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花
小茹依舊是一襲紅色嫁衣,但看上去比之前還要艷麗不少。她披頭散髮,就這樣一步一步,步伐遲緩地從門口走進屋子。
所有人僵在那裡,一動不動。
林淵抱著胳膊靠在牆上,他的目光落在小茹身後的地板上。
這影子……他皺了下眉,又看了眼窗外。
突然,林淵嗤笑了一下,摸著下巴自言自語道:「有意思了。」
行希風瞥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了床塌旁的百合花上,若有所思。
小茹坐在簾帳邊的床塌上,又咯吱轉著腦袋。突然,她某處角落定了神,嘴角彎起一個詭異弧度:「這位公子,你說我這嫁衣好看嗎?」
自從和她打了個照面,平頭就坐在地上沒起來過。他慌張看了眼手裡的鏡子,上面除了條倒計時的裂紋外,其餘地方乾乾淨淨。
「難道不好看嗎?」沒有得到回應,小茹嘴角的弧度一下消失,看上去不太高興
「好好好……好……」平頭哆嗦看著小茹,嘴唇像被膠水糊住一樣,勉強從牙縫裡擠出幾個音節。
小茹沒有再理睬他,她垂著頭,用長長的紅指甲刮划著床板,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
身旁悄然多了把明晃晃的匕首。
「那這位公子,就來幫我個忙吧。」
話音剛落,平頭突然被一股巨大力量吸附住,一雙無形的手拉著他的腳踝,連拖帶拽就往床榻拉。
屋內的桌椅被全部掀翻在地,茶具瓷器也瞬間被撞得粉碎。
「啊啊啊——救命——救命啊!」
平頭掙扎著,嘴裡含糊不清地哭喊。幾乎一瞬,他就跪在了床塌前。小茹單手抓著他的脖頸,慢慢揮起了手裡的匕首。
「我定會好好報答公子的。」她笑道。
泛著寒光的匕首猛地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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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頭呆愣看著那抹寒光,小茹的匕首直直地落下,猛地扎進他的肩膀。
肩膀處傳來骨肉撕裂的痛感,瞬間席捲了平頭所有的感官。劇痛下他抽搐著身體,意識模糊間,他突然想起自己的家人……如果時光倒退,他一定學著收斂脾氣,還有戒煙。
可惜一切並不能重來。
不知何時,他發現無數面鏡子漂浮環繞在周圍,那些出現在他生命里的人,無論是過客還是至親之人,此時都成了鏡像,對著他微笑。
他們朝平頭伸出手,像是在邀請,想讓他儘快了結這一切。
平頭愣愣地看著他們。
好像……這鏡子后的世界,也不錯。
感到堅硬固體被抽離體內,平頭顫抖著伸出手就在他即將碰觸到鏡子的那刻,這些鏡像盡數碎裂。
剎那間,細小的碎片飛濺在四周,然後慢慢凝集,再次匯聚到平頭面前一點,最後消失——面前的小茹和匕首又再次出現在他的眼前。
這一次,他看到匕首的刀尖對準了脖子。
一切都結束了吧,他想。
就在他驚恐地閉上眼睛等著這一刀時,有什麼東西迅速飛過面前,直接砸飛了匕首,瞬間在白牆上摔得粉碎。
「不好意思打斷一下。」
平頭男的身後傳來一個清朗的年輕聲音,他獃獃地轉過頭。
只見那個淺色頭髮的男生抱著胳膊看著小茹,一臉認真。
他眯著眼睛說道:「這是我的床鋪。」
-
屋子裡彷彿被按下了暫停鍵。
林淵這花瓶一摔,別說是把屋裡的眾人給摔傻了,就連小茹也愣了半響。
過了好一會,小茹的手慢慢放開了平頭的脖子。
沒有了外力,平頭沿著床榻往下滑,癱軟在地上暈了過去。
小茹站直了身子,腰間玉墜叮噹晃蕩著,手裡又出現了一把嶄新的匕首。
「這位公子太心急了……」她伸出猩紅的舌頭舔了舔刀刃,「那今夜,就你吧。」
話音剛落,伴隨著一陣疾風,她瞬間出現在林淵的面前。她的手扯著他的衣領,直接把林淵拽到了床榻旁。
下一刻,匕首直接扎進了林淵的肩膀。
楊宇驚呼出聲:「林哥——」
小茹匕首一拔,立刻染紅了一旁的百合花,她抓著林淵的力道也愈發強大了起來。
肩膀處傳來如蟻類啃噬的刺痛,林淵卻看上去一點事都沒有,他就站在那裡,哂笑著搖了搖頭。
這力道,看來是猜對了。
於是他沒有再反抗,而是饒有興緻地盯著小茹看,躲也不躲,那副無所謂的架勢完全就是等著再扎一刀。
泛著寒光的匕首又再次揮起。
「砰——」
就在這時,一個茶壺突然從林淵身後飛過來,擊飛匕首后光榮犧牲。
眾人:「……」
小茹:「…………」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
小茹急了。
這砸場子也不是這麼砸的。
愣神間,她陰冷一笑,手中不斷地變出亮晃晃的匕首,但每次就要得手時,總有東西扔過來,精準無誤地把她的兇器擊飛。
花瓶,梳妝匣子,茶具……反正屋裡能丟的基本上全丟了個遍。
之前的恐怖與驚悚瞬間蕩然無存,現在就像個大型嘉年華的遊戲現場。
這丟東西的人上頭,屋裡的人看得也上頭。
行希風靠在衣櫥上,垂著眸,神色冷淡懨懶。
但懶永遠是第一生產力,當他順手把身邊最後一個燭台抄過去后,就插兜朝床榻走去。
看著手中的匕首再次被燭台擊飛,小茹終於學會了放棄。
她紅眼尖叫著,撲向那個把她耍的團團轉的人。
就在小茹撲過來的那一瞬,行希風後退一步,順勢抄起柜子上的紅燭,燒了床榻旁的百合花。
血色花瓣剛碰上火,開始迅速融化蜷縮。
從花心處開始,由內而外地散發出一股腐爛的酸臭味。
「啊——」
像斷了生命供給的能量源,小茹發出撕破耳膜般的慘叫。
在場所有人被震得頭疼不已,紛紛捂住了耳朵。
小茹身上起了火,在極度扭曲的表情下,她的面容迅速衰老,眼窩愈發凹陷,黑漆的眼珠子徹底侵佔了眼白。她瞪了行希風一眼,鮮血一下就順著兩個黑窟窿慢慢淌下來。
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小茹就直接朝行希風猛撲過去!
就在她抓到行希風的那一瞬,林淵箭步上前,把剩下的百合花扔到她身上。
一瞬間,火焰又躥高了不少。
伴隨小茹凄厲的尖叫,火焰從亮紅慢慢燒成了藍紫色,最後徹底吞噬了小茹。
過了好一會兒,燃燒的陣勢才慢慢變弱,小茹不見了蹤影,只剩下一堆土灰,偶有幾處微弱的零星藍色火焰還在燃燒。
屋子裡到處都瀰漫著陣陣酸腐的焦臭味。
林淵看著那火焰下去,剛想上前查看情況,肩膀處卻傳來一陣刺痛感。這種疼痛讓他動作微微一滯。他皺起眉,略帶古怪地看了眼自己的肩膀。
看著小茹消失,死寂慣了的屋子裡才漸漸起了一些聲音。
「她死了嗎?」
「你傻啊,她只是消失了?"
「是啊,要是死了不就任務失敗了……」
「林哥你沒事吧!!」楊宇緩過神,他跑過到林淵的身邊,小心翼翼地把那些被刀子捅破的衣服碎片掀開。
還好傷口不深,但也是觸目驚心。
「要不要拿這個先包紮一下?」楊宇拉扯著手裡的紅色布條,「剛剛在柜子里找的,顏色是有點詭異,不過應該能湊活著用。」
「我沒事,隨便包紮一下就行。」林淵活動了下肩膀,回答。
陳琳和楊叔正蹲著檢查著平頭的傷勢。
屋內的其他人雖驚魂未定,但也都慢慢回過神來。
「林哥,你們怎麼知道這百合花有古怪的啊?"楊宇包紮著突然問道。
「水。」林淵回答。
「啊?什麼水啊?」楊宇一臉茫然。
「花瓶里沒有水。」林淵看了一眼那堆土灰,「這百合花是開得挺好看的,但是卻沒有水養著它。」
早在分房間的時候,林淵就注意到了這個百合。
為什麼這小茹只挑百合花附近動手?
原因只有一個——她在通過百合在汲取著鮮血的養分。
這花瓣每次被血覆上一層,小茹的力量就會強大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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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宇包紮完林淵的傷口后,就帶著剩下的布條去了平頭那裡。
林淵活動了下肩膀,他幾乎已經感受不到什麼疼痛了。
「你也是夠蠢的。」行希風站在土灰旁,冷眼看他。
「不勞費心。」林淵把玩著手裡的東西,笑道,「那這回就算我們打平了?」
行希風沒說話,目光卻落在他手上的玉佩上。
它呈半彎的月牙形,玉質通透,晶瑩剔透的碧色下也有好幾處似血一般的朱紅。
就和他之前在梳妝台上拿的那枚一模一樣。
他早就知道林淵就是沖著這個去的。
「接下來……」林淵突然說,「如果我猜得沒錯,你是要去找黑袍老人?」
「和你有關係嗎?」
「當然有啊。」林淵挑了挑眉,勾起嘴角,「一個人怪孤單的,我陪你怎麼樣?」
當第一隻茶壺扔過來的時候,他就知道行希風也在打玉佩的主意。
只是沒想到燒百合讓小茹反應這麼大,所以他只好將計就計,當她撲向行希風的時候,他直接從她身上扯下玉佩。
雖沒有按照他的計劃走,但這一切卻莫名順利。
就好像在潛意識裡,他早就知道行希風下一步會怎麼做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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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另一邊。
楊宇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這個暈著的平頭弄到了床上。
這平頭看著沒用關鍵還死沉。
楊宇內心默默吐槽。
陳琳正拿布條仔細地給平頭包紮,血涓涓從他肩膀處流出來,怎麼也止不了。
「小茹下手也太狠了吧,照這樣再扎個一兩次那還不得涼。」
楊宇見著那刀口心裡直發怵,於是轉頭不再看他。
這傷口,可比林哥的深多了。
忽然,楊宇看到一個明晃晃的東西從平頭口袋裡掉出來。
他定睛一看,原來是平頭男的鏡子。
「哎,現在這鏡子真是比什麼都金貴。「楊宇說著,拿起鏡子準備幫他塞回去。
下一秒,他卻猛地愣住。
那鏡面上除了原有的裂紋以外,赫然又多了一條。
楊宇突然感到後頸陣陣發涼。
這算什麼,血條嗎???
如果說受傷也會讓鏡子開裂的話,那麼林哥的鏡子也……
他下意識望向林淵。
大概是深色T恤的緣故,血跡在林淵身上並不是很明顯。
他雙手插兜靠在窗邊,正對行希風說著什麼。
看上去並無任何異常。
……大概真的不是常人吧。
楊宇想著,還是把鏡子小心翼翼地塞回了平頭的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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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終於蒙蒙亮了起來,窗外隱約傳來了鳥叫。
因為害怕小茹再過來溜達,所有人圍坐在桌前,瞪大著眼睛死撐了一晚上。
林淵打了個哈欠,看了眼在一旁閉目養神的行希風。
行希風抱著胳膊靠在牆上,一晚上都沒有動。許是剛剛和小茹爭鬥過的原因,及肩的黑色長發已經披散了下來。
他就這麼安靜地靠著那兒,連著之前的冰冷都淡了幾分。
林淵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盯著行希風看這麼久。
突然,屋子裡有人驚呼了一聲。
「你們快看鏡子!上面好像又有字了!」
於是眾人驚醒,頂著個黑眼圈又死盯著鏡子看。
只見鏡子被白光籠罩,又開始微波蕩漾,浮上來的筆畫在陣陣漣漪中排列組合。
【解鎖新提示二:書中自有黃金屋】
【卯時已過,新的一天開始了,祝各位好運】
筆畫出現又消失,一些細小裂紋如蛛網蔓延開,碎屑隨之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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