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

「蔣老師，需要我們帶路嗎？」林淵晃了晃手裡的繩子。

蔣老師沉默不語。

林淵突然覺得他有些無聊。

「走了。」他稍稍打了個哈欠，拉著蔣老師往前走。還沒等他走幾步，行希風突然說：「等一下。」

林淵轉頭看他：「怎麼了？」

行希風抿了抿微薄的唇：「你就打算這麼去二教？」

他的臉色冷得可以凍死人。

林淵這才發現他們還穿著女生的裙子。

「那……我等你先換？」

還沒等林淵話音落下，活動室的門就「砰——」的一聲關上了。

林淵：「……」

真的一秒都忍不了嗎？

其實林淵剛剛還想說這麼穿也沒事，反正到二教也是些熟人。

還好他沒說出口，否則現在怎麼死得都不知道。

-

蔣老師就這麼被牽著帶進了二教。她表現得極其安分。

深夜的走廊很靜，只有他們三個人的腳步聲，他們穿過了一間又一間的教室。

林淵的餘光忽然瞥到了某間教室，他腳步微微一頓。

那是一間音樂教室，窗子上掛著紅色的厚厚布窗帘，正中間放著一台鋼琴，旁邊則一排排放著黑色的椅子。

他突然覺得很熟悉，就好像之前他在裡面待過。

但又感覺缺了些什麼……

「怎麼了？」行希風問。

林淵回過神：「沒，沒什麼。」

-

「原來真是她搗的鬼。」

空氣中帶了些淡淡的香味，所有人圍著蔣老師，

被無數目光死盯著，蔣老師被盯得心裡發毛。

林淵靠在黑板前，直接切入正題：「那些失蹤的學生去哪裡了？」

蔣老師歪了歪頭：「我不知道。」她下意識想要推眼鏡，卻發現自己雙手早已被綁。

林淵笑了笑，突然說：「我覺得，你那本花名冊不錯。」

蔣老師一愣，她下意識地舔了舔唇。

「只要把花名冊上老師和學生的名字對照一下就可以了。」

林淵看了她一眼，「一開始我是覺得你不會這麼蠢，還會留著那幾批老師原來的名字，直到……」

他說著就拿出了之前沒收的那本迷你手賬，封面上赫然寫著「王婷」。

眾人一愣。

這個王婷，不就是當時第一天蔣老師臨時用紅筆劃掉的名字嗎？

難道說……之前的那幾批失敗后，都會轉成這裡的學生？

所有人頓時又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林淵用眼神示意了下高程，他點了點頭，出了門。

在高程離開后，林淵繼續漫不經心地翻著手裡的這本手賬，「怎麼？還不說實話嗎？」

蔣老師低下頭不說話。

過了許久，她才緩緩說：「都是那個女人害我的……」

從蔣老師的敘述中，他們才得知，其實她根本不姓蔣。

蔣老師是和她一起進這個學校的。

最開始，她也是兢兢業業，每天備課到凌晨。雖然很辛苦，但是她覺得努力終歸會有回報。

直到有一天，她一個人在餐廳吃飯的時候聽到其他老師議論。

「你知不知道，這蔣老師才剛來不就久，就被評選上了優秀教師。」

「我早就聽說了，看來以後評高級教師肯定少不了她。」

「總之就是前途一片光明啊。你看看和她同期的那個，平時也挺努力的吧，結果誰正眼看過她……」

眾人的議論聲就這樣飄進她的耳朵。

她失了神，手中的勺子掉落進湯碗里，菜湯濺得到處都是。

之後的日子，她就不似從前努力，雖然她一直寬慰自己說下次會有機會，但每當她經過蔣老師辦公桌時，那本上紅證書卻刺痛著她的雙眼。

不是努力了就會有回報的。

於是每天，她都悄悄注意著蔣老師。她愈發覺得，蔣老師什麼都比她優秀。

無論是相貌，學歷，性格，還是人緣，都比她厲害。

如果能變成她就好了……

「所以，你就取代了她？」行希風突然開口。

也許是不常說話的緣故，他這一開口，倒是讓所有人微微一怔。

「不，不是……」她搖了搖頭，笑道：「我就算是嫉妒，也不會直接做出這種事。」

「我覺得我，早就死了吧。」她頓了頓，補充道。

林淵看她：「怎麼說？」

「如果我記得沒錯，我早在今年年初就自殺了。本以為是解脫，但我卻在失去意識前聽到了一個聲音。那個聲音指引著我，問我要不要重新來一次。」

「於是我答應了。」

「我再醒來的時候，就成為了蔣老師。她的相貌，她的聲音，我繼承了她的一切。而真正那個……」她笑了笑，「那個聲音告訴我，只要騙過所有人就可以了，我就可以做我自己了。」

「至於欺騙，這就簡單多了。你看每周都進來這麼多人，我不愁讓他們成為我底下的戲子。」

林淵把手賬本輕輕放進了口袋，他輕蹙著眉：「這樣演戲有意思嗎？」

蔣老師抬頭看了一眼林淵，微微眯起眼睛：「當然了。這算是一場夢……我依舊會深陷在裡面。你如果經歷過就知道會有多珍貴了。」

「不過……」蔣老師停頓了一下，隨即苦笑道，「你說可不可笑，再重新來一次竟也只是成為她。」

-

夜涼如水，機房裡寂靜一片，沒人說話。

林淵抱著胳膊看著面前一排排的電腦，微微出神。

「要不要我們再等等？像上次一樣只要跳出對話框后，我們再問問它們知不知道那些失蹤的去什麼地方了？」

「這又不是什麼正常電腦，你當按了開機鍵就能和他對話嗎？」

開機鍵？

林淵微微一怔，他突然想起了之前尹秋嵐和陳琳之間的對話。

既然這些電腦里藏的是之前那些闖關失敗的人，而這些人未來也會成為這裡的學生。

鏡子要求找出失蹤的學生，但是沒有說找出哪一批學生。

那麼——是不是讓他們全部解脫，這局就可以解？

林淵想著伸手按了一台電腦的開機鍵。

那電腦按鍵閃閃爍爍，卻始終沒有亮屏幕。

突然，伴隨著玻璃破碎聲，一隻慘白的手從屏幕中央猛得伸出來，它僵直定格在那兒。著實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它不動。

所有人也不敢動。

林淵一愣，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突然有人喊道：

「這這這什麼東西啊，你別過來啊——」

只見一個半人高的綠臉小鬼從最後一排的機箱里爬出來，他垂著頭，皺巴巴的皮膚堆成了褶子，就像剛剛破殼不會走路的雞雛，搖搖晃晃朝任康成走去。

任康成跌坐在地上，哆嗦著一動不動。

那個小鬼越來越近，在離任康成還有一米遠時，它突然張開滿是尖牙的嘴，嗷嗷待哺，看上去餓極了。

不過還沒等它哺上。

下一秒它就被一腳踹飛，直接重重撞在牆上。

行希風冷冷瞥了眼任康成，沒說話。

任康成看了眼綠臉小鬼，連滾帶爬地逃到一邊。

感受到了行希風的目光，林淵抬眸看去。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下一刻他們兩個人都微微點了下頭。

那小鬼靠在牆上，渾身像沒有脊椎一樣癱在那裡。許久，它的身子微微顫動起來，低著的頭隨著身子搖晃著，像是要撐起腦袋。

突然，它梗直脖子尖叫起來，尖銳得劃破了寂靜的長夜。

「卧槽這是什麼？魔法攻擊嗎？」楊宇捂著耳朵。

「你還有心情開玩笑？」尹秋嵐蹲在講台後面，白了他一眼。

這一叫雖沒把眾人嚇死，倒是把其他東西給叫喚出來了。

彷彿聽到了指令般，一排排的電腦開機鍵開始自動閃爍。還沒等閃爍幾下，屏幕玻璃就瞬間碎裂，無數雙手從裡面伸出來，僵直指向天花板。

沒過多久，無數機箱殼子被撐破，小鬼們垂著頭慢慢從殼子里爬了出來，咧著嘴搖搖晃晃地在地上爬。

一時間，整個教學樓都在微微震動。

無論是機房，還是樓下的花壇，操場，只要是聲波波及的地方，都有許多小鬼探出腦袋。

看到面前無數綠臉小鬼向他們撲來，眾人這才猛地回過神。

「下樓，快下樓！」

「不行啊，樓下好像也有鬼爬上來了!」

眾人在走廊里狂奔，後面一眾小鬼在追趕。

楊宇拉著他老爹，氣喘吁吁：「他們是什麼東西啊，怎麼就從電腦里爬出來了——」

「不知道啊——」

突然，林淵的聲音從樓上傳來。

「天台的門沒鎖，你們快上來！」

於是眾人急吼吼跑上樓。

在最後一個人跑上天台後，林淵猛地拉上門，下一秒門背後就傳來了連續的撞擊聲。

暫時安全后，所有人鬆了口氣。

「爸，你該去鍛煉一下了。」楊宇一屁股坐在地上，上氣不接下氣。

你這小子開始嫌棄你爹了？」楊叔也坐在地上喘氣，他說完環顧了下四周，除了行希風和高程外，大家都在。

頂樓的天檯面積不算特別大，四周都被鐵絲網圍起來，地上散落著一些廢棄的鐵管。

他們剛才上來的矮平房旁還堆了一些課桌椅。

林淵走到鐵絲網旁撿起了兩根鐵管。

「我們現在該怎麼辦？也不能下樓……」

「好像後面還有一個鎖著的偏門？」

所有人漸漸回過神來，不過緊接著他們又發現了另外一個問題。

就算躲了小鬼下樓，他們能去哪？

……好像也沒地方可以去。

矮平房的門被撞得砰砰作響。

任康成看上去也是驚魂未定，他靠在一處鐵絲網前，用手抹了抹額頭上的汗。

陳琳：「你要不要帕子？」

任康成微微一怔，隨即接了手帕：「謝謝。」

陳琳笑了笑：「舉手之勞而已，等到出去了好好休息，畢竟陳俊那事兒你打擊也挺大。」

一聽到陳俊，任康成的臉上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他低下頭，喃喃說道：「陳俊……哎，他怎麼就被那幫子人給……」

他還沒說完，眾人就聽到林淵嘖了一聲。

所有人一愣，紛紛看向他們那裡。

只見林淵看著任康成，眯眼又哼笑了聲：「戲演完了？」

任康成一下僵住，他緊抿著嘴唇，慘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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