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念舊
「你就是殺/人如麻的魔尊姬無憂?」
許聽雙臉色慘白。
「是啊。」
姬無憂陰惻惻道,他半張俊臉掩蓋在黑夜之下,那雙殷紅的薄唇緋艷妖冶,像是隱藏在黑暗之中的鬼魅。
許聽雙扯了扯唇角,臉色快維持不住了,「道、道友真會開玩笑。」
他尬笑了兩聲,「掌柜的說姬無憂是個年邁的老頭,道友這麼年輕俊俏,肯定不是。」
「肯定不是!」
他又重複了一句。
姬無憂薄唇微微勾了勾,「那道友是相信掌柜的話、還是在下的。」
許聽雙抿了抿唇,肯定道,「掌柜的!」
「那掌柜可去過靈域,見多識廣,靈域……道友你知道吧?」
姬無憂天真無邪,「不知道呢。」
許聽雙耐心解釋,「靈域就是魔界設立的黑市,以前只供給魔族。後來六界簽訂條約后,我們這些人都可以進去。」
姬無憂作恍然大悟狀,「是嘛。」
「那道友去過沒?」
許聽雙臉色紅了紅,「在下沒有通行令牌,不曾、不曾去過。」
姬無憂噢了聲,便不再理會許聽雙,準備往祭壇方向走。
許聽雙趕忙跟了上去,「道友初來大周可能不知道國師的來歷。」
姬無憂沒打斷,只是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許聽雙見此,繼續娓娓道來。
大周皇帝沉迷修仙練道,渴望長生不老。他多次上青邈門求葯,但次次都無功而返,就在這時,一位自稱是青邈門的仙人出現了。
那仙人先是給皇帝拿了些延年益壽的丹藥,皇帝吃下去后,果然身體恢復到全盛時期,他大喜過望,立刻封了仙人為國師,為他煉丹製藥。
再後來,宮中出現了一條千年蛟龍,要奪了大周皇帝的帝位。國師就在這時候出手,收伏了蛟龍。
也因此,皇帝更加信任仙人。
在大周,國師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有時候連皇帝都會聽他的話。
姬無憂聽許聽雙嘚啵嘚啵講完,噢了聲。
許聽雙:「……」
合著他說了那麼多,全白費口舌了。
許聽雙一臉憤懣不平,「道友,這世上哪有什麼長生不老的丹藥?!分明是那妖道蠱惑聖心,欺壓百姓罷了,既然如此,我們身為正派弟子豈能袖手旁觀?」
他再三向姬無憂發出了懲惡揚善的邀請。
姬無憂閑閑地看向他,「本座何時說過本座是正派?」
話落,他抱著施淼身形一轉,便離開了小巷子。
許聽雙:「……」
這位道友扮演姬無憂還扮演上癮了!
且不說姬無憂是個糟老頭,就算是,人家身處魔宮,怎麼會來這人界?
—
姬無憂抱著施淼回到巫樓時,祭祀活動已經接近尾聲。
國師解開面具,露出一張乾瘦的臉,他對著高位上大周皇帝拜了拜,「陛下,上蒼已經聽到了臣的祈求,定會保佑大周風調勻順,國泰民安。」
大周皇帝急急地問:「那朕呢?上蒼有沒有回應朕的要求?」
國師神秘一笑,「陛下自然會得到心中所想。」
皇帝連說了好幾個好字,「重重賞賜國師。」
國師再度作揖叩首,「謝陛下。」
如今賦稅加重,大周民不聊生,而皇帝卻把大量的金銀珠寶賞賜給國師。
對此,百姓敢怒不敢言。
要是有人不滿,指不定會滿門抄斬。
施淼看向皇帝,又看了看拜謝的國師,眉頭皺了皺。
「姬無憂,那……」
「嗯?」
姬無憂側頭看了眼她,施淼一驚,連忙改了嘴,「魔尊大人,那皇帝已經是衰敗的跡象,恐怕時日無多,而那國師身上確實有靈氣縈繞,看樣子確實是修仙之人,不過他修為並不高,就跟許聽雙差不多。」
六界之人,除非刻意偽裝,不然一眼便能看出那人是魔還是仙。
姬無憂嗯了聲。
施淼努努嘴,「那國師跟月冥閣有沒有關係?」
姬無憂垂眸看她,墨色瞳仁純澈透明,「這個、」
他頓了下,「本座也不知道呢。」
施淼:「……」
…
祭祀結束,姬無憂帶著施淼回了客棧。
今夜月光極好,月輝籠罩著大地,像是鋪上了一層薄薄的輕紗。施淼剛準備美美地睡一覺,就被姬無憂趕去修鍊了。
姬無憂哼笑道,「看來小白想偷懶了噢。」
施淼:「……」
歐克歐克,我這就去修鍊。
施淼被迫入定,再一次的進入了芥子空間中。
源源不斷的月光精華湧入她的體內,月華再經過那顆蘊含豐富靈力的玉桑果,然後匯成一條條「小河流」,最後流向四肢百脈。
施淼看了看身後的四條大尾巴,蓬鬆柔軟。
而第五條尾巴也已經開始凝實。
只等第五條尾巴完全凝實,她就可以化成人形了。
雖然做貓很快樂,但她還是很期待她人形時是什麼模樣。
施淼正「愉快」地修鍊著,突然感覺全身一冷,像是墜入了冰窖之中,寒意從骨頭縫裡滲了進來,冷得牙齒都在顫抖。
而那些月光精華也停止了吸收。
施淼納悶地從空間里出來。
一出來,一股強烈地冷意便侵襲了她。
這屋子裡冷得就像是冰櫃儲藏室。
施淼似乎想到了什麼,連忙邁著短腿跑進了進屋——
她看見姬無憂痛苦難忍地躺在床上,身體微微捲縮,冷汗打濕了鬢邊的黑髮,他臉上也沒有半點血色,幾乎白得透明,森森魔氣從他身體里冒出了出來。他現在已經維持不了人形,雙腿早已變回了龍尾。
幸好這間房提前設置好了結界,不然這麼重的魔氣,外人肯定知道了。
施淼跳上床榻,著急地用爪子拍了拍他的臉蛋,「姬無憂,姬無憂。」
上次在地宮也看到他這麼痛苦。
是那次在仙雲宗和玉清煙決鬥時的傷還沒好么?
聽到施淼的聲音,姬無憂幽幽地睜開眼,他雙眼赤紅,額頭也隱隱有龍角閃顯。
對上他那雙嗜血的紅眸,施淼後背如芒在刺。
這雙眸子太過可怕,就像是從地獄浴血歸來的修羅。
然而她現在也顧不了那麼多了,貓腦袋蹭了蹭姬無憂的臉蛋,著急地呼喊,「姬無憂,你怎麼樣了?」
「你別嚇我啊!」
「你是不是哪裡疼啊?」
「要不要我叫青迦過來?」
姬無憂忍著疼,輕呵了聲,「小東西,現在連魔尊大人都不喊了?」
施淼:「……」
他怎麼還有心情說這些!
「暫時死不了。」
姬無憂一把將施淼拽進懷裡,聲線冰涼、瘋狂又偏執,「本座說過,本座就算是死,也會帶上小白。」
施淼:「……」
他身上真的好冷,貼著他,就像是貼上了一塊千年寒鐵。
想到他那痛苦的的模樣,施淼咬著牙,索性就由著他抱了。
姬無憂將腦袋擱在她身上,閉上眼,語氣終於有了絲溫度,他喃喃道,「小白,你身上好暖。」
他此刻脆弱的像一隻受了傷、無家可歸的小動物,在寒冬臘月里,只能躲在無人的小角落裡默默地舔舐著傷口,等待著死神降臨。
施淼心頭一軟,將四條毛茸茸的大尾巴召喚出來,緊緊地貼著他。
貓兒帶來的溫度讓他眉頭漸漸地舒展開來,他抱得更用力了,極力地吸取著這點溫暖。
一人一貓就這麼抱著。
施淼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等她醒來時,姬無憂已經不在床上了。她睜開眼,看著空中晃動著的四條大尾巴,連忙收了起來。
她跳下床,看到姬無憂倚在欄杆處,垂眸看著來來往往走動著的行人。他朝施淼招了招手,「小貓兒,你說這些人每天忙忙碌碌的,過得快樂嗎?」
施淼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問,跳上欄杆耐心地回答,「總會忙中取樂的。」
以前她過著社畜生活,最開心的事莫過於下班、放假。
可能是她天生心態就好,就算忙,也會偷偷地給自己找樂。
姬無憂嗯了聲。
他收回目光,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眉眼多了些柔和之意,一點兒也看不出來昨晚的嗜血了。
…
見施淼醒了,姬無憂便抱著她下了樓。
這會兒天剛蒙蒙亮,店裡只有零星兩個客人。
剛一下樓,施淼就注意到了蹲在客棧門前的兩隻野貓。
兩隻野貓也看到了施淼,嫉妒道。
「看到那隻黑貓沒?那麼丑都有主人養。」
施淼:「?」
他們說的是自己?
她哪裡丑了!明明是姬無憂故意把自己變成這樣的!
一隻貓道,「今天從永林郡來的江大人要嫁女兒,咱們可以跟過去蹭一頓油水了。」
另一隻貓不屑道,「就是個小妾而已,能有什麼油水?到時候恐怕是白跑一趟。」
「那好歹是國師府,就算不是大魚大肉,小油水還是能撈到的。」
「……」
聽著兩隻野貓的對話,施淼眉梢一跳,腦海里閃過了些零星畫面。她跳下桌子,邁步走到兩隻野貓面前,「你們說的那個江大人可是江秋燁?」
兩隻夜貓像看傻子一樣看著她,像是在說『你竟然連江秋燁都不知道』。
施淼自動忽略兩隻貓的鄙夷。
一貓答:「自然是。」
施淼:「那嫁人的是幾姑娘?」
她記得江秋燁有五個女兒。
一貓:「三姑娘。」
施淼皺了皺眉。
姬無憂也走了過來,他彎腰抱起了蹲在地上的施淼。
兩隻野貓見姬無憂不是好惹的,連忙腳底抹油地溜走了。
姬無憂捏了捏施淼的貓臉,「何事?」
施淼如實跟他說了。
姬無憂輕笑,「那江家的三姑娘跟小白是什麼關係?」
「她是我第一任主人。」
施淼縮了縮脖子,可憐巴巴地看著姬無憂,「魔尊大人,三姑娘今天嫁人,我想去看看她。」
「哦?」
姬無憂骨節分明的手指捏住她的貓腦袋,又揉了揉,這次力道稍稍有點重,「看來小白是只念舊的貓兒。」
施淼不明所以。
姬無憂拖著長長的調子,「連第一任主人都記得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