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狂妄

施淼生氣地沖姬無憂喵喵叫了幾聲。

就算他要改變自己的模樣，可以換個顏色嘛！幹嘛要變成黑色啊！

這黑魆魆的，看著就像個黑洞一樣。

要是她沒額頭上這輪白月亮標誌，還真看不出來這坨黑東西是只貓。

姬無憂聽到施淼「痛斥」，心情愉悅，他勾著調子，拉出了半截尾音，「小白、哦不……小黑，你對本座的安排可有異議？」

施淼瞬間慫了，「魔尊大人的安排，小白什麼意見都沒有。」

姬無憂噢了聲。

「小白膽子小，不敢對魔尊大人有非議。」

施淼諂媚又狗腿地笑著，「小白對魔尊大人忠心耿耿！」

「是么。」

姬無憂修長的手指抬了抬她的下巴，又動作輕柔地撓了撓，似笑非笑道，「可是本座覺得小白膽子大著呢。」

他慢條斯理地列出了施淼一些列『罪證』，「偷偷跑到小閣樓覬覦本座的玉桑果、沒經過本座同意就潛入地宮、還用神識看本座洗澡……」

他或輕或重地捏著施淼的貓臉，「這些難道不是小白做的嗎？」

施淼：「……」

她抬起眸子，可憐又無辜的看著他。

你在說什麼鴨？貓貓什麼都不知道哦。

姬無憂對上那雙清澈乖巧的貓眼，笑了下，「這一招你倒是百試不厭。」

他抿了下唇，突然地捏住她的腦袋，眼眸也變得幽深，「以後，這一招只能對本座使用，知道么。」

施淼眨眨眼，「知道。」

她這會兒要是敢不答應，保准屍首分離。

姬無憂鬆開了手，輕撫著她的貓毛，「聽說今晚上汴梁有上巳活動，小白既然這麼乖，那本座就帶你去看看。」

施淼眼睛圓圓的、亮亮的。

其實他也很想看吧？

人界正值春分時，天黑的早，剛灰濛濛的時候，街道上就亮起了紅燈籠。

上巳節是大周的一個傳統節日。

從三年前開始，每到戌時時刻，國師就會帶著眾弟子到祭祀台祭祀，祈求神明保佑大周風調勻順，也保佑大周皇帝綿延長壽。

祭祀戌時一刻舉行，姬無憂帶著施淼下樓時，祭祀還未開始。

見時間還早，姬無憂便尋了一位置坐了下來。

小二見有客人坐下，有眼力勁地送上來了茶水點心，「客官要是沒什麼事，可以聽聽我們掌柜講新段兒。」

「什麼新段？」

坐在身後一桌的客人詢問道。

施淼聞言回了頭，就看見了一熟人。

——這不是白天力邀姬無憂除掉國師的許聽雙么。

許聽雙也看到了施淼。

隨即，他又看到了穿著黑色長袍的姬無憂，目光有些訕訕。

小二好心解釋道，「仙雲宗掌教真人大戰魔尊姬無憂的段子。」

施淼：「……」

這仙雲宗一事凡人也知道了？

她下意識地看向了姬無憂。

姬無憂勾了下唇，「在下倒是挺期待的。」

小二嘿嘿笑了聲，繼續招呼其他客人了。

小二一走，姬無憂點了點施淼的貓腦袋，「本座倒是好奇，這些凡人是怎麼形容本座的。」

施淼：「……」

估計沒啥好詞。

稍稍過了半刻鐘，掌柜姍姍來遲，他穿著青灰色的褂子，年齡就四五十左右，一雙眼睛精神抖擻。

掌柜每天這個時辰都會在店裡說書，說一些六界奇事，吸引了不少茶客前來聽書。

掌柜跟客人們點頭示意了下，便坐下來，他大力拍了下醒木，鏗鏘有力地說道。

「……掌教真人玉清煙出關之日，已修得半神，遂宴請六界赴宴；宴席上絲竹之聲不絕於耳，觥籌交錯，推杯換盞，好不熱鬧。就在這時，只聽見半空中傳來一道年邁的聲音，『本座今日來，只為玉清煙首級，若其他人插手，便是與我魔界為敵，若仙雲宗弟子維護，那本座便屠了仙雲宗』。」

掌柜停了下來，喝了半口茶水。

施淼聽到身後許聽雙的聲音，「這姬無憂好生狂妄！」

施淼：「……」

她小心翼翼地看向姬無憂，見他薄唇微微勾起，一副饒有興趣的模樣。

「……」

他這是發怒前的徵兆嗎？

掌柜飲了茶水，在聽客的催促下，繼續講：「那聲音過後，魔界尊主姬無憂出現在眾人面前，姬無憂鶴髮雞皮，枯木之相，因常年身處幽暗的魔界，他全身青黑，雙瞳赤紅。他手持著一把長劍，直指玉清真人。而玉清真人臨危不懼，乃六屆典範。」

施淼聽得頭皮發麻。

求求這位大叔趕快住嘴吧！不然到時候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他是真當正主不在這兒，可以隨便編造故事。

他編故事就編故事吧，可姬無憂明明是個漂亮的少年郎，硬是被他說成了七八十歲的小老頭。

現在姬無憂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情況，唇角很淺地勾著，笑里藏著刀、綿里藏著針。

「……兩人二話不說便纏鬥在一起，勝負難分。玉清煙既已修得半神，那姬無憂自然不是對手，便使了些陰險的法子，用三味真火將仙雲宗燒了。玉清煙分身乏術，被姬無憂碾碎了神魂。」

在座的客人聽了，無不唏噓感嘆。

這會兒施淼尷尬地腳趾摳出了一間三室兩廳。

看來這說書的，連三味真火和鄴火都沒有分清楚。

「掌教真人因此隕落，仙雲宗再也不負以往的輝煌。」

說到這裡，掌柜拍案而起，「那姬無憂暴虐無道、陰險狡詐，正派之人理應懲奸除害，共同討伐！」

許聽雙也站了起來，賣力地鼓著掌，「好！說得好！」

「我們正派弟子就應該除魔衛道！萬萬不可做縮頭烏龜！」

施淼：「……」

他這話像是說給姬無憂聽的。

說完段子，掌柜再次拍了拍醒木，「今天就到這裡了，各位客官請回吧。」

話落，客人相繼離開。

姬無憂坐在桌前，手指一下沒一下地點著桌面。

有種暴風雨來臨前的安靜。

施淼慫慫地不敢開口。

掌柜見姬無憂沒有走，笑眯眯走了過來，「這位公子還有事？」

姬無憂笑了下，「正回味著掌柜講的故事。」

掌柜：「公子覺得如何？」

「掌柜講的這個故事——」他故意停頓了下，施淼瞬間心懸到了嗓子眼，他要開始殺/人了嗎！

「真不錯。」

姬無憂幽幽道。

施淼：「？」

他是被氣傻了嗎？

掌柜抬了抬下巴，「既然公子喜歡聽，可每天這個時辰過來。」

「好。」

姬無憂不以為意地笑了笑。

他站起身來，「一會兒國師有祭祀活動，在下準備帶著愛寵去看看，先告辭了。」

掌柜拱了拱手。

姬無憂走到門前，突然想起了什麼，轉過了頭，對掌柜道，「掌柜下次講故事的時候，可要調查清楚些，姬無憂可不是個白髮蒼蒼的老頭，而是——」

他頓了頓，「像我這樣的。」

-

走出客棧，施淼欲言又止。

怎麼感覺來了人間，姬無憂就變溫和了？

沒見他殺/人，她倒是不習慣了。

姬無憂察覺她的情緒，「小黑，你有什麼想問的？問吧，本座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施淼努努嘴，「那個掌柜編造的故事，你不生氣嗎？」

姬無憂點頭，「生氣啊，氣得想把人界屠了。」

施淼瞬間瞪大了眼睛。

他果然還是那個大魔王！

見她這副模樣，姬無憂大笑了出來，「逗你玩吶。」

「本座何必要跟一群凡人見識。」他收了笑，眸光變得狠厲起來，「看得出來，他們很怕本座，這、就足夠了。」

…

大周皇帝對每年一次的祭祀活動很重視，因此特意讓人建造了巫樓。

施淼和姬無憂到的時候，祭祀已經開始了。

巫樓外圍了里三圈外三圈的民眾，巫樓里有一圓形的祭祀台，祭祀台中央站著一人，那人便是大周的國師了，他身形高瘦，帶著一獠牙面具，正在對著天地三跪九叩。

叩禮完，從祭祀台兩邊走上來六位穿著青灰長袍、帶著琅琊面具的巫祝。他們圍著國師，跳著奇怪的舞，嘴裡念叨著聽不懂的咒語。

……

施淼正興緻勃勃地看著祭祀，姬無憂突然扛起她離開了巫樓。

他一路向北，身形快速移動著。

施淼剛想問他怎麼回事，就聽到不遠處傳來了衰弱的求救聲。

很顯然，姬無憂也聽到了求救聲，他身形一晃，便出現在了一森黑的小巷子里。

隨後施淼便看見兩個動作奇怪的「人」，他們拖著一青白長袍的男子，動作僵硬地往前走。

那求救聲就是從男子身上發出來的。

施淼仔細一看。

那男子並非別人，就是剛剛在客棧遇見過的許聽雙。

許聽雙看到姬無憂，眼睛都亮了，他掙扎著桎梏，拚命地向姬無憂求救。

姬無憂並沒有理睬許聽雙，他移形換影到了那兩名奇怪的人的面前。

那兩人反應很慢，動作跟機器人一樣僵硬。

施淼突然想到了什麼。

這兩人該不會是——

敢這樣想罷，就聽到一聲撲哧巨響。

姬無憂活生生地將那兩人身體掰成幾節，屍首分離，腦袋咕嚕咕嚕地滾到了許聽雙的腳下。

許聽雙：「！」

他臉都嚇白了，手忙腳亂地踢開了那顆頭顱。

施淼大著膽子湊到一人的軀幹處，爪爪掀起衣服，那密密麻麻、跟小蟲子爬行一樣的符咒豁然出現在她眼前。

這符咒她還記得。

上次那個女傀儡來飛舟行刺姬無憂時，身上就是刻的這種符咒。

「是月冥閣。」

施淼道。

他們竟然把手伸到了人界。

姬無憂嗯了聲，一伸手，那幾具軀幹瞬間變成了齏粉。

許聽雙擦了擦頭上的汗珠，他出山第一次就遇到這種事情。

「道友，月冥閣是什麼？」

姬無憂好脾氣地回了一句，「製作傀儡的門派。」

許聽雙後背一陣寒涼，「道友，這、他們該不會是想把在下製成傀儡吧？」

姬無憂扯了下唇角，掃了個眼神過去，眸子里明晃晃寫著「還不算太笨」幾個大字。

許聽雙：「……」

姬無憂嗤笑一聲，轉身就走。

許聽雙見此，連忙追了上去，「多虧了這次道友相救，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敢問道友名號……？」

姬無憂停下腳步，古里古怪的看向他，調子微微拖著，喑啞冰冷，「本座、姬無憂。」

姬無憂……

這名字好生耳熟。

許聽雙猛地反應過來，他不可置信的看向姬無憂，舌頭都在打顫，「你你你就是殺/人如麻的魔尊姬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