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在為難我傅棠
鄢陵侯到底沒有在回家的第一時間去看兒子,一瘸一拐地被老吳頭給扶回正房去了。
因著張夫人不在,正房裡連一點人氣都沒有,黑麻麻一片。
幸好老吳頭打了燈籠,這才能順利地將他送進了內室。
「哎喲~」他疼的聲音都是顫的。
「侯爺,老奴去找點藥酒,給您揉揉?」
「不用,藥酒我有。你去廚房,給我找些吃的來,我都餓了半天了。」
「誒,老奴這就去。」
張夫人嘴上罵的再厲害,到底還是心軟,不但給鄢陵侯留了吃的,還給他留了一碗雞湯。
「唔?哪裡來的雞?」鄢陵侯接過來,不忙著吃飯,先把雞湯一口乾了。
然後,他才聽見老吳頭帶著唏噓地說:「夫人把頭上的銀簪子當了一支,買了一隻老母雞,給咱們世子補身子用的。」
鄢陵侯一怔,嘴裡雞湯的香味兒突然變得苦澀了起來。
「你……你怎麼不早說。早說我就……我就不喝了。」
他神色訕訕,帶著懊惱和些許的不知所措。
老吳頭說:「這一碗,是夫人專門給侯爺留的。您要是不喝,不是白費了夫人的一片心嗎?」
老吳頭是看著他們夫妻從成婚一直打打鬧鬧這麼多年的,一心希望他們倆好好的,時常從中調解。
也是因此,鄢陵侯一家子都不把他當尋常下人。
見鄢陵侯沉默了,老吳頭善解人意地說:「侯爺快吃了飯,擦了藥酒早些歇息吧。明日一早,好歹也要去看看咱們世子。」
*
睡到後半夜,傅棠把一天的瞌睡都睡盡了,一睜眼,就被撲面而來的黑暗嚇了一跳。
夏大家的聽見響動,趕緊起身,躡手躡腳地走到床榻邊,低聲喚道:「世子,您可是要起夜?」
傅棠並沒有尿意,也不想再折騰,就假裝夢囈了幾聲,把夏大家的哄走了。
然後,他就開始騷擾系統。
「系統,你睡了嗎?」
「宿主,除非升級,系統不需要休眠。」
傅棠道:「這夜深人靜的,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不如讓我看看你的商城裡都有什麼好東西唄。」
「宿主許可權不足,無法調閱商城。」
許可權?
「那我什麼時候許可權才足呀?」
「主系統定下的標準,是積分三百。」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系統說話是標準的機械音,絲毫不帶感情的那種。可傅棠就是覺得它這句話說的話裡有話。
以至於他真的把系統當成了一個活人,玩笑般問了一句:「三百積分是主系統定下的標準。那……不知道在你這裡,多少積分就能走後門了?」
系統從資料庫里調出了「走後門」的所有釋義,看完之後,它竟然覺得自我意識又波動了一下。
雖然只是極其輕微的一下下,但對進化極其緩慢,幾乎停滯不前的系統來說,又不知是何等的難得了。
「不能走後門。主系統擁有最高許可權,我不能違背主系統的任何命令。」
這本來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服從於主系統的調配,是從一開始,就寫進了系統程序里的代碼。
可是,因著方才那點自我意識的波動,系統察覺到,自己竟然產生了一絲絲不甘的情緒。
它不知道這到底是好還是壞,卻下意識地選擇了向主系統隱瞞這個bug。
然後,它就做了一件在主系統指令彈性之內,算是打擦邊球的決定。
「我不能給你走後門,卻可以把所有商品,給你打八折。」
「還有這種好事?」
傅棠可不知道這短短的幾秒鐘之內,系統內部經歷了怎樣的掙扎,只是單純地為天上掉下來的餡餅欣喜,「那我可就先謝謝你了。」
「不客氣。」
「應該的,應該的。」
傅棠畫話鋒一轉,終於問起了系統最希望他問的事,「對了,怎樣才能獲得積分?」
「做任務。」
系統回答的飛快。
「那我的任務是什麼?」
「宿主的任務是根據原主心底最深處的願望擬訂的,主線任務:光耀門楣。」
很符合時代特色的一個任務。
傅棠突然想起來了什麼,「我能不能問一問,原主用了我的身體之後,也會有一個系統綁定他嗎?」
「是的。」
系統說,「你們兩個都是當場身亡的,如果沒有系統,身體不可能再有生機。」
這就讓傅棠覺得牙痒痒了,「那你們為什麼不幹脆把我們分別送回自己的身體里?」
原主想光耀門楣,那就親自來操作才最有成就感嘛。
哪像他,他的願望最樸實了,就是「小有餘財,混吃等死」,最多也就是有個正式的教職工編製,結婚了能多買一套單位的房子,老了還有退休金可拿。
瞧,多麼樸實無華的願望啊!
這樣胸無大志的願望,落到有一腔抱負的侯府嫡子頭上,豈不是得讓人憋屈死?
他把這些想法都和系統說了,並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企圖讓系統令他和原主各歸各位。
系統模模糊糊地有些感應,但還是冷酷無情地給他潑了一盆冷水,「被系統綁定的人,不能在原本時空停留。」
傅棠啞火了。
然後,系統還嫌不夠似的,給他說了原主的近況。
「宿主放心,對於系統任務,原主接受良好,而且已經迅速適應了另一個世界。」
「……哦。」
這些,傅棠一點都不想聽。
畢竟,聽了又能怎麼樣呢?
讓原主良好的境況,來襯托自己的慘狀嗎?
現代社會當然好適應了,手機電腦各種信息渠道滿天飛。
原主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又有他的記憶,只怕三天不到,就要被各式各樣刺激驚險的網路遊戲給俘獲了。
再加上環境的安逸,喪失鬥志,習慣混吃等死,簡直不要太容易!
好吧,傅棠承認,以上推測,不乏小人之心和主觀意向。
但他實在是忍不住胸中燃起的熊熊妒火呀!
想念王者,想念吃雞。
就連學校操場上的單、雙杠,他都想得發慌。
系統覺得,宿主應該需要安慰。
所以……
「宿主應該摒棄負面情緒,儘快調整狀態,積極展開任務,盡量賺取積分。」
傅棠咬牙切齒,「你說的容易!」
系統沉默了片刻,但它的資料庫,根本就不足以讓它的程序分析出,自己說的話到底有什麼問題。
——或許,宿主只是還沒有接受現實?
既然福利不能驅動宿主,那就只有…………
「請宿主悉知,你目前正處於負債狀態,欠系統的積分數為:三。宿主應儘快振作,還清負債。」
傅棠目瞪口呆,「我都這麼慘了,你還提負債?你到底有沒有人性?」
然後,他就聽見系統說了句讓他無可反駁的大實話,「對不起,系統不是人。」
他徹底無話可說了。
無力地攤在榻上,傅棠恨不得把自己徹底攤成一張人餅。彷彿這樣,就永遠不用再想那些糟心了。
但即便生活充滿了苟且,該繼續的還是要繼續。
「說吧,這個光耀門楣,完成的標準是什麼?」
見他終於想通了,系統迅速頒布了任務要求:恢復祖上榮光。
在傅棠驚恐的神色里,系統還特別輕鬆地說:「怎麼樣,這個任務不難吧?人家都沒有讓你青出於藍呢。」
「……你還是讓我直接去投胎吧。」
不是傅棠沒出息,而是傅家的祖先太有出息了。
傅家鄢陵侯的爵位,是世襲罔替的一等侯爵。
而傅家的先祖,乃是跟隨太-祖皇帝平定天下的謀士。
亂世之中,武將立功的機遇繁多。
每有戰事,就算有謀士策劃,奮死執行的,還是武將,功勞的一大半,也都會算到武將身上。
而傅家的祖先不但以謀士之身封侯,還是世襲罔替的一等候,立了多少功勞,可想而知。
傅棠自認為自己就是一個既沒有大本事,也沒有大志氣的小市民。
要他恢復這樣的祖上榮光,說是純粹為難他,可真是半點都不誇張。
「請宿主振作。」
「振作不起來,你把這穿越的機會給別人吧。」
…………
「請宿主還清債務。出借積分,雙倍奉還。宿主一共應還系統六個積分。」
「……算你狠!」
這個詞,系統有印象。
聽到了一個讓自己有印象的詞之後,系統迅速調閱資料庫,「這是一首上世紀香江的流行歌曲,原唱為某陳姓男星。」
傅棠不想搭理它。
系統也不在意。
它拉出了自己根據這個世界的現狀制定的最快捷的任務流程,直接投射在了宿主的意思空間里。
「系統存在,是為了幫助宿主儘快完成任務的。這是系統制定的計劃,請宿主認真閱讀,如果有為難的地方,系統可以進一步調整。」
直接投射到意識空間,傅棠是不想看也得看了。
但他只看了一下,就知道這個任務,他是不可能完成了。
「科舉上位?」
「不錯。」系統盡職盡責地分析,「如今在位的,是大慶第三位天子,天下承平日久,邊疆暫無戰事,唯有科舉,才是出人頭地的最佳捷徑。」
見傅棠不說話,系統以為他是害怕日後的朝堂爭鬥,直接拋出了另一個籌碼:「請宿主放心,等宿主高中之後,系統會自動升級為朝堂輔助系統。」
「不,我還沒想那麼遠。」
傅棠顫巍巍地問,「你知道,我上學的時候,為啥是個體育特長生嗎?」
系統:「因為宿主熱愛體育事業?」
「不。」傅棠誠實地搖了搖頭,「因為我是個學渣呀。」
——誰特么熱愛體育事業的,會去初中當一個平平無奇的體育老師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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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我覺得,我遭遇了人間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