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步

繼續向上。

那氣流越來越強，就算是顧衍並沒有運起呼吸法和觀想圖，那氣流依舊吹拂進了他的身體。

顧衍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在改變著。

至於向著什麼方向改變，顧衍卻又說不上來。

不過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這種改變是一種良性的改變。

先不說余小邪這個活生生的例子就擺在顧衍面前。

只是單純的從顧衍現在的感覺來講。

這氣流的沖刷，讓顧衍那被地心引力所束縛的沉重身體，感覺到一絲飄飄若仙的感覺。

想是馬上就要飛起來。

這種感覺顧衍曾經也體驗過，他很明白這種感覺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他正在踏入修行的第一個境界......褪凡。

修行六境，褪凡，築基，丹嬰，元神，玄極，無上。

褪凡境，意如其名，褪去肉體凡胎，正式踏入修仙之境。

要把這個境界修的圓滿，辦法很多，招式也很多，但究其根本是一點。

把人的肉體訓練成能接納元氣的容器。

無論說洗經伐髓也好，去除雜質也罷，根本的原因就在於這一點上。

這台階上面的氣流，這塔內被喚作玄黃之氣的氣流，正在改變顧衍的軀體，向著更適宜元氣的方向去改變。

而這改變的最終結果，顧衍也是心知肚明的。

琉璃金身......

想到這，顧衍的心情也是激動到無以復加，他幾乎要叫喊出聲。

（終於.......終於.......)

顧衍抬頭望著那望不到盡頭的台階，眼睛裡面滿是炙熱的火焰，他回頭看向顧微雨。

「顧微雨，上來，一起走。」

「啊？我為什麼要跟你一起走？」顧微雨覺得顧衍這個要求很奇怪。

「我拉著你，別摔了。」顧衍向著身後的顧微雨伸出手，他的手都在顫抖。

「你沒事吧，哥？」顧微雨注意到了這一點。

「走，你跟我一起走，好嗎？」

「好好。」顧微雨純粹是出於一種關愛年老哥哥的心態。

兩人一起踏上了同一個台階。

余小邪和女鬼跟在他們倆個後面。

一行人繼續向上走。

四周都是虛無，黑暗一片，他們的身影被台階的光亮照的通透。

這台階之上，就他們四個人，走的遠了些，前不見前路，現在連後路都見不到了。

而隨著他們走的越來越高。

這台階也開始顯出端倪。

首先是沉重的推力，越來越沉重的推力，每走一步越強一分的推力。

就像是一陣狂風在前，在把他們往下吹。

隨後是壓力，像是地心引力被加強了一樣，他們每走一步都像是身上背負的石頭加重了幾分。

但是最詭異的一點在於。

顧衍越來越覺得自己身上那之前還有些沉重的雙肩包變輕了。

這一輕一重的變化對比，表現得十分明顯。

「余老兄，你有感覺到嗎？」顧衍問道。

「感覺？感覺很累？」余小邪有些錯愕。

「累是當然的，我問的是你有沒有感覺這片空間有沒有什麼不對？」

「你這麼說來，是有點，感覺我每走一步都很困難。」

「你師父有跟你講過這種情況嗎？」顧衍問道。

「我想想.....」余小邪沉思了一會，然後眼前一明，出聲說道：「有。」

「是什麼？」

「無界有涯，萬古如一。」

「就這八個字？」

「我師父當時講的時候，他說的是，當你走到某一處，某一地，遇見某一物的時候，你發現身體變輕，但腳步變重的時候，那你就遇見了這天地間最偉大的變化，我師父說的這個變化，就是這八個字。」

「嗯，謝謝，我們繼續向上吧。」顧衍沉思著，繼續向上。

向上的台階，越來越難走，無形的壓力開始逐漸的加大。

顧微雨已經有點受不了這樣大的壓力了。

顧衍卻一直拉著她，不顧一切的向前。

顧微雨也不說話，只是咬牙堅持著，頭上不停的開始冒汗，腳步開始虛浮。

拉著他的顧衍，很明顯的感受到了顧微雨的體力不止。

那如背負著一個鐵塊在狂風中前行一般的壓力。

莫說是顧微雨了，連他都只能咬著牙才能多走一步。

但每向前一步，就有一步的收穫，顧衍不想停在這裡，也不想顧微雨就停在這裡。

這關乎未來，關乎生死，由不得他。

那股沖刷著他身體的玄黃之氣，一直在增加著，他離那傳說中的琉璃金身，更近了一步。

（一定......一定要走到底。）

顧衍緊緊的拉著顧微雨，他生怕他一鬆手，顧微雨就倒了下去。

往上看，台階還很長，依舊沒有盡頭。

在往上走了幾十格台階，顧微雨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嘴唇發白，大汗淋漓。

「哥......我....我.....不行了。」

「再多走幾步，多走幾步，可以嗎？」疲憊不堪的顧衍這樣講著。

「我是真的走不動了。」

「顧微雨，你再多走幾步吧，就幾步......好嗎？」顧衍情急之下，也不知道該找什麼理由好。

他就只能用一種懇求的語氣去講。

因為他知道顧微雨現在是真的很難受了，真的頂不住了。

他很心疼，但沒辦法，這條路，這條通往更高的世界的路，她必須承擔相應的痛苦。

畢竟這機會，千載難逢。

「多走？哥，你拉我.....我多走。」顧微雨望了望顧衍，這樣講道。

「好。」

兄妹倆就這樣繼續向上，跟在他們身後的余小邪也是在盡著自己的全力。

雖然顧衍沒有明說這裡的登天階走的越高，會獲得什麼好處。

但是余小邪還是感覺到了那好處的來臨。

就像他師父講的那樣，身體變輕，腳步變重，他感覺自己的身體正在經歷某種變化。

余小邪不知道這種變化是什麼，但是他感覺自己身體在這變化之中，完全被激活。

他感覺前所未有的好。

顧微雨終於是到了她的極限了。

台階上那越來越強的壓力，已經越過了某種人類能承受的極限範圍。

那向下的推力如狂風涌動，而那向下的壓力又如巨石壓身。

顧微雨直接跪倒在了地上，再也無法站起來了。

「哥......我.......不行了。」

「好，好，你就在這等我。」顧衍鬆開了手。

顧衍清楚的知道，顧微雨是相信他，是他的堅決，讓顧微雨不明所以的走到了這裡。

他不可能再去勉強顧微雨了，無論如何。

他要繼續走自己的路。

接下來的路依舊艱難。

為了繼續向上，顧衍幾乎都把自己的嘴唇咬破了，他不允許自己就倒在這裡。

顧微雨停下了，余小邪就很自然的跟了上去。

這台階本來很小，顧微雨和顧衍走在前面，正正好擋了他繼續前行的路。

本來他也沒覺得有什麼，但看到這兩人如此艱難的相互攙扶。

余小邪開始覺得有些不對勁。

他走到顧微雨的旁邊，問道：「小姑娘，你很難受嗎？」

「我要死了，你還問我難不難受。」顧微雨望著這個人，覺得很來氣。

「啊？你怎麼......就要死了，是有病嗎？」余小邪是真的在關心顧微雨。

「你......」顧微雨生生的把怒氣壓了下去，「你別管我，你走。」

「哦哦......」余小邪此時也感覺到自己應該是說錯話了。

余小邪繼續向前，他的狀態也越來越好，那股重壓好像從未落在他的身上。

腳步輕盈，步伐輕快。

他很快就超過了顧衍。

而且他的速度越來越快，一騎絕塵。

顧衍幾乎是眼睜睜的看著余小邪一步步超過他的，但他沒有辦法，他的身體不允許他追上去。

顧衍只能一步步的慢慢向上。

（憑什麼，憑什麼......每一步你們都能高高在上？）

顧衍的心頭也是憋著一股氣，他其實並不是針對走在他前面的余小邪這一個人。

他所想的是，那些總是憑藉天賦能走在他前面的人。

那是他的......夢魘。

上一世他輸在這天賦上面無數次。

這一世無論如何.......

他不想輸。

顧衍繼續向前，他緊咬著牙關，牙齒被他咬的咯咯作響，汗水打濕了他的衣衫。

他慢慢的想要跟上余小邪的步伐。

余小邪沒有等他。因為他不知道在自己身後的人，是怎樣的感受。

余小邪只是在正常的走著。

向上，向上，這是登天的台階，它的宿命就是指引人不停向更遠的天際走去。

余小邪在向上，顧衍也在向上。

台階的微光把余小邪的背影映照的清晰。

顧衍望著那背影，緊緊跟隨，身體上的勞累已經讓他再難對抗這台階無窮無盡的壓力與推力。

回憶在顧衍的腦子裡面開始翻湧，那一個個模糊的面孔，傳來無盡的聲音。

「你資質太差，下山去吧.......」

「不要再來了，這裡沒有你的位置......」

「垃圾就是垃圾，你這種垃圾就活該呆在底層......」

「連靈根都沒有，修行？你也配？」

「承認吧......你就是個不能修行的廢物.......」

人的回憶就是這樣，在你最痛苦的時候，很可能回憶起的都是這些曾經刺痛你的東西。

但就是這些刺痛你的東西，很多時候，在推動著你前進。

至少顧衍就是這樣前進的。

他沉浸在痛苦的回憶中，他咬牙堅持著向上，一回頭，已經走了很遠的路了。

顧衍的腿已經開始發顫，體力的流逝，加上身體的損耗，已經讓他有些站不穩，虛浮的身體像是隨時要倒下。

他的嘴唇都被咬破了，鮮血流了出來，混合著汗液，被他一併吞進了肚子裡面。

顧衍停了下來，他喘著粗氣站在原地。

這並不是說，他堅持不下去了，而是因為他前面的余小邪停下了腳步，在觀看著什麼。

「什麼......什麼情況。」顧衍費勁的出聲問道。

「顧老哥，你快來看，那裡有字。」余小邪指了指前方。

「字？」顧衍按了按自己顫抖的雙腿，然後慢慢的走到了余小邪的旁邊。

這無盡的階梯，在顧衍的眼前，終於是有了盡頭，在那盡頭之間，是一塊碑。

碑呈黑色如漆黑星空，黑色碑上有白字，字書......登天階。

那字並不是用現代的文字書寫，是一種古老的文字元號。

但詭異的是，顧衍一看見那文字，就懂了那文字所代表的含義。

「登天階.......原來如此。」顧衍終於知道余小邪是在何處得知這台階的名字了。

「什麼原來如此？」余小邪聽到顧衍莫名的感嘆，也是疑惑一問。

「沒什麼，我們先上去吧。」顧衍提議道。

「恩，好。」

他們所處的這個位置，離那終點的石碑，還差十步，也就是十個台階。

這最後的十個台階，顧衍踏上去的第一腳，就發現了不對勁。

（幻陣嗎？）

顧衍心中這樣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