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登陸

「醒醒，頭。」

模模糊糊之間，楊定宇感覺有一雙手在他臉上不輕不重地拍了拍。他猛地驚醒，手下意識地去抓床頭的槍，傳來的確實空空如也的感覺。這時他才想起來，自己在宇宙奧秘號上。

驚醒的那個瞬間，他感覺一切正常，但當他回過神來，一陣又一陣的頭疼向他襲來，一種倦怠感也從他的內心緩緩升起，他想起了一些事情，睡著之前的記憶像碎片一般一塊塊浮現。

「哦……我喝了多少……」他捂著腦袋，看向把他叫醒的黃梓鑫。

「一整大瓶二鍋頭，五十六度，1200毫升，你他娘的十分鐘不到就喝完了，」黃梓鑫誇張地說道，「我滴個鬼鬼，你知道嗎，幾秒鐘前你還在跟我談人類的進取之心，等我再回頭看的時候，你已經睡著了！還在打鼾！你知道把你拖回宿舍有多尷尬和困難嗎！」

「啊……我記得這部分，」記憶碎片的其中一部分變得清楚了一些，楊定宇點了點頭，然後眼帶笑意地看向黃梓鑫，「辛苦你了。」

「哦……我可不是最辛苦的，」黃梓鑫聞言詭異又嘚瑟地笑了起來，「有人比我更辛苦……看看你身上的衣服，頭。」

聽了黃梓鑫的話，楊定宇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經換過了，「你做的？」他抬頭問黃梓鑫，但心裡已經隱隱有了預感。

「當然不是，」黃梓鑫白了他一眼，「我一個大老粗那幹得來這個？我在路上撞見穆勒艦長了，她和我一起把你扛回來的，再之後嘛……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我把你送進宿舍就走了。」

「……」楊定宇無奈地看著黃梓鑫，他發誓，要不是這混小子和他關係還算不錯，他絕對會立刻撲上去一把把他掐死。

「好了，」眼見玩笑開的差不多了，黃梓鑫也收住了笑聲，「還有兩個小時就到巴納德III號星了，我是來叫醒你的。」

「對了，」他站起身，像是想起什麼似的低頭看向坐在床邊的楊定宇，「穆勒艦長要你去艦橋一趟，我想你應該會很樂意跟她當面道謝的。」

說完這番話，在楊定宇有所反應之前，黃梓鑫就帶著滿是惡意的笑聲一溜煙地跑出了他的宿舍，還給他留下最後一句話：「我去替你集合隊伍，通知科學家！」

簡單洗漱之後，楊定宇來到了艦橋，一顆鐵灰色的，沒有任何生機的星球已經出現在舷窗里，並且正在一點一點地變大。

那就是他的目的地，巴納德III號星，一顆沒有生命的荒蕪星球。

「看起來某人終於醒了，」琳走到他身邊，臉上是揶揄的笑，手裡把玩著一支電子筆，「我可是費了好大的功夫才讓他好好在床上睡著……」

「呃……」楊定宇覺得自己的臉有些發燒，「謝了，琳。」

「不用謝，希望你下次不要再把自己喝的爛醉如泥，要知道你可不輕。」

「咳咳，」楊定宇咳嗽了兩聲，來掩飾自己的尷尬，然後迅速轉移了話題：「那就是巴納德III吧，我們還有多久到達？」

「兩個小時，」琳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一眼楊定宇，「你真的不知道怎麼轉移話題，你真是太可愛了，我親愛的楊。」

「好吧……」楊定宇又咳嗽了兩聲，他已經看到有一些士兵在捂著嘴偷笑了，「我想我得走了，我的小隊還在等著我……嗯……再次感謝你的幫助。」

說完這番話后，楊定宇也不等琳做出回復，便逃也似的飛快離開了艦橋。

一路上他都在快步行走，他感覺自己的臉熱得發燙，一路上不停地有士兵對他投來好奇的目光，他都當做沒看見，直接走進了電梯里。

當電梯門完全閉合上之後，他覺得好多了，在這個沒有人看到他，屬於他自己的讀出空間里，他終於有了幾分鐘的時間來調整一下自己的思緒。

「現在不是想這些破事的時候，楊定宇」他如此對自己說道，「兩個小時后你就要降落到一顆完全沒有生命，沒有氧氣，什麼都沒有的星球表面了，這些破事只會擾亂你的思緒。最好的解決方法當然是把它先藏在腦海深處，等III號星上的事情處理完之後，再來思考這個問題。」

電梯門打開了，楊定宇一臉平靜地走了出來，他的隊伍已經在穿梭機發射區待命，他要立刻過去跟他們會合。

在昨天進行訓練的那個發射區內，十六名隊員已經列好隊，在他們每個人的面前，是一個由鋁合金製成的箱子。

楊定宇快步走了進來，他很欣慰地看見昂克爾已經站在隊伍的側面，雖然他的臉色依舊有些蒼白，但顯然已經行動無礙。

見到楊定宇進來，昂克爾對他點了點頭，然後轉到隊列的正面，大聲吼道：「隊長到！敬禮！」

十六名隊員整齊地行了一記軍禮，楊定宇點點頭，伸出手示意他們稍息，「廢話我就不多說了，兄弟姐妹們。再過不到兩個小時，我們就要落到那顆星球地面上去，遠離這艘勘探艦。到時候，能夠幫助我們的只有身邊的兄弟姐妹。」

「守望相助！保持警惕！我希望我帶下去多少人，就能帶多少人回來！現在著裝！」

「是！」

所有人整齊劃一地打開自己面前的箱子，今天的正式行動和之前的訓練不同，除了太陰X1型作戰服外，還有一套看上去極為貼身的制服，一個頭罩，以及每人一個的入耳式通訊器。

停機坪里很空，科學家和駕駛員都還沒來，工作人員也一個沒有——估計都在聽艦上的相關人員做情況彙報吧，楊定宇如此想到。但他們的隊伍不一樣，他們的隊伍只為保護科學家而生，對他們而言，地表是什麼情況無關緊要，星球是什麼情況也無關緊要，唯一重要的只有那八個離開地球的科學家。

「所有人，脫掉所有衣服！」楊定宇回過神來，暗暗責怪自己怎麼在如此重要的時候分心的同時大聲喊道，「裝備箱里的那套貼身衣物同樣是你們的『防護服』，這套衣服能讓你們在作戰服破損的時候多撐上那麼一會，給你的作戰服或者你的隊友一點寶貴的反應時間——這說不定就能把你救活。」

所有人都開始脫衣服，但楊定宇很快就皺起眉頭，看起來這些人沒能理解什麼叫做脫掉所有衣服。

「我說的是，脫掉【所有】衣服！」他在所有兩個字上加重了讀音，「聽不懂我的話嗎！？」

隊員們身子抖了一抖，但很快又繼續開始動作，他們紛紛脫下自己的內衣，然後拾起裝備箱里的貼身防護服，把自己套了進去。

「記住，」楊定宇把耳機塞進耳朵里，又戴好頭罩，「不管什麼情況下，都不要摘下你的頭盔！哪怕外面是能呼吸的情況也不行！」

他捧起頭盔，一把扣在腦袋上，「測試一下通訊情況，能聽到嗎？」

「很清楚。」昂克爾的聲音從耳機里響起。

「其他人呢？」

「能。」十幾個人七嘴八舌地回答道。

「很好，」楊定宇看了眼手錶，「儘管按照常理來說，這套設備的通訊範圍，哪怕在沒有通訊網路的情況下，也有幾千米。但是為了避免意外情況發生，下去之後我們還是呈緊密隊形移動，每個人都要注意自己身邊的人！每過五秒就要確認一次！一旦發現有人掉隊，就立刻在通訊頻道里通知其他人！」

「收到！」

「最後一點，注意著點你們頭盔顯示界面上的氧氣標識，隨艦的工程團應該會在地表建立一個簡單的營地。如果你們的氧氣供給不足，我們就立刻撤退，絕不允許有人逞英雄，明白！？」

「明白！」

「現在解散，所有人熟悉一下完全狀態下的作戰服，離登陸還有一個多小時，確保你們做好完全的準備！」

隊員很快散開，開始熟悉作戰服內置的操作系統，以及如何在著裝戰鬥服的情況下瞄準和執行一些特定的戰術動作。由於頭盔搭載的智能系統的存在，前者還不算太難，但後者多少就有些強人所難了。

時間就在各種各樣的熱身與熟悉中悄然流逝，當一小隊士兵魚貫進入穿梭機發射區的時候，小隊的成員紛紛抬起頭來，卻突然發現這艘勘探艦已經抵達了巴納德III號星的上方。

「全體列隊！」

小隊很快排成整齊的小隊，楊定宇單手持著一把衝鋒槍，站在隊伍的最前面。

「艦長到！」

伴隨著勤務士兵的嘹亮吼聲，所有士兵都舉起了手裡的槍，琳·穆勒和八名科學家腳步匆匆地步入這處一下熱鬧了許多的發射區。

「別的話我就不多說了，」琳徑直走到楊定宇面前，和他隔著頭盔相望，「這很危險，你要注意安全。」

「當然。」

「工程團會和你們一起作為第一批成員登陸，在清理出一片登陸場后，宇宙奧秘號也會登陸，然後我們會以宇宙奧秘號為中心建立一座臨時基地。」

「你要讓這艘船登陸？」楊定宇吃了一驚，「這安全嗎？」

「別擔心，這顆星球的重力場還捕獲不了它，我們到時候可以直接起飛。」

楊定宇點點頭。

「別的話就不多說了，」琳的臉色顯得有些落寞，「等你回來再說吧，你該登機了，楊定宇上校。祝你好運。」

琳說到這，往後退了一步，第一次認認真真地朝楊定宇行了一個軍禮，「為了地球！」

「為了地球！」她身後的士兵們同時舉槍吶喊道，「人類萬歲！」

「為了地球！」楊定宇深吸一口氣，回了一禮，然後帶著小隊和科學家們登上了穿梭機。

規定的發射程序還是一樣的繁瑣，穿梭機在眾人的注視下緩緩駛進過渡區，楊定宇扶著門旁的把手，透過半透明的舷窗，看著封閉門在自己身後緩緩地關上。

「長官，」前排的駕駛員之一回頭喊道，「封閉門已經關上，發射門已經打開，我們隨時可以出發。」

「出發。」

「收到。」

穿梭機底部的火焰開始逐漸熄滅，取而代之的，是尾部猛地噴出的綠色的光焰，在離子推進器的作用下，穿梭機以一個極快的加速度駛出了宇宙奧秘號。

「我們將會在十分鐘后在星球地表降落，」駕駛員在駕駛台上連續點擊了幾個區域，雷達上的一小塊區域就閃爍了起來，「這是附近唯一的平整地區，離你們的目的地也很近，只有十四公里多一點點。考慮到臨時營地需要一定的時間才能建成，我們會在降落點等你們，以防你們需要緊急撤退或是援助。」

「正在接近降落區，」十分鐘以後，駕駛員補充道，「做好準備。」

一架穿梭機從天邊駛向巴納德III號星的地表，透過舷窗，楊定宇已經能看到不遠處的一大片廢墟。科學家們是對的，這些流線型的，高高的尖塔絕不是人類的建築風格。這裡曾經有過至少另一種先進的文明。

「即將降落，」駕駛員抬起頭，按下了幾個腦門上的按鈕，「切換為降落模式。」

穿梭機尾部的光焰消失了，底部的火焰再度噴射而出，馱著穿梭機慢慢的，讓它勻速地落在了地表上。

「降落完成，祝你們好運。」兩個駕駛員站起身，朝小隊成員們比了比大拇指，然後打開了機艙的門。

「快快快！」機艙門打開的瞬間，楊定宇就沖了出去，同時在小隊頻道里高聲喊道：「第一分所有人，離開機艙，盯好你的四周，警惕一切可能出現的抵抗。」

八名士兵很快以類似半圓的陣列包圍住了穿梭機，每個人都警惕地看著周圍，頻道里只剩下氧氣泵入頭盔的嘶嘶聲，再無其他聲音。

巴納德III號星上一片平靜，依舊荒蕪。但楊定宇不敢輕易放鬆警惕，在等了好一會兒，確定了沒有任何危險之後，他才關上衝鋒槍的保險，「登陸點已經肅清，沒有危險，帶科學家小隊出來吧。」

「收到。」

八名科學家在第二分隊的保護下從穿梭機里走了出來，「這可真夠荒涼的，不是嗎？」昂克爾在通訊頻道里感嘆道。

「是啊，」黃梓鑫轉身，看向遙遠的恆星，「而且我敢打賭，這裡一定很冷。」

「得了，」楊定宇止住了他們的閑談，「這種荒蕪行星到處都是，我們可不是來這閑談的，還是趕快出發吧，我怕遲則生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