒吧喝了點馬尿，而且一定又在喝上頭之後咒罵了這個世界兩句。然後就有那麼一個年輕的男人找上他，他還記得那個人，看上去十分溫和，還有點帥的男人。
「如果你想要知道這個世界的真相，那就到這個地址來，明天晚上。」
他記得那個男人說過的這番話，還有隨著這番話遞給他的那張紙條，上面的地址指向這個廢棄的地鐵站。但是什麼叫做世界的真相？好奇與恐懼把威廉的內心一分作二，他一邊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一邊又害怕自己見到的，知道的東西會讓自己再也無法脫身——因為一個正派組織顯然不會行蹤如此詭秘。
思忖再三之後，威廉咬了咬牙，還是決定下去。
「好吧，威廉，這沒什麼大不了的，我是說，你的生活里還能發生什麼更糟的事情嗎，」威廉一邊靠著自言自語給自己打氣，一邊掏出手電筒，「讓我來看看你們在搞什麼鬼。」
他打亮手電筒，沿著布滿灰塵的古舊樓梯一路向下，沒多久就來到了站台大廳。
這一層依舊是空蕩蕩的，一個人影都沒有。但卻出現了一些奇怪的東西，這一層到處都放著一堆堆的蠟燭，每一堆多則七八根，少則三五根，這些蠟燭長短不一，但此刻都在燃燒著，散發出的光芒微微照亮了這個被廢棄和遺忘的黑暗地下世界。
借著這昏暗的光，威廉注意到了更多的東西——牆壁上有某種紅色的塗鴉，他把手電筒的光照過去，發現是一些用紅色油漆寫就的話語：
「Apocalypseiscoming（天啟將至）」
「愚者將在烈焰中消亡，只有最虔誠的信徒能得拯救。」
「貪婪將毀滅人類！」
「懺悔！」
在這些觸目驚心的可怕話語旁邊是一副完全由紅色油漆創作的壁畫——一顆星球正在被烈焰燃燒，在星球正上方，是正在伸出手的聖徒。在聖徒的兩側則是正在對他開火的艦隊。在壁畫的最下方還有一行大字：「人類的罪行必將以血來償還，聖徒如是說。」
威廉現在確認了，今晚在這地下舉辦活動的是個神秘學教派，而且是最虔誠的那種。
他在猶豫要不要離去，和神秘學教派廝混可不是什麼好事，但想到那個人說的真相。又想起自己在電視上看到父母死訊時的憤怒。他咬著牙，紅著眼，迅速讓憤怒和衝動的情緒重新佔據了上風。
越過廢棄的檢票台後，威廉繼續向下，來到地鐵運作的一層，這些舊時的地鐵隧道還沒有被封堵。那些教眾也正是在此舉行的會議——威廉已經能聽到聲音從隧道深處傳來。
他關上手電筒，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向前走去，沒過多久，幾縷火光出現在他的視線里。等他走近了，才發現那是幾個汽油桶做成的簡陋火堆。
在這些火堆旁邊已經站滿了人，威廉在其中發現了很多和自己一樣的年輕人，他們就站在那，或是面露狂熱之色，或是好奇地，注視著一個站在軌道旁台階上的人。
那是一個有著亞裔面孔的年輕男人，他戴著一副眼鏡，整個人看上去溫文爾雅。在他的身邊還有一位看上去十分年輕，且艷麗動人的女助手，他們兩人都身穿絳色的長袍，袍子邊上綉著一指寬的黑邊，黑邊上是用金線扎出來的繁複花紋。
男人手持一根權杖，正微笑著看著所有聚集在他身前的人，「今晚來到這兒的朋友們，恭喜你們，」他緩緩開口，聲音聽上去響亮，略有一些尖銳，但並不刺耳，「你們將了解這個世界的真相，了解那個盤桓在你們頭頂上的所謂的聯合政府是怎麼欺騙你們的。你們將知道你們本來沒有可能知道的事！」
「為此，我祝賀你們。」
威廉聽著他的話，知道這一定就是他所說的真相，他有些緊張地看著這個台上的男人，期待著他的下一步行動。
男人優雅地鞠了一躬，然後直起腰桿，「我乃王波霖，末日降臨教之教主，」他繼續開口，同時一大隊身穿長袍，頭戴兜帽的人從他身後閃出，分列在他和那名少女的兩側，「我本乃是和你們一樣的一介凡人！直到有一天，聖徒找到了我！祂啟示了我！向我展示了一副可怕的景象：在不遠的將來，隕石將再次來臨，這一次人類中間將再無天使主動犧牲，因為人類的貪婪，無恥已經觸怒了聖徒，祂不再願意幫助人類！」
「但仍有一線生機！」王波霖猛地彎腰，目光掃過台下每一個人，「我們需要懺悔！我們需要贖罪！我們要讓聖徒重新看到人類的虔誠與純凈！那些不凈之徒必須被凈化！」
「現在，你們中的不少人可能仍舊在質疑我，質疑我不過是一個欺世盜名的騙子！但我會向你們展示屬於聖徒的神跡！」
他從衣兜里掏出一個十分復古的儲存設備——U盤，然後高高舉起，「看吧！這其中的內容乃是聖徒親授予我，除了那些滿嘴謊言的懦夫之外，你們會是第一批看到這真相的人！但我懇求你們，不要聲張！否則那些懦夫就會殺死你們，也殺死我，將真相重新藏匿於黑暗之中。」
一旁的信徒端過來一台老式的筆記本電腦，王波霖把U盤插入電腦中，然後對著所有人張開雙手，放聲大喝：「現在，準備好見識這個世界的真相吧！」
電腦里的文件啟動了，一個視頻出現在了所有人的面前。當威廉看清視頻里播放的內容時，他先是發自內心地覺得難以置信，隨後便是一種難以言說的荒謬和錯亂感從心頭湧起。
視頻的背景是星海，一支艦隊正在星海之中巡弋——威廉知道那是第一艦隊，他在新聞里看到過。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視頻里的第一艦隊正在和另一支艦隊交戰——一支他從來沒見過的艦隊，第一艦隊的不少戰艦已經開始冒火，甚至有戰艦直接解體爆炸。
威廉開始不停地吞咽口水，他的雙腿和雙手也開始止不住地抖動——一半是因為憤怒，一半是因為恐懼。他不知道那是什麼，但不論那是什麼，顯然都不會是人類。
而且這個叫做王波霖的人說的沒錯，他又看了一眼台上微笑著的男人，這段視頻沒有被公開過。UEG不想讓他們知道這件事，就像二十年前他們不想讓他知道他父母的事一樣。
他恨恨地看著視頻里的戰鬥，只覺得自己的人生變得更加糟糕——如果上面的人連這麼大的事情都可以隱瞞，那還有什麼事情無法被隱瞞呢？是不是只有外星生物降臨地球上空時，他們才會公開承認這些人的存在！？
視頻以一艘戰列艦——USS-黃河號的爆炸作為結束，但這顯然沒完，因為很快第二段視頻開始播放了。
這一段視頻所展現出來的內容要遠勝過剛剛那段——視頻里的場景像是某種艦橋，一大群人圍在一塊屏幕旁，屏幕上是一個士兵，旁邊是一些威廉從來沒見過的生物。
「看！這就是聖徒的使徒！」王波霖高聲說道，「這些使徒，這些帶來福音的天使們的座駕卻被那些該死的，虛偽的小人擊毀了，他們甚至抓住了一些使徒！此等罪大惡極之行徑只會讓聖徒對人類更加失望！」
「睜開你們的雙眼吧！凡人！」王波霖舉起權杖高聲喊道，「因為末日將近！使徒本欲降臨世間，通告世人！陰險的小人害怕失去自己的地位！竟敢或殺害或囚禁所有的使徒！」
「我知道你們很憤怒！」王波霖看著台下義憤填膺的聽眾，眼中閃過一縷微不可查的輕蔑，他義正言辭地高聲喊道：「但聖徒已賜我旨意！邪惡與黑暗依舊籠罩著這片大地！我們必須潛伏於黑暗之中，小心行事！當天啟降臨之時，我們將挺身而出！凈化污穢！拯救人類！」
「聖徒萬歲！」
威廉看著台上振臂高呼，淚流滿面的王波霖，被這種氣氛所感染的他也高高舉起自己的左手，跟著一起大聲喊道：「聖徒萬歲！解放人類！」
「聖徒萬歲！解放人類！聖徒萬歲！解放人類！」
一眾人的狂呼聲很快匯做一團，沿著幽深靜謐的廢棄軌道傳出去很遠很遠。
「那麼，現在回答我！你們願意為了聖徒的到來而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嗎！？」
「願意！」威廉跟許多人一起狂呼著舉起手，爭先恐後地涌到王波霖的面前，「我們願意！」
外圍有那麼十幾個人露出了遲疑的神色，——王波霖敏銳地捕捉到這一點，他笑了笑，「看起來不是所有人都願意接受聖徒的光輝啊……」他沉吟著，然後猛地瞪大眼睛，右手的權杖指向最外圈的這十幾個人，「他們是那些污穢之徒的走狗！凈化他們！我的信徒！」他厲聲高喊道！
所有正在山呼萬歲的新信徒們紅著眼轉過身來，威廉站在最前面，「不信者必死！」他怒吼一聲，衝上去一拳把一個男人打翻在地。
剩下的新晉信徒們一個個沖了上來，那十幾個人還沒來得及逃跑，只來得及發出幾聲慘叫，被迅速被人海所吞噬……
等到所有人都冷靜下來后，這十幾個人早已經沒了人形。地上的血跡讓一些人清醒了一些，但事已至此，所有人都沒法回頭了。
「很好，」王波霖滿意地笑笑，「請跟我來，諸位新的兄弟姐妹！為了慶祝這個好日子！今晚我們將要舉行一個小小的歡慶儀式！別擔心，享樂並不在聖徒的禁止列表裡！讓我們共同歡呼吧！」
◇◇◇◇
等到威廉醒過來，已經是第二天的上午。
睡眠讓他稍微清醒了一些，昨晚那種衝動的情緒也消失不見了。回想起昨晚自己做的事情，威廉只覺得難以置信，恐懼縈繞在他的心頭。
「哦天哪，」他回憶起昨晚的慘狀，那時他滿臉是血，所有人里他笑的最是開心，但現在他噁心的想吐，「天哪，我做了什麼。」
起初威廉想到了報警，但他很快想到昨晚王波霖給他看的東西——他知道那些東西是真的。如果他這樣去找警察，誰知道UEG會對他做什麼？就像他們對他父母做的事情。
是的，就像他們對自己父母做的那樣，父母慘死，他被迫成為孤兒，只有天知道他過去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所有人都歧視他，只因為他來自那個地方，那片大陸，那片曾經象徵著燈塔的大陸。
他想起過去這些年的經歷，仇恨又逐漸充斥了他的內心。他突然覺得那些人的死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司祭大人說得對，他們都是UEG的走狗！都該死！而這只是一個開始！
「這只是一道小小的開胃菜而已，」思索片刻之後，威廉已經有了答案，他深吸一口氣，眼神再度變得凶戾，他咧開嘴，露出一個陰冷的笑容，「等到天啟降臨之日，所有UEG的惡徒都將接受審判！」
片刻之後，威廉從一條小巷子里回到了大街上。離開時兩個教徒給了他一台特別的PDA，「這台是教會內專用的，可以避免你被追蹤到」，兩個教徒是這麼說的。
同時他們也提醒威廉，不要和任何人說起教內的事情，也不要試著去通知警察或是其他任何部門。
「司祭大人會知道的。」這是他們走前說的最後一句話。
◇◇◇◇
「事情都辦妥了？」王波霖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後面，看著進來的兩個教徒問道。
「是的，司祭大人」兩人非常恭敬地欠身答道。
「嗯，」王波霖點點頭，「你們做的不錯，聖徒會記得的，現在下去吧。」
「是，司祭大人，聖徒萬歲。」
兩名教徒退了出去，威廉見過的那個女助手敲了敲門，走了進來。
「嗯，是劉思妤啊，」王波霖抬頭，看到來人笑了笑，「我讓你辦的事情做好了？」
「是的，司祭大人，」劉思妤的聲音聽起來很甜，「這個威廉看上去非常好控制。」
「是嗎？」王波霖戴上眼鏡，接過劉思妤遞來的PDA，「讓我看看……嗯，倫琴事件的受害者嗎？啊，原來他的雙親是倫琴事件的策劃人……大白至上主義者……難怪……」
「你說的沒錯，」王波霖很快看完了整份資料，滿意地點點頭，「這個威廉·格里芬因為父母的死和自身的經歷原因，顯然對UEG充滿了仇恨，這是一個可以吸納進高層的優質信徒。密切關注他。必要的時候向他透露，我們會替他調查當年的真相。」
「如您所願。」劉思妤把PDA放到一旁，拉了張椅子坐下，「UEG，還有辛梓那個賤人一定想不到，她費盡心機想要保密的東西，在第一時間就落到了我們的手上。」
「你的棋子很有用，」王波霖聞言笑笑，「希望他能給我們提供更多的消息。」
「那是當然，」劉思妤嫵媚地笑了起來，她伸出舌頭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樣子看上去好似一條劇毒的美人蛇，「我會憑藉這些力量，一點一點摧垮辛梓的根基。然後我要站在那個賤人面前，狠狠地折磨她！玩弄她！直到她心神崩潰！哭著向我求饒為止！」
她說到最後，眼裡騰起怒焰——那是仇恨與嫉妒之火，還夾雜著一絲野心。她的表情變得更加猙獰了，從原本的媚笑變成了冷笑。她的手握成了拳頭，胸口也因為情緒激動而快速起伏。
「控制一下你自己，」王波霖看著她，皺起眉頭，「適量的仇恨會是動力，但過量的仇恨只會讓你喪失理智！如果你不能控制住你自己，那我就會讓信徒們來幫你的忙！」
「不，我能控制住我自己，司祭大人，」劉思妤打了個寒顫，仇恨和憤怒又迅速被媚笑所取代，「我能控制，當然，我是一個優秀的人，」她有些神經質地低聲喃喃起來。
「去做你自己的事吧，」王波霖嘆了口氣，「別忘了，我們這表面上還是一家建材公司。」
「當然，司祭……哦不，董事長先生，」劉思妤站起身，對著他微微欠身，「作為總經理，我想我是時候回到崗位上去了。」
目送劉思妤走出去后，王波霖站起身，關上了自己辦公室的門。確認沒人在注意他之後，他走到窗邊，使勁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然後有些頭疼地嘆了口氣。
劉思妤的精神狀況太不穩定了，他心想。當他第一次見到這個女人的時候，他只看重了這個女人出色的個人能力，卻沒想到還會有這麼大的麻煩。說難聽點，這樣的人是一顆不穩定的炸彈，你永遠不知道她哪天就突然爆炸了。
他曾經試過一些手段，殘忍的，可怕的，但仍舊無濟於事，他不知道這個女人和辛梓之間究竟有多大的仇，以至於她每次提到那位可敬的秘書長，情緒都會迅速來到失控的邊緣。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王波霖看著窗外車水馬龍的景象，呼嘯而過的警車讓他堅定了自己的想法和決心，「必須想辦法一勞永逸地解決這個問題，否則她會把我們全都拖進深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