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16 victory

求親的過程比想象中順利，順利的令人咂舌。

除卻月島當家夫婦坐鎮，海音寺大當家和赤司少當家分坐兩旁，如此陣仗威逼之下，那些素日里總喜歡刁難小公主的長老們個個變得和藹可親。青峰大輝終於體會到月島千純口中的『見風使舵』，不知道的還以為在座的都是他自家長輩。

「有你舅舅親自作保，又有你父母的私下偏袒，這會怎麼反而緊張起來了？」跟隨丈夫一道回娘家的大小姐進入小公主的卧室，難得有機會挖苦一番。

月島千純清瘦的小臉愁容滿面，恨不能吞了自己那條亂說話的舌頭。

「是在後悔發誓終身不外嫁？」自家妹妹想什麼，大小姐總能一眼看穿。

月島千純托腮，愁容不展，「若他沒闖海音寺的試煉館，入贅還有可能，可是現在，即便青峰願意舅舅也絕對不會讓他入贅的。」

大小姐幸災樂禍，「誰讓你口是心非，一面抽刀斷水狠心絕情分手，一面又下意識給他留一個餘地。你捫心自問，這個誓言是不是為了他才發的？」

驚恐地看向大小姐，舌頭都打結，「才、才不是，你別胡說。」

「入贅這種事等於放棄自己家族的繼承權，能讓大部分的世家子望而卻步，跡部景吾若非別有用心也不可能同意，反倒是當時沒有任何背景的青峰大輝想要娶你，這是最好的辦法。」

「誰、誰說……」

「別人看不懂我還不了解你么，只可惜你大約是真的狠了心，連Eric都沒看明白，才給青峰大輝指了另一條路，卻剛好與你潛意識裡的期待相衝。」

煩躁揮揮手，懶得爭辯，「就算是，換做以前我大可以反悔，反正他們從來都把我的話當放屁，沒所謂。但現在不一樣，我作為繼承人同海音寺家親上加親，就算我想反悔那些長老也不會肯，我爸媽也肯定不容許我出爾反爾。」

「不錯啊，我們素素長大了。」大小姐真心讚歎，「不過也別太擔心，有嬸嬸坐鎮，海音寺家不得不讓步。」

月島千純半信半疑，沒多久便知道大小姐所言非虛，只是萬萬沒想到所謂的讓步——

「什、什麼？！」意料之外，驚到破音。

書房中，父親扶額直搖頭，母親瞪了她一眼，「若非如此，你也不必肖想那堂堂正正的婚約，反正你們現在也沒有差別，最多不過月島家的名聲難聽些。」

尾巴剛翹起來立馬又耷拉下去，青峰大輝看著吃了癟垂頭喪氣的小狐狸，既覺得可愛又心疼。

「哪有這種道理，為了自己舒心算計將來的孩子。」天生反骨的小公主儘管偃旗息鼓卻依然不服，小聲嘀咕。

「你說什麼？」眼看著一向好脾氣的月島夫人就要當著一家子的面動用家法，無論是大小姐還是海音寺大當家都急忙制止。青峰大輝下意識想要將月島千純擋在身後。

眼見這幅情景，月島家主當即咳嗽起來，臉憋得通紅。總算想起親爹的身體，月島千純徹底老實閉嘴。

月島琉夏見目的達到，止住了咳嗽長嘆一聲，朝青峰父母鞠了一躬，對方急忙回禮。

「抱歉，到最後也只能做到這樣，身為父母心疼自家孩子，大輝為了千純傷成這樣，實在對不住。」

月島千純瞄一眼父親，這般正式的場合，再不敢多說一個字，又瞥一眼青峰大輝，卻見對方亦罕見地裝模作樣，目光深沉嚴肅。

「您別這麼說，這些事都是孩子們自己的選擇，應該當承擔後果。況且這已是最好的結果，感謝月島先生和夫人的包容成全。」每次聽青峰太太說話，月島千純都要懷疑青峰大輝是撿來的，不然怎麼半分高情商都沒遺傳到。

「不管怎麼說，從今往後我們便是親家了，這孩子從小被寵壞，如果有什麼做的不好，還請多多擔待。」得了，她也沒有那個資格嘲笑青峰大輝，她媽身上的優雅從容怕是都承襲到大小姐身上。

「千純。」小公主這廂正開小差，猛地被點名顯得有些慌亂，大小姐不知何時站到她身側，不動聲色掐了她一下。

……

月島千純眼圈含淚，要不是赤司征十郎負責送族中長老，真應當讓他瞧瞧自己雍容閑雅的妻子的真面目。

「替我和你父親送送親家，婚禮之前就待在家裡安心待嫁。」分明是笑意滿面的溫聲細語，卻生出一股讓人無法反抗的力量。

月島千純收到母親的警告，乖覺應聲，「是。」

司機早已等候在樓下，月島千純側了側身，讓青峰夫婦先上車，青峰大輝緊隨其後，只是腳剛抬起還未邁進車門又收回來。面對月島千純，捏捏小狐狸的臉頰，笑出一口白牙，眼尾都打了褶，「寬心等我來娶你。」

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什麼，接下來的兩個月見不到面，他連半點不舍都沒有。矯情老毛病發作，生氣別過臉，當著二老的面不好過分，只能小聲嘟囔「騙到手就原形畢露。」

深藍眼瞳漲滿笑，猝不及防彈一下光潔額頭，小狐狸瞬時炸毛「嘶——」的一聲正要還手，又顧及旁人，氣鼓鼓背過身不理他。

青峰大輝嬉皮笑臉上了車，卻在車子駛離轉角街口時肅起神色，沉默車廂內，野獸聲音低沉，「爸、媽，對不起。」

「為什麼道歉？」

「來之前我想過，如若實在不行，我會入贅月島家。」

青峰夫婦對視一眼，笑看自己的蠢兒子，「那又如何，無論姓什麼你都是我們的兒子。」

「但是——」

「大輝，你應該明白，父母與子女並非附屬關係，這是你的選擇，任何人都無權干預，血緣親情家族紐帶不是一個姓氏能斬斷的。」父親鮮少推心置腹同他溝通，卻在他即將步入人生的下一階段嚴正教導，「所以你也不必覺得對不起你未來的孩子，無論姓什麼都改變不了血脈相連的事實。」

難怪說，從男孩到男人的跨越成長皆來自於父親傳授。青峰大輝默了半晌，聲音沉穩堅定，「我知道該怎麼做。」

送走青峰一家，月島千純也換一張面孔，她又何嘗不明白父母的良苦用心，只是不想給野獸太大壓力，才會假裝不理解這個權宜之計。

行動遲緩往回走，於花園亭中遇到等她的大小姐。

時間飛逝，還記得小時候她經常追在穗穗身後，在這園中亭里留下許多美好天真的回憶。一轉眼，穗穗成為赤司少夫人將近兩年，而她馬上也要出嫁了。

「傷春悲秋的表情一點都不適合你。」大小姐對全世界都優雅嫻靜，毒舌是只針對她的專利。

月島千純聳聳肩，今日格外大度，「從前一心想搬出去躲清靜，可真要離開竟然也會捨不得。」

「只能說明你還算個正常人。」大小姐犀利水準並未退步分毫。

小公主不語，塵埃落定后反而忐忑未來，這該死的婚前恐懼。

看透她的想法，大小姐撐著頭懶懶道：「雖說定下你們的長子為下一代繼承人，可是叔叔正值壯年，病情穩定也沒什麼大礙，總歸等得及他長大，何必提前發愁。」

月島千純卻更加鬱悶：「還沒出生就背負這麼大的枷鎖真是可憐，何況萬一我生不出——」

「噗嗤——」大小姐實在忍不住，不厚道地笑起來。

「穗穗，你還是不是人啊。」敲敲桌子，好久沒見大小姐如此開懷，肆無忌憚。

「那種搪塞長老們的借口虧你當真。」

月島千純翻個白眼，「我當然知道，可是話放出去總有人會做文章。何況繼承人的位置早晚得有個人來……」回頭看一眼樓上書房方向，垂眸，「爸爸媽媽操心半輩子，我怎麼能心安理得繼續當睜眼瞎。」

看著難得懂事的妹妹，大小姐收起揶揄，「我以為你早就明白，只要是你的孩子，無論父親是誰都不會過得輕鬆。」

的確如此。小公主啞口無言。

「你以為結婚就是終點嗎？往後的路有的是困難要克服，想想自己為什麼走到這一步。別說世家大族，就是普通人的婚姻也不是一個人的坦途。與其自己悶在心裡糾結，為什麼不願意試著相信他？」

醍醐灌頂。治矯達人大小姐總能輕而易舉擊碎她的優柔寡斷猶豫遲疑。

「與其好高騖遠杞人憂天，不如專心做好眼前的事，眼下最重要——」

「知道了，我會好好準備婚禮，不會給月島家丟臉的。」

或許歷盡艱辛得來的婚禮才是熊孩子們真正的成人禮。

———————————新婚快樂、白頭偕老——————————

陽光明媚，秋高氣爽。

月島家離經叛道的小公主終於出嫁了。

受邀的人們還記得大約兩年前大小姐嫁入赤司家的盛況，更隱約聽說過小公主在婚禮上語出驚人的誓言，沒成想不過兩年時間便被打了臉，先是同跡部家傳了一萬年的婚約化為泡影，后又火速嫁與一位世族之外的年輕人，一時間猜測飛起，眾說紛紜。

只不過很快，關於青峰大輝身份的猜測便有了一個統一的默認，按理說小公主作為月島家的嫡女，外祖又是海音寺，那麼海音寺的七位當家到場也理所應當。可是會場內外到處可見海音寺的家徽和家衛便有些反常，等到眾人在見禮時，親眼見到身披代表海音寺圖紋羽織袴的青峰大輝才反應過來，這哪裡是被跡部家退婚後不得不低嫁，分明是親上加親鞏固宗族權位的聯姻嘛。

海音寺不以血緣立宗親已是人盡皆知的規矩，那少年看上去十分年輕，卻能得到一把交椅的繼承權，著實令人驚詫。

不過看少年兇巴巴的長相，又聯想起海音寺家規的兇殘，那些不知情的眾人又開始同情起小公主，怕是月島千純以後的日子不好過。奈何這便是世家千金的宿命，逃不過當一個聯姻工具完成任務，誰又在乎她是否幸福。

相較月島千純，大部分人審視一下自己，竟然得到前所未有的慶幸滿足，儘管對另一半有諸多不滿意，但比起海音寺家兇殘恐怖的繼承人來說可是好太多。

對於自己儼然成為貴族女眷們拉踩對比同情可憐的對象，小公主全然不知，她已經被繁瑣的規矩折磨瘋。

月島千純本以為自己主持過穗穗的婚禮，好歹也有些心理準備，可誰知多了個繼承人的身份彷彿完全換了一套禮節，從早上開始到中午，光是這在宗族神社磕頭跪拜就已經虛脫。加之二人先前並未訂婚而是直接結婚，遞交婚書這一重大環節也並在一天，著實有些吃不消。

等到完成前面一系列複雜繁瑣小儀式，到化妝間補妝的月島千純已經目光獃滯兩眼發懵。

開門聲敲打她緊繃的神經，見到來人倍感訝異，「你怎麼來了？」

青峰大輝朝化妝師使一個眼色，對方知趣的退出去。

裝了一上午象的兩個問題兒童誰也不比誰好過，黑皮臉上透一股青，卻快速從懷中掏出一個蘋果兩塊糕點。

站在核心C位的兩個人被眾多眼珠子盯著轉了一上午，水米未進。

「你從哪……這不是神社的貢品嗎？」月島千純哭笑不得接過來。

「快吃。」想揉她的頭髮，卻捨不得破壞髮型，伸出去的獸爪在半空停頓片刻又縮回去，眼睛卻不肯從月島千純臉上挪開分毫，無聲催促，頗有監工看她吃完的意思。

狼給狐狸找食吃，又痴痴獃呆盯著狐狸吃完，這哪裡是野獸，分明是大狗。倘若那些同情心泛濫的貴婦們看到這一幕，大約先前的寬容都會化作尷尬妒火。

蘋果啃一半吃不下，丟給野獸解決，月島千純癱在椅子里，一張濃妝艷抹大白臉瞧不出表情。古老的禮儀自然包括這古老的妝，半夜出去絕對能嚇死個把小孩。也就只有青峰大輝欣賞的來，今日的一切都是小狐狸被他裝進口袋的過程，從今往後他便可以將她藏起來，吝嗇小氣再不給別人看。

野獸天性，護食的緊。

「這輩子我就結這一次婚，哪怕……」差點失言，疲乏至極腦子反應慢半拍，好在及時制住，卻斷在不尷不尬的境地。

青峰大輝挑眉，自覺接下話茬：「放心，不會給你再來一次的機會。」

溫情脈脈稀里嘩啦淚崩的煽情場面終究不適合兩個單細胞，能把所有流程不出錯的完成好已經超出所有人的預期。至於其他——

對大輝狼來說，餵飽他的小狐狸不讓她傷著累著永遠是第一要務。恐怕世家大族裡再找不出比他們兩個更務實的夫婦。

終於等到遞交婚書的終章環節，許是休息放鬆的太疲軟，小公主上最後一級台階時兩腿抽筋被白無垢裙擺絆了一跤。

眾目睽睽自己下若是摔倒，非但丟臉更添不詳流言，絕望委屈瞬間躥紅眼眶，忽然腰間一股力道穩穩將她扶正，側目看一眼少年側臉，只看到半面冷硬線條。青峰大輝並未看她，彷彿剛才插曲不曾發生一般淡定。

還好沒人發現，月島千純放下心，正要專心聽主婚長輩諄諄教導，耳邊卻飄來沉穩可靠的聲音：「放鬆，有我在。」

好像直到這一刻才感到前所未有的真實，她要嫁給眼前這個從少年便相識的男人，而他會成為她往後餘生的仰仗和倚靠。

月島千純同青峰大輝跪在蒲團之上神龕之前，於萬般矚目叮嚀中懂得了儀式的意義所在。在象徵著白首之約、紅葉之盟的婚書上鄭重寫下彼此的名字，一堂締約，訂成佳偶。

他們用七年時間換兩張誓約書，將那些喜悅心酸甜蜜傷感盡數編進回憶里，指引著萬般可能的從今而後。

無懼前路，同行執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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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捨不得卻還是要揮揮~

感謝陪我、陪素素和蠢峰走到這裡的每一個人。

正文告別，番外會有（比如100問什麼的）。

問題兒童夫婦將作為群演參與大小姐篇和二黃篇，我們姐妹篇再見啦。

2020即將過去，大噶新年快樂！

也希望所有的小天使們在新的一年都能收穫一個圓滿！

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