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陰暗混亂的午後，藍島市的人們幾乎都在家避難，只有一些來不及趕回家又趕不到避難所避難的人們，在狂鳥潮的攻擊下苦苦掙扎。

屋漏偏逢連夜雨，在那樣的環境下，天空忽然一個晴天霹靂，向來少雨的藍島市竟然下起雨來，傾盆大雨。

江敘言提刀來到公寓門口，見樓下的保安都回家避難了，樓下大堂空蕩蕩的，只有外面的嘈雜聲不斷。

他又折回去，來到大樓的安全出口處，耳朵貼在門上靜聽門外的動靜。

門后是一條溝通前後小區的狹窄巷道，平時步行或者騎車的居民可以從那裡走捷徑回家。

也正因為它有這個功能，這裡也會設置機械簾，一來能讓大家安全且快速地回家，二來也能供一些不能及時回家的居民暫時到這裡躲避狂鳥潮。

江敘言聽到外面相對安靜，沒有狂鳥衝擊的聲音，他才快速打開通道大門閃身出去，速度快到難以捕捉。

一出門，潮濕的雨天氣息就撲鼻而來，伴隨著幾乎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讓人有種到了深夜時分的錯覺。

江敘言拿起手電筒，一手握刀，一手點亮手電筒照向充滿潮濕氣息的窄道。

——最好那人不是騙子，否則必要手撕了他。

沒想到燈一開，竟真有人在側面弱弱喊了聲：「……江老闆？」

江敘言略有詫異，回頭順著聲源覓去，最後在巷道的角落看到一團蜷縮在一起的陰影。

「……」

真在？

剛剛也就隨便這麼一想……

後者看到江敘言出現，也很驚喜，急急忙忙從地上站起來跑過去：「江老闆，你果然來找我了！好人啊大老闆！」

江敘言在他即將撲到自己面前之前，往後退了一步，表情冷漠疏離。

「方青？」

「嗯吶！是我，就是我，電話里的我！」

江敘言調整手電筒，先照了照他懷裡抱著的雙肩包，看樣子不像藏了大兇器的樣子，這才去照他的臉。

一瞬間映入眼帘的，是一張清秀白皙、硃唇皓齒、明眸善睞的異常好看的臉龐。

兩眉細長而彎，眉下雙眸似點綴了滿天的星辰，看著自己時笑眯眯的，彎成兩瓣微微捲起的桃花瓣。

江敘言有一瞬間懷疑這不是一個男孩子。

「你是……」男的女的？他險些就冒失地問出聲來。

方青眨了眨眼睛，疑惑地歪頭：「我是什麼？」

很快他又自顧自笑起來，露出兩顆小小的虎牙：「原來江老闆也這麼好看！」

……

也？

江敘言從他的話里回神，聽到這乾淨但明顯是男性的聲音，又相信他是個男孩子了。

轉移手電筒，看了一眼方青剛才待的地方，見那裡的地面鋪著一張大紙板，板上還有一把捆得整整齊齊的摺疊傘，他又收回目光看向方青：「你真準備在這等我？等到我哪天願意下來？」

方青被手電筒的光晃到眼睛了，抬起手擋了擋，但對江敘言說話的時候還是笑得柔柔的燦爛的：「江老闆你莫非是警察？」

喜歡用手電筒照人眼睛！

江敘言這才意識到自己過了，默默把手電筒往下移了點，但還是沒有脫離對方的臉的範圍。

方青眼睛不扎了，放下手又笑眯眯回到之前的問題：「我覺得江老闆不是草菅人命的人啦。」

……

草菅人命？

方青又自顧自道：「我覺得既然以後跟你混，有點誠意也是應該的，江老闆你帶我進去吧，我給你看我的空間嗷。」

江敘言又默默後退一步，擋在門前，神情冷漠：「你不能在這裡證明？」

方青一愣，但想了想，很快又點頭笑起來：「也不是不行，那你看好了嗷，聚光燈打上嗷！」

說著手往空中一抬，馬上手心就出現了一個肉罐頭……

緊接著不等江敘言反應，他就又繼續變出來接下來的物品：

「我為了表示誠意、做出貢獻，花了一個月到處搜刮物資，現在帶有一百袋米、一百桶桶裝水、三十缸自來水、一個貨架的罐頭還有很多零食！」

「末世要來了，兩個月後狂鳥潮一走，馬上會有很多人瘋狂搶購食物，到時候我們再去和超市的大爺大媽搶，鐵定搶不過的啦，所以我把能裝的東西全都裝好了，不會過期的哦。」

他一邊說著，一邊把空間里的貨物一樣一樣拿出來，全堆到地上。

「這會兒不會有人來吧？我們不會被打劫吧？！」

「我的空間一開始位置有限嗷，只能放這麼多了，不過以後能在屍花上收集屍晶升級，只要我能拿到足夠多的屍晶，它會長大的，我會做好江老闆的高級移動背包的！」

江敘言眼看著他一邊絮絮叨叨，一邊擺地攤一樣，擺出一堆怎麼看也不可能一個人帶過來的物資，好半天沒有說話。

半晌，等方青氣喘吁吁擺得差不多了，江敘言才轉過頭去，沉默地看著他，心情十分微妙。

方青見他不說話，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江老闆？」

江敘言收回目光，又看了一地的東西沉默了兩秒，最後問方青：「你打算用這些東西換一個儲物室住？」

還是想要倒收錢？

方青歪歪頭：「可以嗎？如果不可以，我可以額外付房租，我說了這些只是我的誠意噢！」

江敘言很意外這年頭還有這樣子的人。

這樣……單純無私的人。

但他又看了一眼一地的物資，幾經思索，還是擺手示意：「東西收好，先上去。」

反正不管是什麼伎倆，這一堆東西在處處限購的城市裡，算是很好的資源了。

用這些資源換一個儲物間的出租位置，他很樂意這樣做。

「不許耍花樣。」

方青手腳利索把東西收回自己空間，聞言終於感覺奇怪地看了江敘言一眼：這人防備心好像有點重？

說不上是什麼感覺，但一定不是普通人對陌生人的防備，話里話外都覺得他把自己當成另一種人了。

可是是什麼人？他在防著什麼人？

還有報喪是什麼意思？江老闆的朋友或者親人在外面嗎？

……

奇奇怪怪的。

方青的直覺向來准，但他從來不去研究它們。

所以哪怕有許許多多的念頭，他也沒有過問半句。

他正要跟著江敘言進入安全通道的門，卻是忽然，窄道一面傳來尖銳的一聲破空聲！

方青心臟驟縮，正要抱頭躲避，沒想一隻大手倏忽扣住他手腕，將他往後一拉，旋即眼角處寒光一閃，面前直衝而來的暗黑生物就被劃開成兩半！

方青震驚無比地抬頭，便見一道高挑偉岸擋在自己面前，手持唐刀，姿態霸道，光看背影就能感覺到撲面而來的專業和強。

……！！

這時他再透過江敘言的手電筒燈光，看到江敘言凝視落鳥的眼神竟充滿了駭人的殺意。

他在末世待過一年，見過不少強者和天生嗜殺的人，但從未有一人的眼神能比他犀利冷漠，也就沒有一人，能讓方青在此時此刻，感受到實實在在且踏踏實實的安全感！

哇！

江敘言沒有想到這人不僅不害怕，還暗戳戳地激動。他收斂眼中殺意，又變回冷冷淡淡的模樣，唐刀在空中一甩，刀刃上的血被他甩得乾乾淨淨。

旋即他收刀入鞘，看向地上的死鳥殘骸。

「……寒鴉？」還以為是趁隙而入的狂鳥，他動手的時候還多用了幾成力來著。

方青也迅速回神，看到那被切得整齊的寒鴉，臉色瞬時變得凝重：「這是——」

話未說完，江敘言：「不正常，有寒鴉必有狂鳥，走吧。」

方青：……！

這可是狂鳥來襲的一個細節徵兆。上一世直到末世來臨、狂鳥停留不走，人們才逐漸發現此細節。沒想到這一世才是前兆時期，江老闆就已經發現這個現象了？！

哇……霸主就是霸主啊！

不過他沒有過多感嘆，見勢不妙，就急急忙忙要跟著江敘言從安全通道小門進入公寓。

人才入門，窄道外的機械簾就開始哐哐巨響——那是狂鳥衝擊機械簾的聲音，果然外面已經被狂鳥包圍了。

方青哪怕重來一世，也還是害怕這個聲音。他無聲加快步伐，緊緊跟在江敘言身邊，保持並肩，不敢越過，但也不敢落後半步。

江敘言直領方青走入樓梯通道。

一開始看到要爬樓，方青還滿是天真地問江敘言：「江老闆你家住低層啊？」

「三十二。」

「三——嗯？？？……三十幾？！」

「三十二層。頂層。」

「……」他以為撐死也就六七層啊？？？

「三十二層，那為什麼不坐電——」

「電梯停運，維修，只能爬。」

但其實電梯已經修好了，江敘言剛才路過大堂時已經看到。

但他沒說實話，他要試試這個人。

先前不是說了能跑能跳么？就看看多能跑多能跳了。

於是真的信了他的話的方青：「……」

他並不知道江敘言的真實意圖，但也沒想過要懷疑他就是了。於是他花了半天接受了現實，自認倒霉地跟上了。

…………

江敘言以為方青在電話里說的「能跑能跳」是假的，沒想到他真的挺能跑。

至少爬了二十多層樓，除了臉色白了點氣喘了點，沒有太大的毛病，而且全程能夠跟上自己的速度，不需要動不動就停下來等他。

江敘言十分滿意他這個體力——能夠一口氣爬這麼高，已經很不錯了。

要換成屋裡的幾個租客？——他得耗一個多小時才能把他們扯上樓。

他難得有耐心地對起這個沒讓自己費心的人。

在最後幾層方青實在跟不上了，江敘言才開始放低速度，走走停停。

最後好不容易爬上頂層，方青抬起眼帘，看了近在咫尺的公寓大門一眼，欲哭無淚地看向江敘言：「江……江老闆……你到底是什麼職業？你為什麼爬這麼高的樓，面不改色心不跳……」

這時，江敘言走向門口的動作一頓，眼神也倏忽一變。

半晌，他還是沒有回答方青的問題，默默取出鑰匙指向門口：「到了，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