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為子之責!
大宇皇宮東宮主殿屋脊東角上,皇孫謝凡手扶著脊獸坐在屋脊上靜靜的看著那一點一點移動的朝陽。
清風徐徐,帶動著娟秀著龍紋的衣襟輕輕搖擺,在這搖擺的衣襟下腰間一柄長劍時隱時現。
咳嗽聲時不時響起,謝凡身體也是伴隨著咳嗽不斷的抖動。大殿下面的侍女和太監隨著謝凡身體的每一次抖動皆是露出擔憂的目光。
屋脊的西面一位白面無須的老者靜靜站立,腰背稍顯彎曲,雙手交叉與腹前,雙腳恰如其分的在謝凡影子的後面,一雙如同鷹眼一般的雙目始終停留在少年的身上。
「張大伴,父王此時是不是已經到了乾坤殿?」
伴隨著咳嗽聲,稚嫩的聲音響起,但是謝凡的語氣卻是無比的沉穩冷靜。
張錦剛剛張口,但是耳邊傳來的一聲聲鐘聲卻讓張錦剛剛張開的口緩慢閉上。身體瞬間綳直,銳利的目光朝著四周看去,彷彿戒備著周圍的一切。
在一聲聲厚重的鐘聲中,謝凡扶著面前脊獸艱難的轉過身子,目光朝著乾坤殿的方向看去。
直到第九聲鐘聲結束,謝凡發出一聲悠長的嘆息,看著乾坤殿的目光變的無比複雜。
「張大伴,送孤去乾坤殿!」
堅定的話語從謝凡的口中說出,張錦的眼中露出一絲震驚的目光,想要張口勸阻,但是在謝凡深邃的目光之下,只能朝著主殿下面一揮手。
一張輦被十六名太監抬到主殿之下,張錦身影從謝凡的左側劃過一道弧線出現在謝凡身旁,扶著謝凡平穩的落在輦上。
「殿下,是不是通知一聲太子妃?」
張錦有些擔憂的在謝凡的耳邊恭敬的問道。
「不必讓母妃擔憂了,還是直接過去吧!」
謝凡遲疑了一下之後,語氣無比平靜的說道,目光則是留戀的看了一眼周圍的一切。
十六名太監平穩的抬著輦,生怕產生一絲輕微的搖晃,一聲聲竭力壓制的咳嗽聲從輦中傳出,張錦眉頭微皺,張口說道:「加快!」
輦快速的朝著乾坤殿走著,很快輦就停在乾坤殿外,謝凡緩慢的從輦中下來。
「去通傳,就說皇孫謝凡求見!」
謝凡整理一番身上的錦袍,身影雖然消瘦,但是多年的皇孫生活讓謝凡的身上有著如同山嶽一般的威嚴。
面對謝凡凌厲的目光,攔在謝凡面前的太監眼中露出畏懼之色,躬身朝著謝凡一拜之後,轉身朝著乾坤殿中走去。
很快內侍監大總管劉賢的身影從乾坤殿中走了出來,身影直接停在謝凡的面前。
謝凡目光平靜的朝著劉賢看去,兩人四目相對,一絲絲鮮血緩慢從謝凡的嘴角流出。
「看來孤還是來遲了!」
謝凡原本稚嫩的聲音此時已經變得沙啞,顫抖的抬起自己的雙手,緩慢的脫掉自己身上的錦袍。
錦袍從謝凡的身上滑落,一襲白衣和腰間懸挂的長劍出現在劉賢的眼中。
劉賢淡淡一嘆,躬身伸開雙臂,頭緩慢的低了下來,雙眼之中也是露出一絲濃郁的驚恐。
「殿下身著此服不能進入乾坤殿!」
細膩而又堅定的聲音從劉賢的口中說出。
謝凡目光無悲無喜的看著眼前這位號稱自己皇爺爺影子的存在。
「讓開!」
平靜的話語從謝凡的口中說出,嘴角的鮮血滴落在素白的衣衫之上,鮮血在素衣之上散開如同一朵朵雪地中的雪梅一般嬌艷。
「殿下,還是回去吧!」
張錦跪倒在謝凡的身旁,乞求的朝著謝凡說道。
謝凡轉頭,無喜無悲的目光朝著張錦看了一眼,直接從腰間拔出長劍,劍尖直指劉賢,雙手顫抖的握著長劍,目光堅定的朝著前方走去。
「殿下,還是回去吧!」
一直沉默的劉賢再一次開口說道,右手的食指已經點在謝凡手中的劍尖之上。
「孤只想見父王最後一面。」
收回長劍直接架在自己的脖子之上,此刻謝凡的神色無比平靜,只有那雙已經赤紅的雙眼顯示著少年此時獨有的倔強。
看著謝凡架在脖子上的長劍,劉賢身影依舊如同雕塑一般的站在原地,絲毫沒有讓開的意思。
「讓他進來吧!」
渾厚的聲音從乾坤殿中傳來,劉賢緩慢的側過身子,讓了開來。
謝凡雙手握著長劍一步一步的朝著乾坤殿中走去,時不時的咳嗽聲響起,長劍的劍鋒在脖子上留下一道淺淺的傷痕。鮮血從傷口上流出,很快素衣的衣領被鮮血染紅。
此時乾坤殿中大宇皇朝的袞袞諸公全部跪倒在地上,聽著謝凡的腳步聲,微微的抬起頭,用著眼角的餘光看著這個把劍架在自己脖子上的皇太孫一步一步的朝著御台走去。
御台下左邊一張座椅旁,當朝宰相王文道彎著腰站著,雙眼微眯著看著自己的腳尖,彷彿與周圍的一切隔絕一樣。
御台下右邊大宇第一神將鎮國公秦武安也是躬身站著,手中兩顆深海玄鐵鑄造的鐵丹停在手中,目光則是與王文道相反抬頭看著乾坤殿的房梁。
御台第一層上幾位當朝親王同樣跪倒在地上,驚恐的面容之中隱藏著淡淡的喜悅。
御台的第二層一張縮小版的龍椅之上,太子癱坐在上面,煞白的臉色和已經消失的氣息顯示著這座乾坤殿中剛剛發生的事情。
御台第三層,也是御台的最高層,龍椅上宇皇謝無涯的目光停留在身體已經逐漸冰冷的太子謝政道,眼神中有些失望和些許的疲憊。
謝凡看著太子殘留著餘溫的屍體手中長劍哐當一聲掉落在地上。踉踉蹌蹌的穿過大殿中央,消瘦單薄的身影越過大宇皇朝最頂端的幾人來到太子的身旁。
雙手握住椅子上的扶手,謝凡有些搖晃的身體這才穩了下來。
面對著死去的太子謝凡語氣無比平靜的說道:「這天下又不是你一人的天下,糊糊塗塗的活著不好嗎?」
「殿下慎言!」
兩道蒼老的聲音響起,謝凡轉頭朝著王文道和秦武安看了過去。
「孤在對自己的父王訴說自己的不滿,你們有異議嗎?」
謝凡說著,嘲諷的目光掃過整個乾坤殿的每一個人,包括龍椅上那個可以主宰大宇皇朝一切的宇皇謝無涯。
面對謝凡的質問和嘲諷的目光,王文道和秦武安這兩位國之重臣沉默以對,只是雙眼微微一閉彷彿封閉了六識一般。
謝凡轉過頭緩慢的合上太子謝政道的雙眼,艱難的把謝政道背在背上,無比艱難的朝著御台下面走去。
「你知道你今天所作所為的後果嗎?」
有些疲憊的聲音從謝凡的身後傳來,謝凡停下腳步,轉頭看了一眼謝政道毫無血色的面容。
「身為人子總要給父親收屍吧!至於後果對於我來說重要嗎?」
「大膽!」
「大膽!」
「大膽!」
三位謝凡的王叔,轉頭語氣無比冰冷的朝著謝凡喊道。
聽著身後傳來的幾聲無比熟悉的大膽,謝凡只是笑了笑,然後再一次邁開步伐。
「你不恨朕?」
「或許這件事情發生兩年之前,我會恨你,但是艱難的活了這麼久,不敢恨了!也不能恨了!人總是會變的陛下!」
毫無感情的話語從謝凡的口中說出,謝凡背著謝政道屍體的身影已經來到乾坤殿門口。
面對眼前高高的門檻,謝凡艱難的把謝政道放在門檻上,然後伸手梳理了一下謝政道已經散亂的頭髮。
「父王,怎麼說你也是這大宇皇朝一統天下之後的第一任太子,怎麼死的比孩兒這個苟延殘喘的還狼狽不堪!
今日,孩兒帶您回家,讓母妃給你做一件裘袍,畢竟這皇城太冰冷了,孩兒都感覺到有些冰冷徹骨。」
謝凡一邊是說著,一邊艱難的坐在門檻上,把自己的雙腳挪到門檻外面。
「殿下,您和太子還不能離開!」
就在謝凡再一次把謝政道背在身上的時候,劉賢的身影再一次出現在謝凡的面前。
聽著劉賢的話,謝凡背著謝政道轉身朝著龍椅上的宇皇謝無涯看了過去。
爺孫兩人四目相對,謝無涯的目光之中帶著些許的讚賞,謝凡的目光則是無比冰冷空洞。
「你不想要這把椅子?」
謝無涯厚重的聲音在乾坤殿中響起,三位親王豁然抬頭朝著謝凡看來,三人目光中皆是隱含著濃郁的殺機。
王文道和秦武安一人緩慢抬頭,一人緩慢低頭,目光都是不可思議的朝著宇皇謝無涯看去。
他們兩人明白,自家這位陛下朝著謝凡問出這句的時候,那也將意味著謝凡這位皇孫將會活的更加艱難。
聽著謝無涯的話語,謝凡的瞳孔微縮,一股股冰冷之感從心底朝著全身散開。
看著那張至高無上的位置,謝凡緩慢的轉過身子,目光再一次朝著劉賢看去。
「讓他走,他和他父親一樣都是廢物!」
憤怒和失望的聲音下,劉賢緩慢的側過身子,謝凡一步一步的朝著前方走去。
「傳旨下去,太子謝政道舊病複發,薨於東宮之內。」
冰冷的話語從乾坤殿中傳出,一聲聲的朝著皇城之外傳去,在這一聲聲太子薨聲中,謝凡緩慢的朝著東宮走著,身後只有張錦一人跟在身後。
同樣的道路,來時一張輦,所到之處皇宮守衛、太監、宮女皆是跪拜。但是此刻他們目光冷淡,身影躲避,原本眼神之中的畏懼和尊敬消失的一乾二淨。
等到謝凡背著謝政道的屍體來到東宮之時,原本隸屬於東宮的守衛已經全部撤換,只有太子妃一人一身素衣站在東宮門前。
「回來就好!」
看著走到自己面前的謝凡,太子妃顫抖的雙手一手撫摸著謝政道的臉頰,一手撫摸著謝凡的臉頰。
太子妃攙扶著謝凡走進東宮,迎面一副金絲楠木的棺槨就擺在主殿之中。
母子二人緩慢的把謝政道的屍體放進棺槨之中,做完這一切之後謝凡的身影來到棺槨前面恭敬的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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