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0 章
朝笙和孫女再三約定,她不可以私自行動,不可以隨便涉險,有任何想法都要同她商量后再做決定,她會幫她。
太子妃選拔賽主要分文、武兩大部分,文試這一塊朝笙不愁,小露兒肯定沒問題,可是武試這一塊就不行了,小露兒沒有靈骨,不會靈力。以前遇上仇敵,她們都是以毒麻痹對方,然後逃跑自保。可是如今是比武,不能逃跑,沒有靈力不行。
「奶奶,我打聽好了,骨靈坊有靈骨買,我先買靈骨,植入自己體內后,再修鍊靈力。」
朝笙望了望孫女頭上的石頭簪子,瞧不出來它哪裡好看,可孫女偏偏愛惜得不行,時時刻刻都戴著。
朝笙摸了摸孫女頭上的石簪子,也沒覺得什麼特殊的,普通石頭而已,她嘆了口氣,對孫女道:「小露兒,奶奶和骨靈坊養殖場場主夫婦有些交情,奶奶帶你直接去骨靈坊養殖場。」
「嗯,謝謝奶奶,奶奶,您真好。」朝露抱著奶奶親了一口奶奶的臉頰,收拾好細軟準備出發。
朝笙把醫館的事交託給故友們打理,給學生們布置了任務,一切安排妥當后,帶著朝露啟程去了魔獄。
魔獄離朱家鎮不遠,兩三個時辰的車程就到了。
朝露抬頭望向頭頂恢弘壯闊的「魔獄」金字牌匾,心撲通撲通地跳得飛快,十五年來,她第一次來魔獄,以前,爹娘和奶奶總說魔獄是龍潭虎穴,人間煉獄,不許她來,可她內心深處卻對這裡十分嚮往,這是龍潭虎穴也好,人間煉獄也罷,都抵不過這裡是公子非的故鄉,她想來這裡,渴望通過這裡的風土人情、一草一木來更加了解他,了解他的過往,了解他的喜好,了解他的一點一滴。
朝露從馬車上下來,虔誠地踏上魔獄這座城,吹著他吹過的風,走他走過的路,看他看過的風景,熱愛他的熱愛,悲傷他的悲傷,踏上魔獄的這一刻,朝露真摯地感受到公子非的悲歡離合,喜怒哀樂,彷彿他就在她身側,與她並肩同行。
朝露走得心頭熱血澎湃,熱淚盈眶,馬車上的朝笙望著孫女模樣奇奇怪怪,擔憂不已,急忙跳下馬車跑來拉住她,不解地問她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朝露搖了搖頭,朝奶奶輕輕笑道:「沒事,奶奶,魔獄的路真寬啊,比朱家鎮的寬了十倍有餘。」
「嗯嗯。」朝笙點了點頭,望向前方寬大的道路眯了眯眼,道路縱橫交錯,四周的高樓整齊劃一,路上行人極少,偶爾有一兩個也是行色匆匆,她不喜歡這裡,這裡的高樓和行人滿是血淚堆砌的富貴,死氣沉沉,毫無生氣,還是老家的深山老林舒服,生機勃勃,春意盎然。
朝笙不想與這裡有太多交集,拉著小露兒急忙回到馬車上,駕車駛去血刃坊養殖場。
魔獄的路又寬又長,一眼望不到盡頭,周圍的路口很多,每個路口上都有標牌,看得朝露眼花繚亂,應接不暇。奶奶卻好似對這裡很是熟悉,駕著馬車七拐八拐,不出一個時辰,便來到一個巨大的土坑前。
「這就是血刃坊養殖場?」朝露心裡非常罪過,她聽說這裡養了許多骨靈和血靈,骨靈血肉被萬蟲蠶食后只剩下骨頭,骨頭會被製成骨靈剪、骨靈針。血靈之發全為血發,血發會吸食血靈的血肉為食,待血髮長好脫落,血靈也肉盡血枯。幼時,朝露曾無數次幻想過,她要和公子非一起救這些骨靈和血靈出來,可是如今長大了,她不僅救不了他們,還要用他們的靈骨,朝露突然對自己十分厭惡和痛恨,可她又停不下自己追逐的腳步。
「小露兒,當心。」朝笙見朝露朝著土坑走去,連忙上前阻止,可是還是晚了一步,朝露被土坑外的結界彈飛,重重摔到地上,手腳、臉都蹭破了皮。
「大恩人、小恩人,您們沒事吧?」
一對灰衣夫婦從結界里走出來,他們模樣七八十歲了,可是依舊神采奕奕,健步如飛,見到朝笙她們二人,立馬跑了過來,要幫藍衣小姑娘療傷。
老婦人打趣丈夫呆傻,有朝大恩人在這兒,哪用他班門弄斧。
大爺摸著頭憨憨笑了,是他犯傻了,見大恩人掏出膏藥給小恩人塗上,擦傷瞬間痊癒,他笑得更憨了。
老婦人讓丈夫牽著馬車,挽著大恩人,拉著小恩人,念決讓養殖場外的結界破開個小口,把她們引了進去。
今早他們收到朝大恩人的書信后,便早早準備好美酒佳肴等候,她帶著他們下了土坑,熱情道:「大恩人、小恩人,您們舟車勞頓,先到寒舍歇息用膳,一會兒我們再帶您們去挑選骨靈。」
朝露望著周圍一間間柵欄圍成的牢房,裡面管著許多骨靈、血靈,這些人全是一個模樣,一個個赤裸著身子,瘦弱乾枯的枝幹上全是烏黑的泥垢,蓬亂的頭髮拖在地上和泥土混在一起,擋住了他們的臉。他們或一動不動地躺著,或蜷縮在角落,只有少數站著,像根木枝一樣。
朝露見過不少難民,他們雖然也過得很糟糕,可他們仍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有的充滿了求生欲,有的是痛苦和絕望,可他們還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有情感的人,然而這些骨靈、血靈,朝露完全感受不到他們的生氣,他們與囚禁他們的泥牆、死木沒什麼不同,都是死物,都是器具。
朝露不忍再視,難過地低下了頭。
空氣中染髮著一股濃濃的惡臭味,朝露想到自己身上的蓮子清香,更加罪惡了。
不知走了多久,她們才來到古訓夫婦的住所。她們進了一間小院,裡面養著一些雞鴨。穿過院子,來到客廳,桌上擺滿了美酒佳肴,飯菜都還是熱的,古夫人殷切地招呼她們用膳。
「不知道大恩人和小恩人的口味,我便都做了些,如果不喜歡,大小恩人直說,我另做些。」
朝露想到外面那些骨靈和血靈,完全沒有胃口,可捱不過古訓夫婦的熱情,勉強喝了碗湯。
古老夫人笑嘻嘻同朝大恩人寒暄,拉來一旁躺在床上的五十二歲的兒子,讓他喊人,「冶兒,這便是救了我們一家三口性命的朝大恩人,這是大恩人孫女朝小恩人,你快謝謝大小恩人的恩德。」
古冶朝兩人行了個禮,轉身又躺回床上,被子一拉,把自己蒙了起來。
古老夫人朝大小恩人賠笑道:「大小恩人,您們別見怪啊,我兒子他讀書讀傻了,把外面的骨靈、血靈都當成朋友,為他們難過呢,整天和我鬧彆扭。所以我說我爹娘教得對,人不能讀太多書,識字就行,否則讀書讀多了,人就彆扭了,一彆扭,就傻了。」
「唉。」古訓也搖頭嘆氣,悔不當初,早知今日,他當初就不該讓兒子讀書,讀得不娶妻不生子,整日為外面的骨靈、血靈難過,古家不能到了他這一代絕了香火啊!
「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就是不聽,我們古家祖祖輩輩都是這養殖場的場主,你不幹這個幹什麼嗎?這是你的命,你生來就是干這個的,哪有人和自己的命鬧彆扭,這一鬧,不得把自己的命鬧沒了嗎?」古訓氣得直錘胸口,他就不該讓兒子讀書!像自己一樣不識字,不也好好活了一輩子嗎!
古訓夫婦對著朝笙一頓訴苦,最後見朝笙停筷后,悄悄把她和小姑娘拉到院子外面,悄聲說道:「大小恩人,我兒他腦子出了問題,可不可以勞煩大小恩人幫忙治好他腦子,不然我古家得絕後啊。」
「治好?什麼叫好?」朝笙反問夫婦二人。
二人一下被問懵了,仔細思量了一下,答道:「像我們夫婦二人這樣就好,好好娶妻生子,好好打理這養殖場,這就是好。」
朝笙朝他們笑了笑,沒有說話。
古訓想著可能這有些難為大恩人了,便道不行就不行,他們夫婦就是問問,大恩人不用為難。
古老婦人也不再提治兒子男子的事,轉而笑嘻嘻問她們想挑什麼骨靈?他這就帶她們去選。
「等等。」朝露搖了搖頭,她感覺自己太罪惡了,為了彌補,她想幫骨靈、血靈治病三個月,同時研製出能消除他們痛苦的藥膏。
「小恩人,您不用他們當人看,他們也不算是人,他們大部分生下來就被養在這裡了,沒有接觸過外面的世界,整天關在籠子里等餵食,養得差不多了就抓去做靈骨或血發。」古老夫人勸解小恩人,指著周圍的雞鴨道:「他們和這些雞鴨牲畜沒有區別,宰只雞鴨而已,小恩人您不用有罪惡感。」
朝露抬頭望向麻木不仁的老婦人,害怕地乾嘔起來。
屋內傳來古冶諷刺聲,「讓他們死時不痛,你就不是屠夫了?你要減輕的究竟是他們的痛苦,還是你自己內心的罪惡感?哼,假仁假義假慈悲!」
「死娃娃,你胡說八道什麼!」古老婦人撿起地上的石頭,朝窗戶砸去,把窗戶砸出個大洞。
「小恩人,您別把我家那個傻兒子的話放在心上,他就是一個讀書讀傻了的傻子。這些骨靈、血靈養來就是殺的,就像這些雞鴨養來就是吃的,柴禾生來就是給燒的一樣,如果不養他們,他們都不能活一遭,是我們給了他們生命,他們得感恩。被殺,這是他們的命,他們得認命。他們的命就是做成骨靈、血發,給誰用都一樣。」
古老婦人一邊安撫嘔吐的小恩人,一邊給丈夫使眼色。古訓雖然愚笨,但和妻子幾十年的老夫妻了,頓時明白妻子的用意,悄悄走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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