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小野貓

玄冥洲雖沒桑岐洲富裕，但幅員遼闊，是十二魔域中最大的一個洲。

姬無憂大約要在這裡逗留五天。

第一日，烏蕁帶著姬無憂到了玄冥洲邊界，這裡是人魔兩界的交界處。

「尊主，那便是分開魔界與人界的分隔線。」

烏蕁開口道。

施淼也順著烏蕁的視線看了過去。

那條人為修建的分隔線模樣跟長城類似，每幾百米有一座塔樓，每座塔樓都有一魔兵坐鎮。

在分割線下，有一邊陲小鎮，名曰千垂鎮。

這鎮子的人口並不多，但族類混雜，有世代居住於此的魔人、人魔混血的半魔人，也有從人界抓來的奴隸，當然還有其他幾界偷渡過來的仙人、妖族。

烏蕁上位前，千垂鎮是整個玄冥洲最亂的地方。

得知玄冥王要帶著魔尊過來巡查，千垂鎮的鎮長早早地便在鎮前等候了，他卑謙地拱了拱手，「尊主、王爺，屬下宿虞，是千垂鎮的鎮長。」

鎮長是個半魔人，年齡大概就三十來歲，模樣倒是和和氣氣的。

烏蕁應了聲，「帶路吧。」

「是。」

鎮子並不大，有東南西北四條主道，每條主道還有一條分支相交。接下來都是鎮長帶領著的。

施淼趴在姬無憂的肩膀上，好奇地東張西望。

這千垂鎮的建築跟人界差不多，白牆黛瓦，寧靜和諧，鎮上的魔民們看起來也很和諧友愛。

就在這時，一道月白色的身影闖入了她的視線中——

施淼定睛看了看，是郁影河。

離開桑岐洲時，君如戰以軍中事物繁忙，跟姬無憂告了罪回了明幽洲。而郁影河作為他的下屬，自然也得跟著一起回去。

「喵。」

施淼爪子戳了戳姬無憂的臉。

姬無憂先是看了看施淼，再順著她的視線看向了郁影河，不過郁影河好像並沒有注意到這邊，他正在一家商鋪買東西。

姬無憂眉心一皺。

此時買完東西的郁影河出來了，他看到了巡遊的姬無憂，疾步走了過來。

「屬下郁影河拜見魔尊。」

他低著頭，語氣恭敬又謙卑。

姬無憂笑了下，「郁先生不是隨明幽王回明幽洲了么？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郁影河再次躬了躬身，「屬下的父親居住在這裡，還有幾天，便是父親壽辰，屬下特意過來看望他老人家。」

他父親有沒有住在這裡，施淼不知道，但她知道，郁影河這個人極其厭惡他那個魔族父親，別說來看望這個父親了，平時連好語氣都沒有。

怎麼、突然這麼有孝心了？

郁影河的母親是隱月宗長老，因為跟魔界之人相愛，為仙界不容。他作為仙魔混血，自小就受到了仙界的白眼相對，以至於造成了他亦正亦邪、心含城府的性格。

直到後來遇見了容月枝，他才明白，原來六界還有這麼性情爽朗可愛的女孩子，他摒棄了身上的魔族血脈，徹底站在了容月枝那邊。

「喵。」

施淼小心翼翼地提醒著姬無憂。

姬無憂輕rua了下施淼的貓貓頭，示意身後的青迦，「既然如此，去給郁先生的父親準備一份禮物。」

青迦看了眼郁影河，「是。」

郁影河眼底閃過一絲錯愣，連忙彎腰拜了拜，「屬下替家父叩謝尊主。」

姬無憂道：「本座還要巡遊千垂鎮，郁先生可願一同前往？」

郁影河再拜了拜，「家父還在家中等待，屬下就不打擾了尊主了。」

姬無憂輕笑了聲。

也不知道他這笑是什麼意思。

「好。」

郁影河告辭離開，他攤開了濡濕的掌心，裡面放了一顆玉髓花煉製的丹藥。

有了這顆丹藥，他就能改變半仙半魔的體質。

他回想著姬無憂剛剛的語氣，心中拿捏不定。

他並不認為姬無憂有那麼好心送禮給那他那個廢物父親。

-

回到行宮后，魔界已經入了夜。

烏蕁讓侍女送來了晚餐。

玄冥洲的吃食也偏向與人間，珍饈佳肴，穰穰滿家，聞著這味道，施淼肚子不爭氣的咕嚕一聲。

之前在魔界，她的食物都是青迦準備的，一成不變的靈肉。

那東西第一次吃好吃，可是吃多了也食髓乏味了。

姬無憂正拾起筷子，就見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音，他順著聲線看了過去，就看見小貓兒跳上板凳，兩隻前爪搭在桌子上，湛藍色貓眼看著面前的菜肴，發著光。

他輕笑了聲，壞心地抽走了那盤肉。

小貓兒順著他抽盤的動作也跟著看了過來。

模樣又呆又萌。

姬無憂忍俊不禁，

「喵。」

施淼可憐兮兮的叫了聲。

姬無憂用筷子夾起了一塊肉，故意在她面前晃了晃，「想吃？」

「喵。」

當然想。

姬無憂唇角上勾，故意逗她，「想吃呀？求本座。」

施淼：「……」

這鏟屎的太壞了。

「嗯？」

施淼又盯了盯那肉，咽了咽口水。

她主動湊上前，賣萌且討好般蹭了蹭他的手背，聲音奶奶的，「喵~」

姬無憂低頭看她，眉眼柔和下來，花瓣似的眸子里盛了點點笑意，他把手裡的肉遞到了她面前。

施淼也沒客氣，嗷嗚一口吃了下去。

唔……

玄冥洲廚師的手藝可比魔宮好太多了，等回去時，讓姬無憂順走幾個廚師。

一口吃完，施淼又眼巴巴的看向姬無憂。

乖巧坐等投喂.jpg

姬無憂倒是沒說什麼，又切下一片肉給她。

施淼張開嘴，又嗷嗚一聲吃了下去。

「你倒是挺享受。」

冷不丁的，頭頂上方傳來姬無憂的聲音，輕飄飄的，像羽毛一樣落在她的心口。

施淼頓時停下了咀嚼。

心中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恃寵而驕了。

那嘴裡的這塊肉她是咽下去，還是該吐出來？

糾結了一秒，她還是決定咽了下去。

剛咽下去，姬無憂又遞過了一顆水晶葡萄。

施淼猶豫著，要不要吃。

「不喜歡吃么？」

施淼連忙湊過去一口咬下葡萄。

不吃白不吃。

就這樣，一人喂一貓吃，最後那半桌子菜全都進了施淼的肚子。

吃完飯，姬無憂伸手抱起了貓，又放在懷中掂了掂，輕笑道，「你這小貓，肚子不大，吃得倒挺多。」

施淼：「……」

明明是他一個勁兒要給自己喂！

但她慫，不敢跟姬無憂公然叫板，只能在心頭吐槽一下。

「喵。」

施淼乖巧地用貓貓頭蹭了蹭他的脖頸。

她發現，只要自己這樣賣萌撒嬌，他就很寵自己。

果然貓咪用這一招對付鏟屎官，真的無敵。

吃完東西，施淼剛想鹹魚癱，就被姬無憂趕去修鍊了。

「小白當真不想修鍊？還是說小白不想一直陪著本座？」

姬無憂陰惻惻地問。

施淼頭大。

歐克歐克，她就去修鍊。

今晚月色很好，她迎著月光，入了定。

月輝悉數籠罩在身上，她又看見那顆玉桑果在吸收這些月之精華。

緊接著，她腦海里出現了一本透明的書簡，她還沒看清那書簡，整個人一陣旋轉，隨即她出現在一偌大的芥子空間里。

這空間呈橢圓形，踩在地上會漾開一圈圈的水波紋，頭頂上方則是藍天白雲。

「這裡是哪？」

「你的識海。」

正前方突然傳來了說話聲。

施淼嚇了一跳，連忙望向聲源處，在她的前方，是一隻擁有九條尾巴的貓。這貓比平常貓兒要大一些，她全身雪白，褐色的貓眼似是有神明一般，漂亮極了。

施淼突然福至心靈。

這該不會是靈貓族的那隻九尾貓吧。

九尾貓邁著貓步優雅的走過來，「幾百萬年了，我靈貓一族終於有傳人了。」

她一條尾巴揮過來一道光彩，那光彩落到施淼身上，施淼還沒反應過來，就幻化成了人。

施淼：「……」

她動了動爪，是人類的手，纖長白皙。

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臉，也是人臉，就是看不清長什麼樣兒。

她當了好幾個月的貓了，突兀地便回成人，還有點不習慣。

「不用再摸了。」

九尾貓道，「我只能暫時讓你維持一下人形，想變成人還得靠自己修鍊。」

施淼哦了聲。

其實她並不想變回人。

當貓的快樂，簡直不要太好。

「前輩，您一直留在玉簡里？」

施淼小心翼翼地問。

九尾貓褐色貓眼裡沒了神采，落寞傷感，「我早在幾百萬年就隕落了，這是我留在玉簡里一縷殘念，只為了等待有緣貓。」

「現在——」她看向施淼，「你就是這隻有緣貓。」

施淼：「……」

不敢當不敢當。

她就是一隻普通的凡貓而已。

她稍頓了下，「前輩，你知道曾有個女仙潛到你們禁地偷走玉簡的事嗎？」

九尾貓點頭，「自然知道。」

她雖然只剩一縷殘念留在玉簡中，但誰拿起了玉簡，又強行開啟玉簡，她都知道。

「我與雲鶴掌門曾是相交好友，沒想到他的弟子卻做出了這樣的事。」

雲鶴便是仙雲宗第一任掌門。

說到這裡，九尾貓輕嗤一聲，「她也是蠢，不知道這功法只能貓妖一族修鍊。」

施淼配合地點了點頭。

九尾貓又看向施淼，「我剩餘時間不多了，這靈貓一族的功法你好好記著，也不枉我等你幾百萬年。」

「靈貓族的修鍊功法，三條尾巴可通人語，五條尾巴便可化形，越往上修行就越困難，不過我相信你，將來肯定能趕上我。」

「小朋友，振興靈貓一族就靠你了。」

施淼：「……」

她哪有那個本事啊。

「前輩，您是不是找錯人了？」

「不可能！」九尾貓斬釘截鐵道，「你能打開玉簡，說明你就是天命之貓。」

施淼：「……」

可是、玉簡好像是姬無憂打開的。

九尾貓伸出爪子碰了碰她的頭，動作輕柔，像是愛護幼崽的長輩。良久，她輕嘆了聲，聲音帶了絲解脫，

「小朋友，要好好修鍊哦。」

九尾貓說完這話，便消失在了空間里。

-

施淼從空間里出來時，月色已過半。

她跳下床榻，左右巡視了下，發現姬無憂並不在房間里。

「喵？」

無人回應她。

施淼心頭疑惑，用爪爪艱難地開了門，走出了行宮。

外頭也不見姬無憂。

這行宮靠近玄冥王的宮殿，只有幾道牆相隔。

施淼隱約地聽見了說話聲。

自從開始修鍊功法后，她聽力都變好了。

施淼順著聲音跳上城牆，一眼便看見了玄冥王烏蕁，此時，她身上還有個男人，穿著湖藍色長袍直墜，模樣倒是英俊。

「誰？」

男人先聽到了牆頭處傳來的動靜。

烏蕁也看了過來。

「出來！」

施淼被兩人看得頭皮發麻，只好從樹叢里出來。

「是尊主的貓兒。」烏蕁驚訝的開口，「鹿元，你別緊張。」

男人收起劍拔弩張的氣息。

施淼看向男人。

他就是万俟鹿元嗎？

畢竟原文里叫鹿元的就一個。

万俟鹿元在原文里也是個炮灰，真正出名的是他的哥哥万俟淵——容月枝的後宮之一。

万俟氏是妖王的族姓。

万俟鹿元與万俟淵雖然兄弟，但從小就不融洽。

万俟鹿元是人妖混血，他的母親是個凡人，而從出生起就純種妖族的万俟淵自小就厭惡這個弟弟，背地裡可沒少欺負他，還罵他是野種。

也是後來容月枝的出現，告訴他人與人是平等的、妖與妖是平等的，大家都是生命體，不能因為人家是個混血就討厭人家。

万俟淵深受感動，心頭嘆息世上怎麼會有如此心地善良的女孩兒。

「尊主的貓兒好可愛。」

烏蕁半蹲下來，與施淼的視線平視。

「喵。」

万俟鹿元斂眉，也看向了施淼。

察覺到万俟鹿元的探視，施淼故作鎮定茫然地喵了聲。

是只凡貓。

万俟鹿元鬆了口氣，他拉起蹲在地上逗貓的烏蕁，「阿蕁，我得回去了。」

烏蕁抬眸看他，眸中波光瑩瑩，「這麼快嗎？」

万俟鹿元嗯了聲，「万俟淵最近在派了眼線跟我，我怕行蹤暴露。」

烏蕁嘆了口氣，「那你小心。」

万俟鹿元點點頭，他溫柔地笑了笑，又伸手撫了撫烏蕁的臉，隨即低頭在她額頭上印上一吻。

施淼：「？」

施淼：「！」

槽！

她好像發現了不得了的事情。

「阿蕁，我走了。」

万俟鹿元聲線低沉，眷戀不舍，「下次再過來看你。」

烏蕁：「好。」

話音剛落，万俟鹿元便消失在了宮殿里。

施淼：「……」

原文里好像沒寫他們的關係。

万俟鹿元走後，烏蕁又看向施淼，手裡變戲法一樣，變出一隻小魚乾，引/誘道，「小貓兒，不要把今晚的事情告訴別人哦。」

施淼：「……」

他就算想說，也沒人能聽懂貓語。

烏蕁將小魚乾塞給施淼后，也離開了宮殿。

吃了滿嘴狗糧的施淼唉聲嘆氣的回了行宮。

她前爪剛踏進房間，一陣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她抬起了貓貓頭，迎面就撞上了姬無憂探尋的視線。

「喵？」

他什麼時候回來的？

姬無憂招了招手，唇角含笑，「過來。」

看著他這笑，施淼心裡毛毛的，就好像自己給他戴了一頂綠帽子，她小心翼翼、膽戰心驚地走到了姬無憂面前。

「回來了？」

這話不應該是她問的嗎！

施淼還沒反應過來，姬無憂突然揪住她的后脖頸，直接將她提了起來，然後另一隻手伸了過來。

施淼以為他要打自己，嚇得連忙閉上了眼。

姬無憂輕嗤一聲，「怕什麼？」

施淼微窘。

姬無憂伸出修長的手指從她長毛毛里取下一小節枯枝，幽幽地問，「去會哪只小野貓了？」

施淼：「……」

她瞧了瞧那枯樹埡，約莫是她剛剛鑽樹叢時粘上的。

姬無憂湊近了些，陰陽怪氣的，「身上還有脂粉香。」

施淼：「……」

他是狗鼻子嗎？

姬無憂眉眼一冷，他提著施淼進了屋內，什麼話也沒說，直接將她扔進了浴桶里。

「喵？？？」

施淼在水裡撲騰了幾下。

姬無憂托住她的貓貓頭，用力地搓了搓黏在身上的長毛毛，似是要將她身上的胭脂香給搓掉。

他冷哼了聲。

「本座的貓兒，可不是別人能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